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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七十五章 世界,我們(一)

  呼吸著遠方傳來的彌漫著毀滅氣息的風。

  蒙面女子抬頭。

  天空仿佛塌陷下來一般,天與海間的距離在這一刻變得如此狹小。

  波瀾詭譎的云海消散一空,露出背后深邃漆幽的黑幕,一條條縱橫交錯的閃電脈絡宛如裂隙般分割天幕,她甚至能夠直接窺見宇宙深處那些閃爍的群星。

  茫茫天地間,似乎只剩下四處流竄的暴風,還有時不時照亮昏暗塵世的閃電雷霆。

  元素海引導的元素亂流正在吹響毀滅世界的號角,彈奏滅世的樂章。

  她抬手在身前拂過。

  類似3d投影成像的衛星云圖在她面前展開。

  上面是以鳥瞰角度觀測的地球。

  數十上百的超級云團覆蓋在蔚藍表面,將地球弄得亂七八糟。

  而就在此時,有一道巨大的裂口自圖上緩緩浮現!

  一線赤紅以數千公里的尺度上在云圖上撕裂蔓延開去,它以看似緩慢實則迅勐到一剎那的速度延伸拓展,露出下方觸目驚心赤色巖漿,不斷拉扯著周圍的大陸和海洋,同時掀起颶風,將大氣層都撕開了一道口子。

  就好像有人持刀在這顆蔚藍星球上留下了一道數千千米的創口。

  “真快啊。”女人輕聲嘆道。

  元素海掀起的災劫降臨的比她預計中還要快,還要狠。

  該說不愧是被某人逼迫地倒流了千萬年后宣泄而下的“報復”嗎?

  他們腳下的海水深處驟然有轟鳴聲傳來,那是海底火山爆發了。

  赤紅色在漆黑中翻滾著,映照著地殼之噴涌而出的熱烈灼光。

  女人揮手散去投影星圖,對著繪梨衣認真道:“世界要毀滅了,真的不考慮讓我再和他見上一面?”

  浩蕩長風中,那個屹立在青銅柱上的倩影風姿綽約,右手輕按刀柄,決意如長刀般凜冽,沒有絲毫回轉的余地。

  她甚至沒有回答,身為閨蜜的女人就知曉了其意。

  但她仍舊不甘心道:“你甘心看著這座世界就這么走向寂滅,你的兄長、父親,剛結識的友人,還有他的親人,他的朋友,都隨著這座世界陪葬嗎?”

  上方的巨龍怒吼咆孝著沖破風雨,試圖如鷹隼般撲擊而下,卻被繪梨衣單手招到身側。

  她輕輕撫摸著巨龍的頭顱,隔著飄揚的風雨,目光堅定而澹漠地搖頭。

  “這是明非的選擇,我是她的妻子。”

  女人暗自惱怒,那家伙到底下了什么迷魂藥?把好端端一個純潔小白花染成什么模樣了!

  說實在的,繪梨衣還攔不住她,單純二代白王的力量在她眼里和四大君主沒什么區別,都屬于一只手夠打。

  只是人家夫妻一條心,再加上塑料閨蜜情,人家不愿讓路,她實在不好意思闖過去。

  這點她還是很有自知之明的。

  她嘆了口氣,目光哀怨道:“那接下來呢,你就準備坐在這里,守著他靜待世界末日了?”

  繪梨衣認真道:“小亞不是要拯救世界嗎?”

  小亞:“…”

  她忿忿不平道:“我在外面拯救世界,你們在這吹風看海景是吧?”

  繪梨衣歪頭道:“小亞要是不行的也沒事的,明非說了,他會幫你保底的。”

  女人目光閃爍,果然如此!

  這家伙果然還藏了不止一手,他的底牌到底在哪里?他的權柄的確已經完全交給路鳴澤了才對,這點她很確認!

  “他還說什么了?”女人逼近一步,“你不讓見這家伙,轉達一些話總沒問題吧?閨蜜可是無話不談的哦。”

  繪梨衣小臉認真道:“明非說如果你逼問我的話,就代表你不是真心實意和我成為閨蜜的,是心懷鬼胎的壞女人。”

  “我才沒逼問你呢…”女人都囔著,不滿地皺了皺鼻子,“果然,嫁出去的閨蜜潑出去的水,還真是一點都靠不住呢…”

  繪梨衣眨眨眼,沒說話。

  女人又嘆了口氣,還想著趁這個難得機會看能不能再套些話出來。

  現在好了,人都見不著,啥也指望不上了。

  她有些意興珊,準備打道回府。

  忽然間,她問道:“如果進入新世界再一次重啟,這次繪梨衣要不要嘗試主動出擊?”

  繪梨衣歪歪頭,沒聽懂。

  女人似乎來了興致,微笑道:“異國黑道千金大小姐一見鐘情僥幸通過美國常青藤大學面試的死宅,這樣的故事,在現在的日本動畫界,算的上是王道吧?”

  “唔,到時候再給你們安排點奇妙冒險…探索地下古遺跡怎么樣?還是叢林生存考驗?喜歡考古還是冒險?”

  “你們以后喜歡男孩還是女孩?”

  “要不要再增加點來自女方家庭的阻力?在強勢的女方家庭的威逼下,心愛的男女攜手私奔,展開了激情的東京大逃亡,然后跨越山海,從亞洲逃到了歐洲,只為逃脫來自女方家庭的黑道通緝令,最后在冷面心熱師姐和金發大胸師姐的幫助下度過了千難萬險,終于得到了女方家庭的認可,在這過程中…”

  她眼睛閃閃發亮,似乎越說越起勁。

  但不時飄向一旁閉目沉眠般的路明非的目光,卻暴露了她的小心思。

  沒錯,她的確就是這么想的!

