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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十三章枯木蓮花,菩提新芽

  護生居,萬善寺。

  除了原本的無祿和群孺,又多了一個老和尚。

  “師兄怎么來此了!?”見到來人,無祿感到很驚喜,他沒有一般高僧的養氣功夫,做不到面如平湖,雖然臉上極力控制表情,但是激動欣喜之色,清晰可見。

  “老衲其實三月之前就已經到了金陵,只是忙于治疫之事,才沒有來見師弟。”

  “此次來見師弟,一來是為了見一個人,二來是路過此地,特來看看師弟。”出家人不打誑語,老僧也沒有客套,言明了自己的目的。

  這個老僧就是當年點化吳祿,帶他入佛門的人。

  “師兄可是來見,那位慈航靜齋的師仙子的?”無祿本來就是商場上的大商人,雖然這些年安心修佛不復勾心斗角,但不代表人變遲鈍了。

  “無祿師弟知道我的來意?!”老僧臉上有詫異之色。

  “哈哈哈,師兄,我這地方除了我和這些孩子,平日少有人來,最近也只有那位師仙子一直在此,師兄既不是來見我的,那必定是來見她的。”

  “確實如此,我在防治疫病之事,就曾多次見這位比丘尼,確實是有了些許真修風范,與慈航靜齋、靜念禪院那班夸夸其談、坐而論道之輩已然是不同。”

  無祿少知江湖之事,不過對于佛門兩大圣地還是了解的,特別是靜念禪院,就在揚州州城之外,距離金陵也不遠,無祿剛剛入佛門之時還曾去朝拜。但卻與他心中的佛門圣地相去甚遠。

  靜念禪院坐落于揚州南郊,寺內建筑加起來達數百馀間,儼如一座小城,正中處有七座大殿及一座闊深各達三丈,高達丈半的小銅殿。

  除銅殿外,所有建筑均以三彩琉璃瓦覆蓋,色澤如新,銅殿前有一廣闊達百丈,以白石砌成,圍以白石凋欄的平臺廣場,正中處供奉了一座文殊菩薩騎金獅的銅像,龕旁還有藥師、釋迦和彌陀等三世佛。彩塑金飾,頗有氣魄,除了四個石階出入口外,平均分布著五百羅漢,均以金銅鑄制,個個神情栩栩如生。

  大雄寶殿之中,世尊金身二丈之高,寶相莊嚴,但又面帶仁慈。

  但佛之威嚴慈悲不在佛像,而在人心。

  不過,此佛像確實巧奪天工,乃是請數十名能工巧匠澆筑凋琢的,雖然看上去是黃銅所鑄,但實際只是在外面一層是黃銅,內中只是黃金而已。

  在大周,私自使用黃金鑄造佛像器皿倒是沒什么關系,但若是私自挖掘銅礦、或者熔鑄銅錢來鑄造銅器,那就是觸犯大周律的犯罪。

  在太祖初期,除了寺廟當中需要大量的銅進行消耗之外,民間也流傳著使用銅器皿的社會風氣。

  當時出現了“銷錢為器,售利數倍”的現象,太祖被迫頒布的《禁鑄銅器詔》,其實是明令禁止使用銅器的物件或者說去銷毀銅錢,鑄造銅器的現象。

  從這里也能看出靜念禪院佛像之奢華。

  這般奢華的環境,僧人們又如何能安心優秀呢?!

  不僅僅是靜念禪院,包括老僧出身的少林寺,也漸有這般陋習。這引起了許多苦行僧的不滿,不過他們的勢力在佛門之中不算強,人微而言輕,對于佛門也沒有多大的影響。老僧也是因此,借假死脫身,在江湖上苦修。

  老僧眉眼間慈悲,面容帶笑,“南無藥師琉璃光王佛,此前老衲以為,師妃暄這孩子被慈航靜齋帶偏了,但這三個月老衲在金陵城救治病人之時,也在觀察她。與此前截然不同矣,不再是高高在上,俯視人間。”

  “慈航靜齋的人,總是把自己看得太高了,帝踏峰?!這種名字也敢取!若不是太祖十年之間,平明教藍胡之亂,北擊乾元,東進后金,內治民生,沒有多余的精力,要不然世間哪里還有什么帝踏峰啊!”

