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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二十二章 沖突

  只見那個名為衛子鈺的年輕公子從窗口探出,“慈靜大師此言,不過是斷章取義,何其謬矣!”

  楊清源原本是想出手的,見這年輕公子開口,便也暫時沒有了這打算,能看戲吃瓜,為什么不?!這是人之常情啊!

  慈靜看到突然反駁他的衛子鈺,也沒有生氣,笑著問道,“這位公子對于我佛門經義也有了解啊!若是有意,還請賜教。”

  衛子鈺也不客氣,徑直說道,“佛門以為,人皆有佛性,作惡之人棄惡從善,即可成佛。于是,‘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成為佛門大德勸導作惡之人停止作惡的經典語句。

  然佛門的“放下屠刀”,并非指的是真正殺人的屠刀。這里的‘屠刀’,指的是惡意、惡言、惡行及一切妄想、妄念、迷惑、顛倒、分別、執著。絕非大師口中之意。”

  在場眾人都聽著衛子鈺的解讀,無人打斷他。

  “我人心識之間,妄念相續,剎那不停,俗語說:心猿意馬,即此之謂。所以若用自性來照自心,直觀自己的心念,便是伐木斷根的根本辦法。所謂放下屠刀,就是放下心識上的有切妄想雜念,直下靜觀自己的心念,對于幻生幻滅的心念,不去執著,不去遣除,亦不隨彼流轉,只靜心觀察,妄念被自心所照,當下便能湛寂不動,以至自然化于無形。

  《大乘心地觀經》說:“能觀心者,究竟解脫,不能觀者,永處纏縛。

  這本是佛家的修行觀性至理,今日卻從大師口中得到了如此粗淺的解讀,豈非貽笑大方?!”

  這衛子鈺對于佛經的解讀,便是楊清源也頻頻點頭。

  別看楊清源是個道士,但對于儒釋道,諸子百家…皆有涉獵,剛剛這衛子鈺所言,已得佛門觀心之法神髓,若是放在佛門之中,堪稱一代高僧,這嶺南衛家果然是家學淵源。

  “阿彌陀佛,施主對于我佛門經義,果然熟讀,但還是流于表面了,《賢劫經》中有言,佛法八萬四千法門一一皆可成佛。佛法八萬,解讀不一,這位公子單一解讀,卻是有失佛門精髓了。不過以你的年紀能有這等領悟已是殊為不易。”

  慈靜見衛子鈺說得在理,竟然用起了詭辯之術。

  “慈靜大師,王大光此人在徐州連續犯下大案,乃是朝廷的要犯,您是要包庇此賊嗎?!”

  點蒼的張博云眼見都要抓到人了,結果這老和尚來了這樣一波。

  王大光可不僅僅是個犯人啊!這還是行走的一萬兩白銀,還是本月下旬六扇門江湖邸報的頭版頭條。

  最重要的是,這還是張博云想要行俠仗義干掉的人,還是玄澄要累積的功德。

  就王大光這分量,別說是來個慈靜,就算是大覺寺的主持來了,張博云也想要搏一搏。

  不就洞玄境嗎?!搞得誰家沒有一樣!

  慈靜聞言絲毫不惱,依舊是面帶微笑,“出家之人,斷絕凡塵俗世。王大光已死,世間只有靜修和尚。俗世種種已經與我等出家之人無關。”

  剃度出家意味著遠離世俗世界,斷絕一切俗緣,以解脫為目標潛心修行。所以世人普遍認為,出家之前所犯的錯誤也就一筆勾銷,修行的過程中可以清除自己的罪孽,通過剃度出家的方式,為世人祈求平安喜樂。

  又由于交通等問題,官府的實際管控力度仍然是較小的。此前對寺廟的管理非常的松散,對于地方官吏來說,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若是人犯在寺廟里老老實實的,不要再犯其他事情的話,也就懶得耗費大量的精力去追捕了。

  且此前的佛教勢力極大,南朝四百八十寺,梵音陣陣、熏香如霧,何其盛也!之前大多的統治者、朝廷,對佛教也是很尊重的,顯然不會為了個別犯人,去冒犯宗教勢力。

  即使是在被長期打擊的大周,佛門的影響力也是不容小覷的,它是眾多老百姓的精神支柱,背后的團體極為強大,同時也在一定程度上承擔著維護社會秩序和道德規范的要求。

  佛門眾生平等,善人惡徒皆是一般,不會因此而拒收犯罪嫌疑人。

  所以,剃度成了一些宵小之徒躲避律法懲罰的辦法。

  樓上的年輕公子衛子鈺不由出言譏諷道,“哦?!莫非佛門藏污納垢,世尊也不在乎?!”

