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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六十六章 交出兵權?

  楊清源不是莽夫,反而,他是江湖武者之中難得的智力型選手。

  他如果想要當個幕后黑手,足以把陸小鳳耍得團團轉。

  雖然他對于朝中發生的事情,憤怒不已。

  但他沒有立刻沖回神都,而是選擇了借勢,借滅國大勝之勢歸朝。

  后金雖然不是大周最大的外患,也是襲擾北境不得安寧的源頭之一。

  滅后金,這是太祖高皇帝都沒能做到的事情。

  雖然出兵滅金的兩路大軍統領是秦頤巖和趙天麟,但楊清源才是滅金之戰的最高統帥。

  而且若不是楊清源在晉陽徹底殲滅了后金主力,也不會有這一場滅金之戰。

  雖然滅國之戰,楊清源沒有直接參與,但是論起功勞,他就是無可動搖的首功。

  這楊清源的地位和功勞又高了一層。

  敗北乾,滅后金,單以威望而言,楊清源已經絲毫不遜于延益了。

  于延益,方正君子,可欺之以方。

  但楊清源可不是于延益這樣的君子,這就讓朱瞻坤無比的頭疼,這回來得真不是時候。

  若是能等他收拾了于延益,徹底掌握了京城的御林軍,朱瞻坤也能多幾分對抗于延益的底氣。

  但讓眾臣,包括于朱瞻坤都沒有想到的是,楊清源竟然真的提前單人獨騎返回了神都。

  這一波,讓京城之中楊清源的敵人和政治盟友都沒看懂。

  這是什么操作?!

  直接放棄了自己的最大優勢,來和朱瞻坤solo嗎?!

  “武鄉侯,大理寺卿,楊清源回朝覲見!”

  隨著內宦的傳呼之聲,楊清源的名字在大明宮中響起。

  “武鄉侯,楊清源覲見新君…”

  楊清源一身戎裝,想要按劍上殿,卻被宮門的校尉攔住了,要解他佩劍。

  按照的大周的儀制,楊清源大勝歸來,可不卸甲,不解劍。

  傳呼之時,甚至不能稱呼其全名。

  但宮門校尉可不在乎這么多,神都誰不知道天子還是太子的時候就和楊清源勢同水火,現在他順利登基自然要對付楊清源了,別看姓楊的現在風光,但是被天子所惡,這比任何罪名都要嚴重。

  校尉想著,若是他落了楊清源的面子,想必天子也會很高興的,天子一高興,那自己升遷豈不是遲早的事情嗎?!

  想到這一層,楊清源在宮門校尉的眼中已經不是人形的,而是一條行走的升遷之路,這還能不上去踩兩腳嗎?!

  這才有了鎮守宮門的皇城禁衛軍校尉想要下楊清源的劍這一幕。

  面對眼前這個校尉的刻意為難,但見楊清源看了禁衛軍校尉一眼。

  “你要下我的劍?”

  城門禁衛軍校尉雖然不是楊清源麾下,但是他手下的禁衛軍有六成都是從原本的晉陽軍中調防的。

  在晉陽軍中,楊清源的威望已經到了朱瞻坤難以想象的地步。

  校尉的解劍之語出口后,楊清源只是看來他一眼,就感覺后背被數十道目光給盯上了,如芒在背。

  校尉感覺自己草率了,不過是要解個劍,怎么就被自己的手下盯上了呢?!

  不過楊清源臉上面無表情,心中卻是一樂,朱瞻坤選的什么豬隊友啊?!這時候還敢給自己上眼藥,這不就是挑起軍中士族的怒火嗎?!

