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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七十四章 刀斬敵酋

  御林軍中郎將陶瑾沒有在左前營亂的第一時間沖出去。

  而是在等一個合適的機會。

  果然不多時,左前營中馬蹄聲聲,大批的騎兵向著右營而去。而陶瑾也抓住了這一個空隙。

  夜色之中,“嗖”“嗖”聲不絕于耳。

  騎弩不斷發射,剛剛陷入了平靜的左大營再次混亂了起來。

  陶瑾手持馬槊帶著眾軍沖入了靺鞨大軍的左前營之中。

  “弟兄們,先毀投石器!后殺人!分頭點火,散!”

  片刻之后,左前營火起,火勢之旺,映紅了半邊的天空。

  “報!王爺!大事不好了!”

  “又怎么了?!”沒等努爾哈齒從前一個被夜襲的消息的怒火之中緩過勁來,第二個壞消息就接踵而至。

  “啟稟王爺,我軍的左前營也遭到了大量敵人的攻擊,現在敵人正在此處點火,營帳已經燃燒起來,不少的云梯車和投石車也被周軍給毀了。還請王爺派兵支援!”

  努爾哈齒怎么也沒想到,今夜剛剛用內奸之計擺了周軍一道,周軍立刻就來還以顏色,竟然在雙方兵力如此懸殊的情況下夜襲大營。

  都說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可晉陽城里的這個周軍主帥,是君子報仇,等不到明晚。

  努爾哈齒強壓心中的怒火,面色難看地問道。

  “敵人有多少人?!”

  那個報信的靺鞨士卒猶豫了一下,想到之前豪格求援時的囑咐,立刻說道,“天色昏暗,我軍也不知道,只知道放眼望去,全都是敵人的火把!”

  這就是藝術了!

  夸大敵人的實力,不僅僅能獲得更多的增援,而且在擊退敵人之后,功勞也就更大了。

  豪格的親兵跟隨豪格深諳此道。

  努爾哈齒聞言面色反而輕松了一些,夜襲雖然是個好計策,但是也要看怎么用了。

  現在的靺鞨軍根本不怕損失,怕的是晉陽城里的周軍據城而守。

  一旦據城而守,即便是偷襲也正中努爾哈齒的下懷。

  只要出城野戰,靺鞨軍有十成的把握。

  “傳令,令正黃旗調騎軍兩萬支援豪格,一定要重創今夜來襲的周軍!”

  “是!”

  努爾哈齒看向晉陽城的方向,喃喃自語道,“于延益,我今日就要你偷雞不成蝕把米!”

  左前營中,陶瑾帶領的大軍,已然沖入了器械所在地。

  但這里卻不是沒有一點防備,左前營主將豪格竟然在支援右營的情況下還此地駐扎了五千精兵,保護器械。

  但此刻箭在弦上,已是不得不發了。

  “火箭拋射!”

  陶瑾高舉馬槊帶著兩百兵馬率先殺入了敵營之中。

  此刻的敵人還在半睡半醒之間,開始之時,被陶瑾的兵馬殺得人仰馬翻。

  但是作為常年征戰的豪格及時反應了過來,立刻開始調集軍馬組織反擊。

  陶瑾的馬槊正在收割靺鞨士卒生命之時,卻被一柄鑌鐵大刀給擋下了。

  “南蠻周軍,看刀!”

  豪格察覺出陶瑾的馬槊桿乃是木制的,立時就是當頭一刀,想要以自己鑌鐵大刀的重量和力道,將陶瑾連人帶槊斬斷。

  陶瑾也確如豪格預料舉槊相迎,一切就如豪格所預料的一般,下一瞬就是這周將的死期,就在豪格想要放聲大笑之時,一聲近乎金鐵交擊的聲音讓他的笑聲。

  并沒有豪格想象中的一刀兩斷,這木制的馬槊桿竟然輕松就招架住了豪格的鑌鐵大刀,甚至沒有在槊桿上留下明顯的痕跡。

  豪格只知這馬槊桿乃是木制,卻不知道這玩意還比一般的鐵槍堅韌。

  一般的馬槊通常使用柘木為桿,之后以浸泡油晾干后,用魚泡膠黏合成槊桿。之后橫向纏繞麻繩,勒入槊桿,使橫向受力。再涂生漆,裹以葛布,干一層裹一層,直到用刀砍上去,槊桿發出金屬之聲,卻不斷不裂,如此才算合格。然后去其首尾,截短到丈六左右。前裝精鋼槊首,后安紅銅槊纂,一桿上等馬槊才初步成形。