  “阿彌陀佛,我佛慈悲,修羅惡鬼,皆可渡!區區一個盜賊,佛法自可感化。若是世間惡人皆可善人,那豈不是比懲罰一個惡徒好得多!”

  楊清源搖了搖頭,看來今日是要動手了!

  佛法可不能高于律法。

  張博云的右手已經按在了劍柄之上,“若是,晚輩今日一定要將此人犯帶走呢?!”

  “阿彌陀佛,憑張施主和玄澄師侄,今日怕是帶不走此人!”

  “鏗!”

  張博云腰間的佩劍不等慈靜的話說完,便出鞘!

  慈靜的武功遠在他和玄澄之上,要想在他手中占得便宜,必須先下手為強。

  流云劍法,不著匠氣,這套劍法原是從點蒼十九峰的流云變幻,參悟而來,是以取名「流云」,在江湖上夙以輕靈迅疾著稱。

  后經點蒼派歷代高手刪繁就簡,化為九劍,雖然威力不及原本的流云十九劍,但依舊是當時一流的劍法。

  而玄澄也是同時出手,少林般若掌,一拍兩散!

  這一掌的掌力虛實變化,若是敵手徑直出招,便會中招。

  兩人雖然出自不同門派,但這一次的同時出手卻極為默契。

  慈靜見狀,心中暗嘆一聲,他是真的不想同時和點蒼、少林為敵。

  但靜修也就是王大光,此人體質不一般,恰好適合大覺寺的絕技,十轉輪掌。

  且自己已經收了他為徒,并為他剃度,如此輕易交出去,他的名聲何在?!

  慈靜面對玄澄攻來的般若掌,不閃不避,也不在玄澄的掌力中的陷阱,徑直一掌攻出,就如剛剛靜修一般,乃是佛門金剛伏魔的變種功夫。

  張博云的劍先至,慈靜左手屈指一抓,佛門神功——寂滅爪。

  只是一爪便將張博云的劍勢擊散。

  幾乎是先后,慈靜的掌力也遇到了玄澄的般若掌。

  玄澄虛實變化的般若掌在慈靜的掌力面前沒有太大的意義,浩瀚澎湃的金剛掌力,如同巨浪一般,直接沖垮了玄澄的掌力。

  玄澄整個人倒飛出去,就在要撞上門柱之時,突然感到一股柔和之力托住了他,玄澄雖然憨,但不傻,轉念一想,便知道是楊清源在暗中出手。

  這下子玄澄更來勁了,雖然少林的長輩不在,但是武當的長輩在啊!!

  雖然這話感覺奇奇怪怪的,但是不影響玄澄的底氣。

  他借力一個轉身,九圖六坐像身法,如同坐禪,定住身形。

  玄澄右腳一蹬,再次沖向慈靜,他本身就修有金剛不壞體,抗擊打能力當世一流,現在背后還有人撐腰,更莽了。

  十八手羅漢神打,玄澄神情莊嚴,似乎化為了一尊羅漢。

  慈靜見狀也是心中忍不住嘆息,不愧是少林百年難遇的奇才,一人身兼十三門絕技,竟然將羅漢拳神髓融入了十八手羅漢神打之中,再配合上九圖六坐像身法,威力幾乎是成倍增長。

  面對如此攻勢,慈靜也不得不退兩步以避玄澄的攻勢。

  而這一退,一旁的張博云便找到了機會,凌空一個側翻,左手劍訣不斷,跳躍之間,連續變換,高深莫測,而他右手之中的快劍,以凌厲劍氣,快速絕倫而劈來!

  此招與剛剛的流云劍法迥然不同。

  玄陽在天,蒼茫于世。

  心無所牽,劍出無滯。

  這一劍似乎要將慈靜身前的空氣原本斬開,只有他一人狹劍開天劈地!

  連正在干飯的楊清源也為這一劍動容。

  “點蒼絕技,玄蒼天劍訣!”