  要知道現在的御林軍中有七成是從天策軍和晉陽軍中的舊部,不管是以大義壓之,又或是明升暗降巧取豪奪,朱瞻坤最終還是將這種部隊捏在了自己的手里。

  對于楊清源在軍中的威望,新君朱瞻坤當然也知道,但是他沒有別的選擇,只能從外軍之中調遣兵馬來充實京畿防務。

  擇善戰之軍調防京畿,這也是太祖高皇帝留下來的規矩。

  其目的是加大軍隊的流動性,防止某個將領統領某只軍隊的時間過長,導致軍隊變成他的私軍。

  但是北境能戰精銳,就剩下晉陽軍和天策軍了。

  原來的龍武軍和御林軍被后金打殘之后,被于延益配合備操軍重新整編成了晉陽軍。

  想從北境抽調精銳充實御林軍,要不就調天策軍,要不就調晉陽軍,朱瞻坤沒得選。

  當然南境還有神武軍,西域還神策軍。

  但是南境西域皆不平靜,而且路途遙遠,稍有不慎,就可能導致邊境大亂。

  朱瞻坤雖然和楊清源、于延益一系完全對立,但也是要考慮自己的皇位能不能坐穩。

  楊清源和宮門校尉微微僵持了片刻,就在冷汗浸透了宮門校尉的衣衫時,楊清源解下了腰間的湛盧劍,遞給了宮門校尉。

  然后便一言不發地進入了宮城之中。

  宮門校尉看著手中楊清源解下的佩劍,心中大呼,賭對了。

  這下可是狠狠地落來楊清源的面皮,得勝歸來又能怎么樣?還是得乖乖地交出自己的佩劍。

  若是將此事被天子知道,就算不能算功勞,也絕對是為天子出了一口氣。

  在皇權至上的年代,天子的贊賞,比任何的功勞都管用。

  就在宮門校尉美滋滋地做著平步青云、飛黃騰達的美夢時,完全沒有注意到他身后的御林軍將士的眼神。

  “楊侯爺,陛下依舊在殿內等你了!”

  雨化田現在代替了曹正淳的位置,成為了朱瞻坤的心腹,大內總管。

  楊清源向著雨化田一點頭,就步入了殿內。

  偏殿之中,除了新君朱瞻坤之外,還有建極殿大學士李宏毅、新任刑部尚書曹守正等人。

  朱瞻坤看著入殿的楊清源,眼神之中充滿了期待。

  無論怎么講,他都是君,楊清源見了他,自然是要行跪禮的。

  就在朱瞻坤滿懷期待的眼神之中,楊清源開口了,

  “臣,楊清源參見陛下,恕臣甲胄在身不能全禮!”

  這一幕也在楊清源的計劃之中,回京城就必然會和朱瞻坤有所接觸。

  不管朱瞻坤這個皇位是怎么來的,他現在就是大周的天子,楊清源作為大周之臣,自然是要見禮的。

  所以楊清源選擇了帶甲上殿。

  介胄之士不拜,請以軍禮見。

  這是先漢之時,兵家大將周亞夫的話,后來被歷朝歷代延傳成了規則。

  將帥身披甲胄覲見帝王的時候,不需要行大禮。

  楊清源只是敷衍地抱拳行禮,這…朱瞻坤表示,這和他想象得不一樣啊!

  可即便如此,朱瞻坤也說不出什么毛病來。

  這一切都是合乎禮節的。

  “楊侯為國開邊,勞苦功高啊!”

  朱瞻坤沒有因為楊清源的行為感到惱火,雖然楊清源今日沒有行跪禮,但他遲早要跪的,不急在一時。

  現在他才是勝利者,坐在這個寶座上的人。

  勝利者就該有勝利者的大度。

  楊清源卻沒有絲毫和朱瞻坤客套的意思。

  “陛下,臣聽聞于大人被有司下獄,不知所犯何罪?!”

  聽著楊清源的問話,朱瞻坤內心一冷,這楊清源果然不是善茬,一來就暗指朕以西廠抓人,不合規矩,看來必須要盡快收拾了他。

  楊清源:…

  他是真沒這個意思,就他是單純想知道,朱瞻坤對付于延益用的是什么罪名。

  朱瞻坤雖然心中已經在想怎么殺楊清源才能解心頭之恨,但面上依舊是一副溫和的表情。

  “曹卿,這個案子,是你協助西廠查的,你可以和楊侯說說吧!”

