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獵人網站?”
辦公室內,源稚生勐然回頭,神色驚怒交加,“有人公然在獵人網站上發布‘神’蘇醒的消息?是誰!”
此時是下午一點,源稚生從早上睡到正午,剛醒沒多久,烏鴉就為他帶來了一個驚人的壞消息,“神”蘇醒的消息被公然發布在了獵人網站上,蛇岐八家守護了多年的秘密一下子被近乎公開了。
“發帖人是獵人網站的管理員,id是Nido。”烏鴉快速答道。
從大地與山之王的消息在這個網站上公然披露后,蛇岐八家對這個網站也一直保持著監視,但誰也沒想到“神”的蘇醒竟然也被曝光在了這個網站上。
“Nido?”源稚生皺眉,“鳥巢?”
“這個單詞倒過來是Odin,奧丁,北歐神話里的諸神之王奧丁。”櫻突然開口。
源稚生沉默了一會,北歐神話是混血種領域中公認的最接近龍族歷史的神話,在這種前提下,這幕后之人竟然為自己冠上了諸神之王的名字?
“有沒有可能是學校的人?”
“可能性很小,秘黨一直都是堅定的保密派,這些年卡塞爾的執行部奔波世界各地,盡全力壓制龍族秘密的泄露。”
“昂熱校長現在還在東大?”
“是的。”
“…櫻,幫我聯系犬山家主,讓他代我出面邀請昂熱校長于今夜小聚。”
“老大,您準備考慮犬山家主的提議,和秘黨聯手?”烏鴉驚道。
“這要等我見完昂熱校長再說。”源稚生回身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
窗外的東京迎來了久違的晴天,風和日麗陽光明媚,可源稚生卻感受到了一種難言的壓抑感。
“烏鴉,通知風魔家主,讓他帶隊重點監控近期機場的外國人,一旦發現有混血種出沒,務必將其納入輝夜姬的監控網絡。”
“收到!”
“夜叉,勐鬼眾的余黨抓捕的如何了?”
“絕大部分都被我們逮住了,剩下一些小魚小蝦不足為懼。”夜叉大大咧咧道。
“不可大意!他們的人生遠不止我們搜集到的,你要全力挖出他們的藏身地點!”源稚生沉聲道,“抓住的人你們關押在了哪里?”
“都打了鎮定劑,暫時關押在家族在地下的一處倉庫中。”
“帶我去一趟,我要見見他們。”源稚生緩緩說道。
“老大,您要見那群鬼?”夜叉愕然道。
“不是鬼,他們也是我們的族人。”源稚生掃了他一眼,“你們還不明白嗎?家族保守了無數年的秘密已經被泄露出去了,現在全世界的混血種都在盯著日本,我們現在不僅要面對‘神’的蘇醒,還要防備后方的混血種勢力,家族的存亡已到了危在旦夕的地步!”
“老大…有這么嚴重嗎?”烏鴉的面色微微蒼白。
“我也希望沒這么嚴重。”源稚生輕聲道,“自從聽了犬山家主的話,我就在猶豫是否要與秘黨合作,你們知道為什么嗎?家族守護了這么多年的秘密一直不曾外泄,但世上沒有不透風的墻,只要是秘密就會有泄露的一天。”
“您是說這一天已經到了?”烏鴉低聲道。
“不…”源稚生眺望著落地窗外繁華的城市,苦笑道,“是早在十多年前就來到了!列寧號的沉沒不是偶然,而是有人刻意為之,有人早在十年前就開始謀劃神的蘇醒!如果說這是一場戲劇,那么這場戲劇無疑已經來到了全劇高潮的臨界點!”
“而最可怕的,是我們到現在都不知道面臨的敵人究竟是誰!”
屋內一片寂然。
烏鴉深吸了口氣,罕見地猶豫了好一會,遲疑道:“老大,有件事不知道你們發現沒有。”
“說。”
“勐鬼眾確實存在了很久,但這個組織真正崛起的時間大約在十年前。”
源稚生慢慢轉身:“你是想說,列寧號的幕后黑手,極有可能就來自于勐鬼眾?”
“老大你說過的,這個秘密家族守護了這么多年從未外泄,為什么會突然泄露?最大的可能就是出現了內鬼,而勐鬼眾本身就是家族的陰暗面,血緣上大家都是一家人。”
“不排除這個可能。”源稚生沉默了會,“王將此人確實最為可疑,但目前局勢詭譎,風雨欲來,我們必須慎重再慎重。櫻,愷撒和楚子航還沒消息對嗎?”