  而陶瑾掌中馬槊,更是精品,用鐵玉柘木為桿,深海巨鯊的泡膠黏合說干,浸泡所用之油,乃是上等的銅油。

  這樣一桿馬槊的制作成本可抵百桿鐵槍,而且還是有價無市。

  陶瑾世代將門,才用得起這樣的兵器。

  前唐的猛將秦玉京、尉遲敬德、程知節都是用槊的好手。

  且這三位也不是寒門出身,秦玉京的父親為北齊咸陽王錄事參軍;尉遲敬德之父尉遲伽為前隋儀同大將軍、祖尉遲孟都為北周濟州刺史;程知節之父程婁為濟州大中正,祖程哲,為北齊晉州司馬。

  總結一句,馬槊不是寒門子弟用得起的兵刃,投入和收獲不成正比,在周軍中都少有人用。

  豪格這個苦寒之地出來的靺鞨族大將就更不知道了。

  就在豪格被這槊桿的堅韌震驚之時,陶瑾抓住機會,趁勢反擊。

  馬槊揮舞之間打得豪格短時間之內只余招架之力。

  就在豪格和陶瑾部纏斗之時,其余的周軍依舊開始焚燒靺鞨軍的器械。

  三百士卒器械營門處,形成了一道堅韌的防線,為器械營內點火的士卒爭取時間。

  “先燒這些投石器!再燒云梯車和攻城沖車。這些是對晉陽城威脅最大的東西!”神武軍的騎軍校尉一點火一邊指揮道。

  “外圍的弟兄,你們多撐一會兒,待到我們燒完這些器械,再來和你們一起殺敵!”

  在投石器周圍負責點燃投石器的神武士卒,將周圍靺鞨族存儲著用來點燃投石器石彈的火油,全部都灑到了投石器之上,一個個都急匆匆地將火把投向投石器。

  其中一個神武軍士卒,不慎之下,灑了自己一身的火油,但是依舊不管不顧地上前,點燃了投石器。

  投石器燃起了熊熊大火,但是他自己也被火點著了,化為一個火人,淚中帶笑,最后痛哭著,慘叫著。

  他所在隊的隊正不忍心自己的兄弟,活生生地受此烈火焚身的痛苦,用顫抖地用手中的騎弩結果他的生命。

  那個被一箭貫穿咽喉而慢慢倒下的神武軍士卒的眼中盡是感激、愧疚之意。

  這一箭固然讓他解脫了,不必忍受烈火焚燒的痛楚,但是這一刀也會讓他的隊正痛苦無比,因為他親手結束了自己兄弟的性命。

  這是任何一個軍人都不想做的。

  袍澤之誼有時候更勝兄弟之情。

  戰場之上的形勢,從來都是讓人來不及悲傷的,隊正沒有停歇,帶著麾下人馬殺向了剩下的投石器,將剩余的投石器都一一點燃。

  守在外圍的神武騎軍也是損失慘重,在失去沖擊力的情況下,騎兵要面對大量的步兵的進攻,沒有絲毫的優勢。

  若是換支偏師或是備操軍此時已經瀕臨崩潰了,但是這是大周的神武軍,南境最精銳的兵馬。

  守在外圍的神武騎軍的將士愣是一步不退,連人帶馬一個個倒下,但立時又會有新的騎軍人馬補上空缺和漏洞。

  神武騎軍用血肉之軀為里面點火的袍澤筑成了一道鐵血的城墻,我軍不絕,城墻不塌。

  戰斗之間突然一根長矛從斜刺里捅向了一個神武騎兵,眼看神武騎兵就要中矛,一把雁翎刀從旁殺出,格開了長矛,反手一刀斬殺了這個女真士卒。

  “火點完!老子來陪你們一起死了!殺敵這種事,老子可不能落在你王五峰之后!”