  代天選帝,這種口號要是讓太祖聽見了,不夷三族,那絕對是孝慈高皇后勸著了。

  慈航靜齋也很有自知之明,在道門旗幟鮮明地支持太祖之后,慈航靜齋就放棄了她們的代天選帝計劃。

  當時的太祖的支持勢力,一家是雖然低調但深不可測的道門,一家是如日中天如烈火烹油的明教。

  佛門也選擇忍了一手,不敢跳出來,搞風搞雨。對付明教,佛門還有五分把握,道門實在是太神秘了。

  這伙人整天神神秘秘的,鉆在深山老林里修道煉丹,鬼知道藏著多少高手。

  一直到道門和明教火并,佛門才重新開始活動,直到太祖殯天傳位太宗,佛門才開始高調。

  “前三個月,師兄也一直在救治患病的百姓嗎?!”

  老僧點頭,隨即搖了搖頭,“可惜,老衲自負醫術高明,這三個月才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藥王孫十常,天下第一醫者,老衲自是不敢比;李瀕湖為太醫院丞朝廷國手,也能說得通,但是一個川蜀小有名氣的醫者唐慎微的醫術也要勝過老衲…”

  即便老僧沒有爭勝之心,但還是會有沮喪和挫敗之感,畢竟是在自己得意的領域被人擊敗,除了如來世尊,誰能一點不動容呢?!

  “不過,這次,這位楊侯的功德,真是大得潑天了,若不是他帶人治住了這疫情,這揚州怕是要化為一片鬼域,不知多少百姓要無辜罹難?!”

  老僧言語之中,盡是對楊清源的稱贊和欣賞之意,似是完全沒有佛道之間的嫌隙。

  “師妃暄這丫頭也是跟在他身邊,才得以成長…”

  好家伙,所有功勞都甩到楊清源的頭上了,這一波。

  老僧夸了好一陣才停下,“對了,師妃暄呢?!老衲想要見他一見。”

  “她昨日跟著楊侯離開了,一直沒有回來!”

  老僧聞言倒沒有什么反應,”無妨,多和這位楊侯接觸不是壞事。”

  就這倆和尚的態度,要是被靜念禪院和慈航靜齋看到了,妥妥的那就是“佛奸”,這不是全面倒向道門的投降派嗎?!

  “對了!師兄,還有一件事情,我感到有些奇怪。”

  “何事?!”

  “你跟我來吧!”

  說著,無祿和尚便將老僧引到了一處略顯破舊的寺院之中。

  “師弟,這是原來萬善寺的舊址吧!”老僧看著這周圍的環境說道。

  “正是,這就是原本的萬善寺,剛好在我買的宅子旁邊,后來孩子越來越多,我就把殘破不堪的萬善寺也買了下來,讓年紀稍長的孩子們,能有個識字玩耍的地方。”

  在無祿的帶領之下,老僧來到了萬善寺的后院之中,剛一入院子,老僧的眼睛就挪不開了。

  一朵粉紅的蓮花,正在院中盛開,十二品的花瓣在微風中輕輕搖曳。

  “這,這!…”饒是以老僧的見多識廣,看見這一幕也一時不知道該如何言語。

  此刻正值七月,有蓮花盛開倒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至少不值得讓人如此的驚訝。

  但這朵蓮花盛開的地方,實在是太特殊了。

  蓮花原本應是生于荷塘淤泥之中,而此時,它卻開在了一截枯木之上,不是人為插上去的,而是真真正正地長于枯木之上。

  “這怎么可能?!”老僧不信邪地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有幾分像是一個剛剛睡醒的孩童。

  無祿苦笑道,“師兄,我初見之時還以為是宅邸中的孩子的玩鬧,再走近之后,才確認這蓮花確實是開在了枯木之上。”

  沒等老僧從這個意外之中緩過神來,無祿便將手指指向了另一個方向。

  “師兄請看!”

  老僧隨著無祿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見一截粗大的焦木立于庭院中,“這就是萬善寺的那一株毀于天雷的菩提古樹嗎?!這有什么…”

  老僧話未曾說完,便戛然而止,看向焦木的雙童微微一凝,臉上的震驚之色再難控制。

  “它…它…發芽了?!”

  只見這一截焦黑的雷擊木上竟然有一抹難以忽略的綠色。

  枯木生蓮花,菩提出新芽。

  老僧如陷入了魔怔一般,“此乃我佛門之吉兆啊!

  可是大吉在何處?!”