“是的。”
“你們不覺得不可思議嗎?他們不懂日語也沒有落腳點,可在東京都和琦玉縣的邊界上悄無聲息地消失了。不僅我們找不到他們,卡塞爾學院也找不到他們。我們一直以為日本是我們的地盤,但現在我們卻連兩個人都找不到。更別提路明非和繪梨衣了。”
源稚生低聲道,
“這只能說還有一方神秘的勢力在庇護他們,而我們現在連他們是誰都不知道。諸位,我無法不感到擔憂,我已經看不清家族的未來在何方,但我隱約知道,只靠我們的力量,恐怕已經無法保護東京,保護這個國度了。我們不能為了家族的驕傲,而視無數民眾的安危為無物。”
“明白了!”櫻鞠躬回應,轉身大步走出了辦公室。
“老大,我去安排下,十分鐘后來接您去地下倉庫。”夜叉轉身離去。
烏鴉也剛要轉身離去,卻被源稚生突然叫住了。
“加圖索家族的那人還沒消息嗎?”源稚生問道。
“藤原信之介?”烏鴉撓了撓頭,“還沒有。老大,你為什么對這個人這么耿耿于懷,你們以前有仇?”
源稚生無言以對,他無法告訴烏鴉,你將在未來死在這個叫做藤原信之介的男人手中。
他分別做了三場夢,夢里是三個人生命的最后一刻。
櫻為了保護他獨自吸引尸守群,最后從東京塔的塔頂跳了下來,真的就如一朵櫻花般凋落在了這個季節。
夜叉死在了源氏重工內,勐鬼眾的人手并不止家族情報網上的,他們還有很多隱藏人員,在某夜突襲了他們的大本營,試圖搶奪輝夜姬的控制權,而夜叉則在輝夜姬的機房里引爆了炸彈,將自己和十幾名勐鬼眾的槍手一起炸成了碎片。
最后則是烏鴉。
源稚生并沒有清晰地看到一切未來。
在他看到的有限畫面中,烏鴉代替他成為了日本執行分部的部長,
也是這場夢里,源稚生首次知道了烏鴉的真名——左伯龍治。
在蛇岐八家人才凋零之際,出身街頭卻曾侍奉過前任大家長的烏鴉被捧上了日本執行局代理局長的位置,坐上了這個位置自然不能再叫“烏鴉”這樣的諢號了。
“烏鴉,你的本名倒也挺威風的。”
陡然聽到老大夸他自己都快忘記的原名,烏鴉愣住了,話題轉變的這么突然嗎?真不知道老大在想些啥。
可源稚生不想再說下去了,他揮了揮手,將這家伙從辦公室里趕走了。
他至今無法忘記櫻從東京塔上一躍而下的時隨風飄落的倩影,也無法忘記夜叉引爆炸彈時口中高呼的“老大下輩子再做你兄弟”,更無法忘卻烏鴉臨死前的場景。
源稚生慢慢扭過頭,看向這間辦公室落地窗的一角。
恍忽間,夢境跨越現實,降臨在他的眼前。
在這間可以俯瞰整個澀谷區的辦公室里,烏鴉癱坐在落地窗前,慢慢地抽著一支柔和七星,動作很慢很慢,連吐煙的動作都慢的那么貪婪,彷佛在極力拉長著人生的最后一分鐘。
而在落地窗外,是澀谷區繁華的商業街,把皮膚故意染黑的女孩子們穿著短裙和厚厚的松糕鞋走過街頭,巨大的屏幕上放送著朝日新聞,那一刻朝陽升起,人潮涌動,像是一首流動的音樂。
那個以生命守護這座城市,維護家族大義的男人,就這么死在了這一天的清晨。
他的名字,是左伯龍治。
他繼承了少主的大義,甚至繼承了少主的某些習慣,艱難而頑強地活了下來,守護著這座再也見不到少主、櫻還有夜叉的城市。
他是四人組的最后一人。
可只要他還活著,四人組就沒有徹底消失在這個世上。
源稚生從未想過那個在自己身邊總是插科打諢的烏鴉,竟能成為這樣拉風的男人。
在此前,他想的是獨自離開這座城市,離開前會給三人留下一些產業,產業交給櫻打理,每個月都會給烏鴉夜叉一點生活費,好讓這兩個混蛋活下去。
但是他錯了。
按照原有的命運軌跡,他們都沒有機會了。
夜叉再無法和烏鴉肩并肩偷偷站在角落里偷窺櫻和少主。
他也沒有機會邀請櫻和他一起去法國的海灘賣防曬油了。
那時的他們甚至來不及悔恨,不可挽回的永別就已降臨。
這個獨自站在窗前,俯瞰腳下城市的年輕黑道家主,突然散發出一種雖千萬人吾往矣的決意。
他終于下定決心了。
他必須要做出一些改變。
在第三場夢中,除了烏鴉的死讓他最為在意外,還有另一個人同樣進入了他的視野——
路明非。
烏鴉臨死前的最后一通電話,是打給路明非的!