  玄蒼天劍訣出手之際,將自己平生所會的劍法精妙與自己全身的內力修為融會于一劍之下!對敵之際,畢其功于一劍,勢若雷霆,萬夫莫敵。

  不愧是傳承已久的八大門派之一,壓箱底的劍法,確實不凡,自有其玄妙之處。

  掛機多時的道瞳在這一刻,再次運轉不止,這一劍有點意思。

  連一旁的楊清源都感受到這一劍的威力,直面玄蒼天劍訣的慈靜的壓力更是倍增。

  慈靜真元暴漲,全力一掌擊飛了正面的玄澄和尚。

  隨后反手一掌,攻向了張博云的玄蒼天劍訣。

  玄蒼天劍訣,凌厲剛猛,勢若雷霆,與點蒼之前的劍法完全不一樣,威力甚至是原本的三倍。

  然也技止于此了!

  洞玄之境,可借天地元氣之力強化武學招式的威力,人力豈能匹敵天地。

  強大的真元對撞爆發,將張博云直接震飛了出去,手中長劍的劍尖插入地面,劍石相交之處,火星四濺,一直滑行了十余步,才止住了退勢。

  “看來,二位今日是帶不走靜修了!”

  說著慈靜抬眼看向衛子鈺,“衛施主身邊這位老居士,也是當時難得的高手,是否也要和貧僧一試高下?!”

  干瘦的老叟似乎在衛子鈺的身邊說了什么,衛子鈺對于慈靜的話,也就沒有什么反應。

  “阿彌陀佛,既然眾位施主都沒有了意見,那貧僧就把靜修帶走了,此后,貧僧定然會好好管教靜修,督促他改邪歸正,為世人祈福。”

  說著,慈靜就要轉頭,帶著慈靜離去,但他只是剛剛轉身,便感覺到有一陣清風吹過。

  靜修已經消失了原地。

  “砰!”一個身軀摔在地面上的聲音。

  “這貨就交給你了!”一個年輕書生拍了拍手,此時的靜修已經被他腰間束帶綁了起來。

  慈靜的臉色明面上沒有變化,但心中已經翻起來驚濤駭浪。

  這是何等的輕功和身法,他只是感受到了一陣清風拂過,靜修便被他帶到了張博云和玄澄的身前。

  “居士好輕功,這等身法,實在是老衲平生僅見。”

  這并非虛言,這般速度,慈靜連聽都沒有聽說過,宛如道家典籍之中的“縮地成寸”,更遑論見識。

  “慈靜大師,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在下有一問,請大師解惑。”

  “阿彌陀佛,施主請講,但凡貧僧可解答,必然知無不言。”慈靜雖然面上淡然,然心中戒備萬分。

  眼前之人,顯然來者不善,加上這等輕功,慈靜覺得自己未必就是此人的對手。

  “佛法,可大于王法?!”

  簡單一個問題,就把慈靜給問沉默了。

  慈靜面對玄澄、張博云,即便是不占理,他也可以憑詭辯之術來駁斥,佛門的舌燦蓮花,本就是佛門的大道之一。

  因為他的拳頭比玄澄、張博云要大,他的道理就是道理,詭辯之術也有道理。

  他的道理就是道理。

  可面前這個問問題的年輕人不一樣,他的拳頭比自己更大,慈靜沒法用剛才這一套。

  “阿彌陀佛,施主,靜修已經遠離塵世,剃度出家,何必再追究前塵往事呢?!”

  慈靜現在特別想跟楊清源講道理,當然楊清源也愿意。

  “既然是出家,不知這位靜修大師可有度牒?!”

  剃度只是個儀式,任何人都可以搞這個儀式,但是對于官府來說,是否出家,其實是取決于有沒有度牒。

  度牒乃是國家對于依法得到公度為僧尼者所發給的證明文件。僧尼出家,由官府發給憑證,稱之為“度牒”,綾素錦素鈿軸,上面詳載僧尼的本籍、俗名、年齡、所屬寺院、師名以及官署關系者的聯署。

  這是楊清源從前唐制度之中改良來的制度。

  度牒只能通過兩種方式獲取。

  一、是通過大周佛教職業資格考試,為了控制僧人數量,避免百姓私自出家,效仿科舉取士的辦法,通過考察僧人對佛教經典的掌握來頒發度牒認定其身份。

  僧、尼自今須讀經及三百紙,差官考試,所業精熟,方才允許頒給度牒。

  二、朝廷恩賜。每逢皇帝登基、誕辰等大慶典禮時,為顯皇恩浩蕩,皇帝和朝廷也會拿出一些度牒,給一些合法的大型寺廟。但這部分的度牒數量稀少,更加珍貴。

  沒有度牒而剃度者,都是私自出家。

  大周律,第五修正案,第一百十三條,私剃度為僧者,所在官司點檢,許人陳告,犯者罰銀五兩,徭役一年,尼罰銀五兩,即決還俗。

  慈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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