  朱瞻坤對著一旁的曹守正說道。

  曹守正看著楊清源,眼神掠過一絲不屑之色,當然一三系,于延益是何等的風光,深得先帝寵信,他因為周明生一案,一再被打壓。

  可惜啊!一朝天子一朝臣,現在是他的時代了。

  前刑部尚書衛東來告老致仕之后,刑部尚書之職就一直空缺。待到朱瞻坤登基之后,曹守正便以從龍之功,登上了秋官尚書之位。

  曹守正也是朝中的老官僚了,表面功夫這一套還是做得很足的。

  “楊侯,知人知面不知心,本官也沒想到,于延益竟然意欲勾結楚王,謀逆犯反,亂我大周社稷,實在是罪大惡極…”

  “好了!曹大人的口才,本官當年就領教過了,你無需再次證明!”楊清源完全不在乎曹守正口中的那些冠冕堂皇的話。

  “不過,本官身為大理寺卿,執掌大周律例,對于天下重大刑案,有核查之權。不知于延益謀逆一案的卷宗可曾整理完畢,證據是否齊全。大理寺也好完成核對,早日定罪量刑。”

  曹守正看向朱瞻坤,眨巴眨巴眼睛,卷宗?證據?

  他哪有這玩意啊!?

  他和西廠聯手,將于延益查了個底朝天。

  于延益除了當年被罰為窯工的時候,一餐多吃了四個燒餅外,再也找不到其他證據確鑿的罪名了。

  總不能定他個多吃燒餅罪,就判處斬刑吧!?

  原本他還想著偽造一封于延益和楚王勾結的書信,但是于延益本身就是天下少有的書法大家。

  西廠中雖然有善于模仿筆跡者,但是根本寫不出于延益字跡的風骨神韻。

  朝中的大臣,有不少都是書法國手,一眼就能看出其中的奧秘。

  所以到現在,西廠除了幾個偽造的證人之外,根本拿不出任何實證來證明于延益的罪名。

  “哈哈哈,楊大人說笑了,這意欲謀逆可是誅九族的大罪,于延益是何等人物,怎么可能留下具體的證據呢?!這是我們審訊楚王府上的幾個侍衛時,得到口供。”

  “所以說,曹大人沒找到什么證據嗎?!”

  曹守正笑道,“楊大人或許剛剛沒有聽清楚,逆賊于延益的罪名是意欲謀反,而不是已經實施了謀反。這我們上哪去找實打實的證據啊!”

  意欲謀反,就是想要謀反。

  想要謀反,那就是還沒有做。

  還沒有做的事情,又怎么可能查有實據呢?!

  但是謀反這件事情,你想都不該想,想了就是大罪。

  如此,在曹守正和西廠的努力之下,形成了一個邏輯閉合。

  雖然聽著很離譜,但是這件事情能說通了。

  “呵呵…意欲謀反?!”

  楊清源一聲冷笑道,“意欲二字,何以服天下?!”

  另一邊的李宏毅,聽到這句話,身子微微一顫。

  他博覽群書,熟讀經史子集,自然知道楊清源這句話的出處。

  前宋奸相秦會之以“莫須有”之名冤殺岳武穆之時,前宋大將韓良臣也有此一問。

  意欲謀反這個罪名,自然不是曹守正和西廠能夠鼓搗出來的,這是他李宏毅的杰作。

  李宏毅甚至能夠想象,千百年之后,他的名字可能和秦會之并列,遺臭萬年。

  也不知他所做的到底是對是錯?!

  楊清源要繼續發難之際,朱瞻坤開口了,“好了,楊侯鞍馬勞頓,風塵仆仆,也是辛苦,不如先行回府休息,有什么事情,可以等明日上朝之時再議。”

  對于朱瞻坤的話,楊清源不屑一顧,他也從來沒有指望過靠著他的一張嘴,就能替于延益脫罪。

  “陛下,臣欲往天牢之中,見于延益一面,還請天子恩準。”

  楊清源當然可以憑著輕功潛入天牢,就算雨化田親自把守,也未必能攔得住他。可楊清源不確定于延益是不是在天牢之中。若是朱瞻坤為了避免他見到于延益,提前將于延益轉移,那就麻煩了。

  “這…”朱瞻坤明顯是不想讓楊清源見到于延益的。可是下一瞬,楊清源掏出的東西讓朱瞻坤沒有了拒絕的理由。

  楊清源手中的,正是調動天策軍的麟符。

  以大周之軍制,百騎以上的兵馬,無詔書兵符,不得出營。

  楊清源的威望,加上他手中的麟符,使得楊清源能輕易地調動天策軍。

  現在楊清源主動交出了麟符,就等于斬斷了楊清源的兩只爪子。

  沒有兵權的楊清源,不過就是洞玄境的劍客而已。

  沒什么了不起的?!

