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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一十六章 背叛

  “對,再綁兩圈,把他綁緊了,不要讓他逃走。”視野遼闊的甲板上,瑪爾斯坐在尼索斯一眾手下特意搬到甲板上的長椅上,放下咖啡杯,輕咳兩聲,淡淡道。原本欲圖直接跳海逃離這艘游輪的尼索斯,被果斷出手的夏彌一腳踹回了甲板,楚子航拔刀出鞘,露出的一截寒光照亮了尼索斯悲憤的臉,然后把他綁了起來。“瑪爾斯你混蛋!你全家都混蛋!你個狗日的王八蛋!”“老子特么救了你,你就把我往火坑里推!老子就不該救你這個烏龜王八蛋!就該讓你在海上漂死!”“你這樣對你的救命恩人,你不得好死!”“還有你們這群混蛋,我特么才是你們老大!你們居然幫他把我綁起來,良心都被狗…嗚嗚嗚!”這邊的尼索斯剛破口大罵,瑪爾斯微微皺眉,揮了下手,身后原本尼索斯的手下心領神會,立馬上前在尼索斯瞪大,一臉難以置信的目光中把他嘴堵了起來。手下還給了他一個“老大體諒體諒我,咱們胳膊肘拗不過大腿啊”的眼神。尼索斯氣得火冒三丈。別人的小弟,舍生取義,不顧自身安危給老大營造逃生機會。自家的小弟,自由誠可貴,臉皮價更高,若為小命故,兩者皆可拋。楚子航站在尼索斯身后,皺眉道:“這就是奧丁的宗主?他真的能壓制奧丁的本體?”“龍族信奉血脈,是因為血脈是一切之根。”瑪爾斯平靜道,“我們將傳承放在血脈中,接下傳承的時候,也是套上枷鎖之日。”夏彌點頭道:“如果他真的是潘狄翁,那么他的血的確能壓制奧丁的本體,我沒想到他居然沒死,當年奧丁宣稱他徹底殺死了潘狄翁,包括他的卵。”“奧丁需要穩定他的統治,自然不會讓自己在明面上出現破綻。”瑪爾斯不以為然,旋即看向尼索斯,輕聲道,“尼索斯,你在反抗什么,難道你覺得你還有其他選擇嗎?你的命運,在你誕生的那一刻就注定了。”“嗚嗚嗚!”瑪爾斯淡然道:“犟什么嘴,你還想投靠弗里西斯和奧丁?你覺得奧丁是直接一槍干掉你來的干脆,還是會把你養在身邊,時刻提防你背叛他?”“嗚…嗚嗚嗚!”“躲起來?”瑪爾斯失望搖頭,“你知道現如今,長老會已經失去了幾個成員嗎?在我遇到弗里西斯前,我們中就有三位遭遇了弗里西斯的襲殺!我是第四個,而哈撒至少也是第五個!”“你想躲起來?天大地大,你能躲去哪?你沒有其他選擇,從你誕生的那刻起,你和奧丁之間就注定只能活一個!”瑪爾斯加重了語氣,看向尼索斯的目光多了幾分凌厲。“尼索斯,告訴我,你想生還是死?”楚子航目光一怔,看向尼索斯的目光變了幾分。原來這世上真的有生而注定的命運。瑪爾斯沒說錯,作為潘狄翁的轉世,尼索斯在誕生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要么殺死奧丁,要么被奧丁殺死,兩者之間注定不死不休。也不是尼索斯放不下,而是奧丁不會留下這樣大的隱患。想到這里,楚子航突然沉默了下。瑪爾斯是怎么聽懂尼索斯的“嗚嗚嗚”的?尼索斯沒有回答,呆呆地望著瑪爾斯。他從來不蠢,只是推崇低調做人,人前傻點沒事,人后不能蠢的行事作風。他剛才只是一時間無法接受突如其來的謊言與真相。等到冷靜下來,瑪爾斯的話語回蕩在他的腦海中,震得他腦子嗡嗡響。他有些暈眩,因為如果他真的是潘狄翁本人,而不是潘狄翁的子嗣,那么奧丁不可能放過他。他們間存在著不可調和的矛盾,注定只有活一方。而這,就是瑪爾斯說的命運,生而注定的命運。“好好想想吧。”