  揚州,靜念禪院。

  佛門南派的高手基本都聚集于此。

  雖然現在的佛門,南北都是南禪宗的法脈,但雙方依舊是有利益沖突的。這點倒也不奇怪,道門之中上清、天師、羽化諸宗也有不合之處。

  “了凡師兄,不知你急著請我等前來所為何事?!”開口說話的是一個尼姑打扮的女子,溫嫻雅致然看似溫婉的外表之下,似乎還潛藏著一段風流之韻。

  慈航靜齋之主,梵清惠。

  “叫我也就算了,為何要把師妹也要叫上?!”

  在梵清惠旁還有一個貌似觀自在的女子,慈航靜齋,言靜庵。

  這是慈航靜齋上一代兩個最杰出的弟子,不過當時佛門勢弱,兩人沒有為成為人間行走而對決,故不似師妃暄和秦夢瑤這般,反而更像是焦不離孟。

  這一對師姐妹的容貌也是當世絕頂,兩人游歷世間之時,也引得一群高手追捧。

  梵清惠以嶺南世家宋家之主,天刀宋缺為磨礪之石;而言靜庵則和魔師宮之主,魔師龐斑有過一段愛戀。

  這兩人談個感情也是轟轟烈烈的。

  慈航靜齋的本身即便沒有高手也沒關系,就憑她們二人在武林中的人脈,便可請來不下于六位洞玄境高手。

  也無怪梵清惠有此一問,慈航靜齋和靜念禪院雖然同氣連枝,但向來是慈航靜齋入世,靜念禪院出世,這次反倒像是反過來了。

  “阿彌陀佛,若不是天大之事,貧僧也不會和師兄一起將二位一同從帝踏峰請來。”

  了凡一頓之后,開口說道,“有一件天大之事,還需要告知二位——我佛門的無上武學,如來神掌,三月之前,再現紅塵了!”

  這三個月里,了凡等人遍尋古籍,翻閱佛經,尋找如來神掌的蛛絲馬跡,同時也派人盯著金陵城中的楊清源,生怕他跑了。

  直到半個月前,才徹底確認楊清源所用的武功,乃是如來神掌無疑,這才差人將梵清惠和言靜庵從帝踏峰請來,共商大事。

  “如來神掌?!”

  梵清惠和言靜庵幾乎是同時驚呼出聲。

  這不是傳說中的武學的嗎?!怎么會真的存于世間?!

  震驚之后,梵清惠立刻整理了思路,“了凡師兄,此事重大,不可玩笑!”

  如來神掌在佛門之中的意義非凡,若是他們南派佛門得到了如來神掌,甚至有機會壓倒少林為首的北派佛門。

  “如來神掌現世之日,四大高僧都在場,佛光初現,我靜念禪院的銅鐘不撞自響,佛經自動翻頁,天際之云,化為世尊之寶相,這些都做不得假。如來神掌的威力,我等更是親身體驗。那佛光更是做不得假?!”

  “那施展如來神掌之人,身在何處?!”梵清惠和言靜庵在確認如來神掌的真偽之后,焦急問道。

  了凡尷尬一笑,從嘴里吐出了一個更加尷尬的名字。

  金陵,護生居。

  “在下冒昧來訪,還請大師不要見怪。”

  楊清源來到了護生居中,求見無祿,對于這位真和尚,楊清源還是很尊敬的。

  “阿彌陀佛,無妨。”無祿立刻回禮道。

  楊清源看到了一旁的老僧,雙眸之中閃過異色,“無祿大師,不知道這位是?!”

  這老和尚的氣機,似是深不可測,絕不是普通人物。

  若是楊清源此刻沒有金波旬花之毒在身,以他先天之軀的敏銳,當能探得一二虛實。

  可如今花毒未清,此花毒以波旬為名,乃是天魔之花,有迷惑人六識五感之能,楊清源現在的氣機敏銳程度,尚且不如一般的洞玄武者。

  不過有一點可以確定,這老和尚絕對是在洞玄之上。

  楊清源雖然六識被惑,但是有武學高手出現之時,還是會有基本的反應。除非此人,武功在洞玄之上,才能瞞過現在的楊清源。

  當然,還有一種可能,這老和尚不會一點武功,楊清源自然也不會有任何反應,不過這可能嗎?!

  這老僧就差在臉上寫明,“我是高手了!”

  “這位是我師兄。”

  在無祿簡短的介紹之后,老僧豎掌行禮道,“南無藥師琉璃光王佛,山野之人,見過楊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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