  朱瞻坤自然知道此時該如何取舍,當即開口道,“楊侯真乃忠臣也,剛剛覆滅后金回來,來不及喘口氣,就要繼續為我大周效力。”

  聽到朱瞻坤的話,殿內的幾人都紛紛應和。

  “楊侯的能力,自然是毋庸置疑。”

  “文可安邦,武能定國。”

  “曹卿!”朱瞻坤接過了雨化田從楊清源手中取來的兵符之后開口說道。

  “微臣在!”

  “于延益此刻關押于何處?!”

  曹守正禮節周全一絲不茍,“逆犯于延益此刻正關押于刑部天牢之中。”

  “那就由你安排一下,讓楊侯見見逆犯!”

  “是!”

  雙方完成了交易,相當于楊清源用麟符換取了可以探視于延益的權力。

  之后楊清源也沒什么想和朱瞻坤聊得,便借口告辭出宮了。

  看著楊清源遠去的背影,朱瞻坤原本溫和的臉上,出現了真心實意的笑容。

  用探視于延益換了天策軍的兵符,這一筆買賣實在是太劃算了。

  如果不是顧及自己的形象,朱瞻坤此刻已經要放聲大笑了。

  曹守正見狀,便知道了朱瞻坤此刻的得意心情,當即拍馬屁,“陛下真是好手段…三言兩語,就讓楊清源交出了兵權。”

  曹守正這一番話,聽得雨化田和李宏毅無語至極。

  這是朱瞻坤逼楊清源交出來的嗎?這分明是人家自己把兵符拿出來的!

  當時怎么沒發現,朱瞻坤如此的剛愎自用?!

  不過對于李宏毅和雨化田來說,這不僅不是壞事,反倒是好消息。

  皇帝越蠢,他們自然就越容易架空。

  “雖然陛下圣明,從楊清源手中取回了兵符,但還是要小心防備于他,此賊在軍中威望不小!”

  朱瞻坤聽了李宏毅的諫言,點了點頭,“李卿所言老成持重,傳旨,令晉陽軍駐扎于晉陽城,朝廷會派出特使,犒賞三軍。”

  朱瞻坤應對的辦法也很簡單,將晉陽軍的十萬兵馬留在京畿之外,那任由楊清源的威望再大又有何用的?!

  “臣遵旨!”

  楊清源快步走出了宮城,他從來沒有覺得宮城之中有如此壓抑過。

  或許像先帝那樣的帝王只是特例,而像朱瞻坤這樣的皇帝才是常態。

  楊清源行至宮門口,取回了自己的佩劍湛盧。

  就在他離開之時,原本從天策軍抽調的將士紛紛行以軍禮,目送楊清源離開。

  楊清源嘴角勾起一絲笑意,若是這一幕讓朱瞻坤看見,他就會知道了。

  所謂的麟符不過是個死物罷了!

  兵權的歸屬也從來不是一塊兵符能夠決定的!

  楊清源回到了自己的府上,看了看許久未見的丫丫和崔可琴,然后便前往了禮部尚書錢牧謙處拜訪。

  錢牧謙是楊清源的座師,楊清源出征歸來前往拜訪,也是應有之義。

  不僅僅是錢牧謙,還有朝中的一應知交同僚,楊清源都一一拜訪,表現得就像是一個遠征歸來的大將一樣。

  這倒是讓一直在暗中盯著楊清源的西廠探子松了一口。

  楊清源不搞事,自然是再好不過的事情了。

  否則憑借楊清源的輕功和武功,就算是雨化田親自來,也不敢能跟住楊清源。

  一連兩日下來,楊清源都沒有去大理寺當值,也沒有去探視于延益,連早朝都稱病,甚至連定罪于延益的廷議都沒去,只是到處拜訪敘舊。

  這一番操作,讓朱瞻坤只覺得看不懂。

  難道是要串連眾臣,行伊伊霍光之事?!

  這一手朱瞻坤還真不怕。

  如果楊清源是三朝元老門生故吏遍布天下,他確實有這個資格。

  如果楊清源手握十萬大家他也有這個資格。

  可現在的楊清源…不行。

  第三日,清晨。

  楊清源換上了大理寺卿的官服。

  “大理寺卿楊大人,回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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