瑪爾斯深吸一口氣,起身望向船的前方,“你們退下吧,耶夢加得負責看著尼索斯,順便開導下他,楚先生,麻煩你隨我來,我覺得我們間有很多可以聊的話題。”他揮手退去了尼索斯的一眾手下和水手,又將耶夢加得留守在尼索斯身邊,營造了一個與楚子航單獨對話的機會。夏彌瞪了瑪爾斯一眼,不滿地抬腳就要拒絕,但是被楚子航出手攔下。他對夏彌微微搖頭,低聲道:“我和他單獨聊聊,不用擔心。”夏彌鼓起腮幫子,也只得守在甲板上看著尼索斯。等兩人依次消失在甲板上,夏彌左看右看,沒忍住,一腳踹在了尼索斯屁股上,恨鐵不成鋼道:“你說你跑什么!能跑得掉嗎?”旋即一把扯掉塞在他口中的布條。尼索斯茫然抬頭,望向這位大地于山之王,委屈地緊。這咋還能逃都不讓逃的呢?他抿了抿嘴,似乎想到了什么,抬頭看向夏彌:“當年你們不是也沒認命嗎?所以才掀起了反抗黑王的戰爭。”夏彌當即糾正道:“第一,弗里西斯的死就是命運本身的一環,這是他自己的預言,從這個角度上講我們是順從命運,而不是忤逆命運。”“第二…”她蹲下身,拍拍尼索斯肩膀,同情道:“你確實沒得選,不是指你和奧丁生而注定的互為死敵,而是我們現在不可能放你走的,如果弗里西斯真的占據了奧丁的身軀,你就是我們最后的保險措施。”聽到夏彌的坦誠直言,尼索斯臉色一黑。他原本還在感傷于命運的生而注定與不可逆,下一秒這女人就讓他直面了比命運還要殘酷的現實。夏彌幽幽道:“不過我還是能理解你在痛苦什么,作為過來者,我給你一個建議,與其糾結命運到底可逆不可逆,不如直接去直面他,糾結沒有任何意義,只會讓你愈發患得患失,活在煎熬中。”“而直面命運,至少能讓你坦然地面對一切。”……楚子航隨著瑪爾斯來到了游輪的最頂層,這里海風很大,視野遼闊,能看到很遠外隱約模糊的海島輪廓。瑪爾斯劇烈咳嗽了幾聲,擦拭去嘴角的血跡:“楚先生,站在一頭初代種身邊的感覺,是怎么樣的?”楚子航道:“你確定要站在這里嗎?你的傷勢好像挺嚴重的。”“無礙。”瑪爾斯擺手,“我還沒到會因為吹吹海風而傷勢加劇的地步,這傷勢也不是海風能影響的。”“這是昆古尼爾留下的傷口?即使是你也無法自愈?”問這個問題的時候,楚子航不由想起,那日在奧丁的尼伯龍根中,師弟主動代他接下了奧丁投出的昆古尼爾。對師弟來說,那好像根本不算什么,就只是一根百發百中的長槍。“昆古尼爾是規則級的武器,能對抗規則的只有規則。”瑪爾斯目光奇異地看向楚子航,“你的身上,似乎有和昆古尼爾類似的氣息,是我的錯覺嗎?楚先生。”他的目光隱隱落在了楚子航始終提著的長劍上。楚子航握刀手一緊,沒想到對方如此敏銳。瑪爾斯微笑道:“放松,別激動,我們暫時是盟友。而且我已經快死了,奪了你的武器也無用,更何況你還是陛下的友人。”楚子航沉默片刻,低聲道:“你們稱他為陛下?”“陛下就是陛下,他沒有其他的稱謂。”瑪爾斯淡淡道,“無論他變成了什么模樣,他都是龍族的王。”楚子航搖頭道:“也許,他并不喜歡你們稱他為陛下。”這突如其來的一句話,讓瑪爾斯一怔。“也許吧。”“你找我就是為了試探我的底盤?”“不,只是閑聊前的預熱。”瑪爾斯慢慢轉過身,背靠著船舷,雙手張開搭在兩側,后仰著頭望向海上的天空。他看了很久,瞇著眼望著云海后灼灼的太陽,直到忍受不住耀眼而側開目光。閉上眼,眼前有些發黑,因為他直視了太久陽光。“楚先生,你有嘗試過嗎,就這么睜眼直視著天上太陽,直到撐不住才挪開視線,你有測驗過自己能堅持幾秒嗎?”楚子航默然片刻。“我聽說過你們稱他為高天之君,視他為龍族的太陽,你是在代指他的耀眼讓你們無法長久直視他嗎?”瑪爾斯失笑:“不要過于解讀,只是一個小實驗。不過你這種說法,某種意義上也沒錯。”