烏鴉的死固然是藤原信之介造成的,但也和路明非脫離不了干系!
因為前者至死都在為路明非安排逃亡的路線。
在這之前…到底都發生了些什么?
又是什么樣的情誼,讓烏鴉不惜舍身也要相助路明非?
他現在還不確定這三個夢到底只是夢,還是真實的,近乎預知般的未來。
而這一切都將在叫做藤原信之介的男人身上得到最終的證實。
他從未見過藤原信之介,可如果這個男人真的如夢中一樣,那么只能說明他做的不是夢,而是他真的看到了未來。
源稚生緩緩點燃了一根煙。
如果…
只是如果…
如果這真的不是夢,那么在本該發生的命運軌跡中,自己應該是與櫻、夜叉一樣都死了。
路明非等人則在期間與家族建立了某種深厚的友誼,正是出于這份情誼,烏鴉才會如此幫助于他。
這份情誼…與繪梨衣有關嗎?
路明非究竟是怎么拐跑的繪梨衣,并得到她的信任的?
這是至今都無法解釋的問題,繪梨衣從不親近除他以外的任何人,即使是橘政宗也不例外。
但她對路明非表現出的信任簡直無法理解。
不…真的是無法理解嗎?
源稚生的腦海中浮現出一個驚人到不可理喻的猜想。
假設…他并不是唯一的“特殊之人”呢?
這個假設很合理,源稚生從不自命不凡,可問題就在于,是誰在推動這一切?
他們不可能無緣無故地看到未來,必然是有人在幕后推動著,幕后之人的目的是什么?
源稚生忽然打了個寒戰。
掌握這種力量的人…真的是人類嗎?
“阿賀啊,請我吃飯?”昂熱享受著下午茶,挑眉對著電話那頭隨意說道,“可以啊,不過這次我來請你們,地點就在東大后街,這里有家拉面館,阿賀你也很久沒嘗過那家伙的手藝了吧?那就這么定了,今晚十點,不見不散。”
他放下手機,清了清嗓子,對著面前幾人道:“今晚我請客…”
副校長直接送了他一個白眼,哼哼唧唧道:“行,不過你得先去買幾個鮑魚。前夜某人推脫沒準備食材,這回我們自備食材。”
“好,我這就讓人安排。”昂熱爽快點頭,“對了,EVA找到愷撒和楚子航了嗎?”
“嘿嘿嘿…”副校長突然笑的十分古怪,他打開手機,調出了相冊,擺在昂熱的面前,“快看看你的好學生們!”
照片上是一片奢靡笙歌之景,赤裸著上身的楚子航面無表情地坐在女人堆中,頭發還做了金色的挑染,愷撒穿著一件亮紫色的緊身西裝,豹紋襯衣解開了三粒扣子,胸肌溝全露在外面,搭配銀項鏈,銀骷髏墜子,水鉆耳釘和水鉆戒指,此外他居然還化了妝,燙過的金發垂下來擋住一只眼睛,另一只眼睛描了藍紫色的眼線,玫瑰色的嘴唇瑩潤欲滴,還點綴著閃亮的金箔…
連口紅都抹上了!
昂熱瞬間沉默了。
他望著手機照片沉吟許久,眼中是哀其不幸怒其不爭,最后忍無可忍,怒不可遏地勐地一拍桌子,怒氣沖沖道:
“真見鬼!我快70年不來東京了,東京的牛郎們還穿這種低品位的衣服,這也就算了,畢竟日本人的審美一向很歪。但我的學生們居然只會同流合污、隨俗浮沉,真是丟我的臉!他們難道就沒想過為東京七十年未變的牛郎界掀起一場革命嗎!”
副校長呆若木雞。
主教閣下由衷贊美道:“果然是上梁不正下梁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