  說話的正是剛才那名點火的隊正,手中的長槍,屹然不動。經過開始的慌亂之后,豪格已經漸漸找回了狀態。

  他的真氣和力道都要勝過陶瑾,之前只不過是被馬槊獨特的技法所驚,才沒能發揮出最佳的實力。

  現在適應了馬槊的技法之后,便開始反擊了。

  神武軍的士卒也越來越少,逐漸被靺鞨軍的人海所包圍。

  七進七出并不是簡單的四個字,陶瑾是一個很好的偏將,但是卻沒有這樣的勇力,或許在他選擇分兵吸引敵人的時候,就已經知道自己的下場了。

  雖然這會損失大量的兵馬,但是卻能徹底毀掉對于周軍威脅最大的投石器。

  一刻鐘后,靺鞨軍的包圍圈中,就只剩下陶瑾一人了。

  陶瑾的身中七箭,多處傷口,視線已經微微模糊了,只能憑意志死死地握緊手中的馬槊。

  豪格看著瀕死的陶瑾,放聲大笑,突然拍馬上前,鑌鐵大刀一揮而過。

  晉陽城的東安門外,趙天麟右手持一柄青紅交融的大刀,左手不斷地捋著頷下長須,今年的趙天麟已然年過八旬,須發皆白。

  左前營的火已經燒了有一會兒了,但是到現在還沒有見到陶瑾部的蹤影,就在趙天麟心焦之際,反而是負責誘敵的郭靖所部,率先一步返回了。

  郭靖曾任大乾征西大元帥,對于乾軍騎射誘敵的那一套,運用得爐火純青。

  當年大乾縱橫草原無敵手的法寶之一,就是這騎射之法——曼古歹,即騎射者一邊后撤,一邊向敵人放箭。

  輕騎兵雖然能在速度上追殺大乾弓騎,但是面對弓騎的箭矢,根本當不了幾陣。

  重騎兵雖然身披重甲,但是速度和耐力都沒法和弓騎相比,雖然箭矢無法像收割輕騎兵那般輕易射殺重騎兵,但是箭矢也能夠透穿重甲的薄弱之處,時間一長,重騎兵會被耗干體力,最后被射殺。

  剛剛的鱉拜就體驗了一把這種感受。

  當然,這種戰法也是有缺陷的,只能適用小型襲擾戰,而且只能在廣闊的平原上施展,且對面的不能有射程遠超己方的武器。

  剛好這三點,郭靖的兩千輕騎都占了!

  看到郭靖回來,趙天麟也是大喜,以趙天麟多年征戰沙場的經驗,只是簡單一眼就看出,郭靖麾下的損失極小。

  “趙老將軍!怎么樣?陶將軍所部可曾回來了!”

  郭靖見趙天麟,第一句問得便是陶瑾部。

  但見趙天麟搖了搖頭,“陶瑾那臭小子,還沒有回來,不會出什么事了吧!”

  這次夜襲最大的威脅,是在郭靖的誘敵一部,一旦被靺鞨大軍包圍,就難了,而陶瑾部在點火之后,及時撤離,應該沒有什么危險才是。

  兩人都沒有想到,陶瑾會選擇將整個器械營全部點燃,用自己的命,來拖延靺鞨軍攻城的時間。

  就在兩人等待之時,遠程無數馬蹄聲響起。

  “將軍救我!”

  一小撮的周軍騎兵正在飛速奔來,其后乃是大批舉著火把追擊的靺鞨騎兵。

  郭靖見到這狀況,立時帶著騎兵,飛馬上前,一陣箭雨射出。

  郭靖的連發一十三箭,箭出敵落馬,可謂百發百中。

  城頭之上的床弩也開始發射巨型弩箭以阻敵。

  在遭到的弩箭攻擊之后為首的豪格,也是止住的進攻之勢。

  周人詭計多端,此刻天色未明,萬一再中埋伏,就不好和努爾哈齒交代了。

  那一小撮周軍騎兵被郭靖眾人救下,眾人望去,只余寥寥數十騎。

  為首的校尉手中抱著一具無頭的尸身,看其身上所著鎧甲,當時御林軍中郎將陶瑾無疑。

  “郭總兵,趙將軍,陶將軍他…”

  說到此處,校尉已是老淚縱橫,

  陶瑾被人一刀梟首,身首異處,他們拼死才搶出了陶瑾的尸身,僅剩下三十九人,還是人人帶傷。

  就在郭靖和趙天麟黯然之時,對面的敵將,突然高舉一桿馬槊,正是陶瑾之物,其上還穿著陶瑾的首級。

  “哈哈哈!對面的周南蠻可看見了!這就是你們反抗大金的下場,待到晉陽城破,我會把你們的頭一個個地砍下來!”

  說著,豪格手一揮,麾下的騎兵,竟然丟出了數百首級,正是陶瑾麾下的騎兵。

  隨即豪格也將陶瑾的首級甩在地上,任其翻滾,自己則與麾下將士哈哈大笑。

  趙天麟看著這一幕須發皆張,雙目充血。

  “郭總兵,可敢助老夫斬此敵將!?”

  郭靖此刻心中也是怒火中燒,但是為將者的職責,讓他一直壓制著怒火。

  “趙老將軍,意欲何為?!”

  陶瑾的死,已然對周軍的士氣造成了打擊,若是趙天麟再出什么事情,那于延益好不容易鼓舞的士氣,又要一落千丈了。

  趙天麟知道郭靖心中的擔憂,“郭總兵放心,老夫還沒有老糊涂,還提得動這八十一斤的春秋大刀。郭總兵只消以騎射沖亂敵軍陣型,剩下之事便交給老夫即可。”

  看著老將堅定的神情,郭靖點了點頭,“還請老將軍小心!”