他臉上的笑容漸漸消失,慢慢說道:“長老會沒有直接參與那場背叛,但我們也沒有阻止,這和背叛沒什么區別,你知道為什么嗎?”“為什么?”楚子航直截了當地問道。沉默的反而是提問的瑪爾斯,他慢慢闔上眼睛,似乎陷入了回憶,又似乎對自己原本的答案出現了質疑。“因為,不理解吧。”他閉著眼輕聲道,“我們從未了解過陛下到底在想什么,也許那一戰的結果其實正是陛下所要的,也許現在的一切,才是他真正想得到的。”楚子航道:“為什么不直接問他?”“直接問?”瑪爾斯淡淡笑道,“是啊,為什么我們不直接問呢?這么簡單的辦法,在過去的那些歲月中,卻沒有一人想到。”楚子航沉默了,他聽出了瑪爾斯言語中潛藏的譏諷,可這卻不是針對他,而是一種自嘲。他們怎么會想不到呢?他們只是不敢。沒有人敢闖進那座威嚴的神殿,問陛下您到底要什么?“我降生于世的時間比較早,雖然比不上艾德喬等第一批降生的初代種,但也是緊隨其后的第二批。”“我第一次見到陛下的時候,還沒有什么神殿,陛下也沒有孤坐在神座上,他坐在篝火旁,教我運用血脈中記錄的力量,那是火系的言靈,是火元素的極盡掌控。”“他讓我把面前的木堆點燃,那時候我剛降生,懵懵懂懂,憋了好半天才吐出一朵小火苗,陛下被我逗笑了。他仰著頭哈哈大笑,頭頂是點綴著群星的夜空,我則是呆呆地看著他,卻沒有絲毫的惶恐不安,因為我知道他沒有生氣,我能感受到他由衷的喜悅。”“他不厭其煩地指導我掌握火元素,等我終于點燃了那堆木柴,陛下微笑著拍了拍我的腦袋,說要好好努力啊。”瑪爾斯說的很慢,就像是在竭盡全力從腦海深處,翻出那些泛黃的碎片。“那時候的世界很空曠,遍地都是荒野,沒有神圣威嚴的青銅柱,也沒有象征權力的宮殿,陛下帶領我們以足跡丈量天地,從世界的一端走到另一端。”“我依然記得,那時的陛下…很真實。”“真實得觸手可及,而不是懸于天上虛幻的日輪。”瑪爾斯喃喃道:“他沒有坐在神座上,他站在我們的身邊,與我們談笑風生,他不會對我們掩藏情緒,我們能清晰感受到他的喜怒哀樂,可這一切都在后來變了。”“這一切是從什么時候改變的呢?”“當降生于世的龍族越來越多,我們簇擁著他登上了世界的王座,而那本就是屬于他的位置,這整座世界都是他的。”“我們為他打造了這世間最輝煌的神殿,還有那最莊嚴的神座,將他送上了龍族的神座。”“直到很久很久以后我才想明白。”“原來在那一天,我們親手殺死了那個耐心溫柔的陛下,打造了一尊屬于龍族的神。”“失去陛下后,我會想究竟是我們需要陛下,還是陛下需要我們的擁護?”“我沒能想出一個答案,又也許其實我早就想到了,但我不敢去想,楚先生,你能給我一個明確的答案嗎?”瑪爾斯慢慢看向楚子航,一字一頓道:“你說,究竟是我們需要陛下,還是陛下需要我們?”楚子航回以同樣鄭重地答復。“我不知道,但我想,至少他不需要你們的擁護。我眼中的路明非,他不需要任何人的擁護,他只是需要那些愿意站在他身邊的人。他不在乎世界怎么樣,他只在乎這座有他朋友的世界會怎么樣。”“也許當你們將他推上神座的那天起,你們就已經…背叛了他。”那一刻的瑪爾斯側身望向了一望無際的海面。楚子航看不清他的神色,他也沒有感應龍族思維輻射的能力,所以他不知道瑪爾斯在想什么。只是在隔了很久后。在沉默地吹了漫長的海風后,瑪爾斯微微仰頭,又瞇眼看向了那輪令人難以直視的日輪。他喟嘆著,原來是這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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