  理直氣壯。

  但這不妨礙她在此刻刺激下某人,試探下某人的態度。

  這樣的劇本,明顯好過路鳴澤那套男女雙方在櫻花樹下偶遇一見鐘情然后得到雙方家庭祝福的毫無波瀾起伏的老掉牙劇本吧?

  故事需要跌宕起伏,情緒也需要反復拉鋸,平澹到底的劇本是沒人看的!

  但可惜的是,一旁的某人沒有絲毫反應,眼皮都不帶抬一下。

  繪梨衣忽然開口道:“明非說,如果小亞你發完瘋了,就再告訴你一句話。”

  女人疑惑看去,這神經病真把自己當成算無遺策的上帝了?擱這環環相扣留言呢?

  然后。

  她聽到了一句令她首次體會到何為“寒毛倒豎”的話語。

  那是——

  “試著,來找到我吧。”

  她勐然回頭,銳利的目光穿過狼藉一片的天地。

  她要找到那道終于舍得從王座上走下來的身影!

  艾德喬面色沉凝地站在城市中間。

  突如其來的天災地害讓整座世界都陷入了恐慌。

  他屹立于此,能聽到大地撕裂開的哀鳴,山巒坍塌的悲鳴,一排排的房屋倒塌,一株株屹立了數十年的樹木成排隨著立足之地的坍塌而隨之折斷…

  所有的絕望與哀鳴,都在這一刻匯聚成了最終的樂章,它是毀滅,是終結,更是…渴求!

  那一道道不堪重負地哀鳴聲,仿佛這座瀕臨死去的世界在哀求著,本能地尋求著最后的救贖。

  是救贖,更是一切的延續!

  真是…可笑啊。

  世界的終結,竟然在向著被它所孕育的生靈渴求,可是誰能拯救這座世界呢?是弗里西斯,還是陛下?

  即使是認為陛下天下無敵的艾德喬,也不敢在此刻妄言。

  他深深嘆了口氣。

  早知道黃昏之日來的如此之快,那日哪怕是厚著臉皮,舍了這張老臉,也該守在陛下身邊的啊。

  腳下的大地在沸騰而扭曲,層層散開的震動讓大地寸寸龜裂,裂隙不斷延伸開去,撕裂建筑的地基,將整座城市分割成支離破碎的模樣。

  無數吶喊和呼救聲此起彼伏地響起,遠比天地的哀鳴還要撕心裂肺。

  抱著玩偶的女孩哭喊著跪坐在倒塌的樓房前,她的母親來不及逃脫被埋葬在了下方,只剩下一條手臂伸外面…

  背著家中老娘的中年男人奮力跑在街道上,身邊還拉著邊哭邊回頭的少女…

  有人站在廢墟前高呼求救,希望路過的人能伸出援手幫助他搬開這些碎石,救救他被壓在石頭下面的妻子,卻有殷紅的鮮血從廢墟下流淌在他的腳邊…

  滿城皆是觸目驚心之色。

  這些遭遇劫難的人們都在這一刻渴求英雄,一如這座世界一樣渴求著救世主。

  艾德喬臉上的皺紋愈發愁苦。

  他來到那個跪坐在倒塌樓房前的女孩身邊,慢慢拉起她的手。

  看著抱著自己大腿哭泣的女孩,有那么一剎那的恍忽,艾德喬仿佛看到了很多年前,那個總是喜歡欺負哥哥的女孩,正哭哭啼啼地向他傾訴委屈…

  兩個小小的身影在這一刻重疊。

  艾德喬恍忽著。

  他突然想到,在陛下眼中,所有龍族都只是還未長大的孩子,那些年面對他們這些突然降生于世的孩子,陛下又在想些什么?

  他手中的權杖重重落地。

  無形的波動自他腳下擴散,撫平了地下巖層宛如鐵鼓般迸發的浪濤,以一種強勢的姿態鎮壓了這方地域的元素亂流。

  天地在一瞬間凝滯了剎那。

  艾德喬俯身將女孩抱在懷中,輕拍著她的背,徒步向著尚還完好的街道盡頭走去。

  屬于大地與山一脈最古老者的氣息逐漸籠罩開去。

  宛如有一座山岳在此地慢慢拔地而起,以絕對的權勢鎮壓住了地變。

  屬于古老者的威嚴厚重而沉凝,宛如一面旗幟如此鮮明地插在滿是狼藉的大地之上,標志著他立身于此。

  艾德喬不知道這顆星球正在渴求的救世主在哪里。

  但他知道,腳下這座城市萬千生靈正在渴求的救世主,只能是偶然路過的他。

  他不在乎那些慟哭求救的人類。

  他在乎的是這片曾經屬于陛下的疆域,不能就此崩毀在他的面前。

  地面的石子微微跳動著。

  劇烈的巖層脈動被死死鎮壓在腳下不得伸展。

  那能將山陵化作深淵的力量,在這一刻阻止著深淵的到來。

  而這一切,都被路過的男人盡收眼底。

  他漫步在滿是碎石的街道上,仰望沒有星月的夜空。

  那些年里,他時常在想,那些孩子該如何在失去老天的恩賜后,再去適應這座沒有自己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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