  言罷,郭靖立時再度帶著騎兵拍馬而出,兩千支弩箭朝著靺鞨前軍射去。

  頓時前軍陣腳大亂。

  豪格立時舉著陶瑾的馬槊高聲道,“穩住陣腳,準備反擊!”

  就在靺鞨前軍一亂的瞬間,趙天麟身上的刀氣便鎖定了豪格。

  整個人的氣勢也是一變,一夾馬腹,戰馬立時開始加速,手中如同青中帶紅的大刀拖地而行,與擦出了一陣的地面的石頭擦出了一路火花,直奔靺鞨軍中的豪格而去。

  原本的趙天麟,因為年事已高,氣血枯敗,戰力早已下滑,但是這一刻,他身上的殺氣,春秋大刀之上的刀罡似乎又讓他恢復到了年輕熱血之時。

  一路奔馳,趙天麟的雙目微瞇,似是閉目凝神一般,一道青袍長須,手持大刀的虛影在其背后凝聚,但也是一閃而逝。

  “錚!”一聲刀鳴之聲,身影化為一團青色的刀罡,將趙天麟連人帶馬包裹住。

  靺鞨軍左右翼的騎兵發現了這個單人獨刀的老將,想要上前阻攔,但是趙天麟身周被一團強大青色刀罡所包圍著,一般士卒根本無法靠近。只能眼見這著個青衣趙天麟的氣勢越來越強,到最后甚至青衣趙天麟的三丈之內都無人可近,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他拖刀而行殺向中軍方向。

  原本正在指揮兵馬的豪格也感受到自己層層殺氣鎖定,胯下的戰馬也被這殺氣所驚,忍不住向后退了三步。

  豪格看著幾乎化為青影的趙天麟,以手中奪來馬槊直指趙天麟:

  “來者何人?!”

  但回答他的不是人聲而是一聲清脆的刀鳴之聲。

  馬蹄之聲愈來愈近,在萬軍的嘈雜聲也,似乎也清晰可聞,驟如奔雷,每一次都仿佛踏在豪格的心頭之上。

  趙天麟拖地而行的青紅色的春秋大刀,由于急速的奔跑擦出了無數火星,青中帶紅大刀被火光所包裹。

  郭靖看著此刻單人獨騎殺向敵陣的趙天麟突然感到天地元氣不斷匯聚,就像是當年他在桃花島上突破洞玄境一般。

  瞬息之間,青影已然突破靺鞨騎軍阻攔沖到了豪格身前。

  趙天麟原本看上去微閉的雙眼驟然之間睜開,猶如燦若星辰。

  青色的身影再度浮現于趙天麟身后,相比于之前更加清晰,青袍長須,手持大刀,面如重棗。

  豪格被籠罩在趙天麟的眼神之中,只覺自己的任何動作難逃其法眼。

  一時間也被趙天麟的氣勢所震懾,竟然忘了自己手中的舉動。

  在場的眾人從來沒有想過這世間有如此迅捷可怕的刀法。勢如奔雷,疾如閃電。

  眾人目光所及之處只余這驚世一刀的風采。

  “殺!”

  陣風吹過,趙天麟的頷下的白須迎風飄揚,精神矍鑠猶如翔漢天神下凡一般。

  隨著趙天麟的殺聲,手中的春秋大刀下撩而起,全身的青色刀罡收束于刀刃之上,化為一條的青龍,從沿途拖出的一路的火星之中,騰飛而起。

  天青如水,翔龍騰飛。

  豪格下意識地舉起手中的馬槊招架,想要格擋住青衣趙天麟的下撩一刀。

  然而陶瑾的馬槊雖然堅韌,但也難當這驚艷一刀。

  趙天麟的春秋大刀毫無阻滯地從他身上劃過。

  二人錯馬而過。

  青衣趙天麟收刀拈須,“砰”的一聲響,身高近九尺的豪格被猶如神來之筆的下撩一刀,連人帶馬被斬為兩半,手中的馬槊也應聲化為兩截。

  努爾哈齒麾下正白旗主,豪格,死!

  在場的眾軍包括郭靖在內,竟沒有一個人看清趙天麟是如何出刀的。

  只見一條青龍掠過升天,隨即豪格就被連人帶馬斬為兩半。

  這才是當年縱橫北境、開國四王手下第一將趙天麟的威風!

  青龍一出,刀斬春秋,千軍陣前,敵將授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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