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都的宅邸之中。
一個錦衣人正跪在神秘人之前。
“楊清源已經查到了萬利賭坊!我已經派人將其燒毀,但大理寺的人似乎還是找到了蛛絲馬跡!”
神秘人絲毫不感到以為,“哦?!查到你了!?”
錦衣人立刻說道,“那倒還沒有,楊清源暫時沒有什么異常的表現,不過肯定已經懷疑到我身上了!殿下我該怎么辦?!”
“你不必擔心,楊清源硬要查這個案子,不需要我們直接出手,只需推波助瀾便有的是人,幫你來阻止他!”
錦衣人不知道殿下在說什么?!但是以殿下的政治智慧,多半是沒錯的。
“你之前和他見過是吧!”
“是!”
神秘人思考片刻,隨即搖了搖頭,“無妨!現在的楊清源怕是要深陷泥潭,我們作壁上觀便可!不要主動進入他的視線了!!”
“是!”
“你這件事情雖然做得該死,但是這些年你偽裝自我,為我辦事,也算是兢兢業業,這次我會保你的!”
“謝殿下!!”
諸葛神侯所說,楊清源當然明白,八年宦海,他早就不是初入翰林院的小白。
現在,楊清源的政治智慧,稱不上政治家,但完全可以當一個合格的官僚。
此刻的李守案,經過萬年縣,刑部,大理寺,天子四人審判復核,此后登聞鼓響,天下震動,士林民間皆知此案。
周帝還親自下旨,復查此案。
都察院、刑部組成聯合調查組,還曾大理寺征調了精干人手,重新審查,依舊沒有發現問題。
此案一度成為大周法度森嚴,審判嚴明,司法公正的代名詞。
若是查實此案有問題,不知多少人會因此遭到貶謫,凡經手此案的官員、部門,包括大理寺在內,幾乎這一眾府衙都會受到責罰。
朝廷的威嚴也會被動搖!
這個案子,朝中不知有多少人不希望他查下去。
楊清源當然明白其中的阻力,但是李阿婆不能白死,萬年縣的上百條人命不能白死,大理寺犧牲的弟兄們更不能白死!!
若是真的放棄這個案子,楊清源怕自己心魔困頓,終身受其擾。
別說突破洞玄之境,怕是今后,都再難安眠!
“多謝諸葛兄指點!我意已決!”
諸葛正我看著楊清源,心中嘆息一聲。
知世故而不世故,歷圓滑而彌天真。
難能可貴!
但是此案之難,已非個人可以逆轉,他面對的是一個個利益集團,一個個政治勢力,甚至是天子和朝廷的威嚴。
“清源此去,若是有事相助,可命人傳信神侯府!我雖力量微薄,卻也愿助清源一臂之力!”
原本已經向著門外走去的楊清源身子微微一滯,隨后緩緩轉身,向著諸葛神侯一揖便轉身離去,只留下一道背影。
我心匪石,不可轉也,我心匪席,不可卷也。
楊清源出了神侯府,便向著玉坊行去,他早就和珺瓊玉坊的掌柜約好了!
“楊大人!在下恭候多時了!”
楊清源剛到珺瓊坊,珺瓊坊的掌柜的就在門口等他。
讓楊清源沒想到的是,這座京城最大玉坊的主人,竟然是個女人。
“沒想到大名鼎鼎的珺瓊坊主,玉三先生,竟然是個女子!真是讓人想不到!”
“我可是早聽青姐姐說起過楊大人!確實是少年風流啊!”
玉三先生,身段驚艷,容顏艷麗無比,帶著金色漸變的頭發,一身紅色開衩裙裝,以蠶絲襪包裹雙腿!
足下長靴,更顯她的身段。
楊清源看著這個畫風,忍不住內心吐槽道,“這個畫風,該不會是羅網的人吧!?”
楊清源心中默默記下,便跟著玉三先生進了店中。
待到兩人落座之后,楊清源從懷中取出了兩只黑色的布袋。帶上了鯨皮手套從其中取出了一柄折扇和一枚白玉扇墜。
同時,楊清源也遞了一副鯨皮手套給玉三先生。
“玉掌柜,勞煩帶上這手套!”
玉三先生也沒有多問,每個人對自己的玉都有不同的習慣,有些人不習慣外人碰自己的玉,也在情理之中。
接過扇墜和折扇,玉三先生仔細端詳了一番。
“嘖嘖!這玉的料子真是極品啊!我干也一行也有不少年份了!從沒有見過這么好的白玉料子!”
“這么說,這扇墜和折扇的扇骨確實是出自同一塊料子嗎?!”
“當然,這樣的料子一塊便可遇而不可求,更何況要品質如此優質的兩塊?!再說了,天下也找不出兩塊質地一模一樣的玉料啊!”
玉三先生對于白玉折扇和玉料是愛不釋手,不斷把玩翻看。
“依玉三先生的意思,這種品質的羊脂白玉并不常見,那么先生可知,神都哪家玉坊曾經賣過這樣的料子?!”
玉三先生掩唇一笑,“楊大人說笑了,別說是神都,就算是整個大周,三十年間,也絕沒有這樣的料子賣出過!甚至都沒有一個玉雕師傅雕刻過這樣的玉材!”
“玉三先生肯定?!”
“從這白玉扇墜來看,這玉料細膩滋潤無瑕疵,白如截肪,至于日下,幾可透光!這樣的羊脂白玉乃是天下珍品!若是真的經過各大玉坊的手,必然會轟動不已!引起各方豪商權貴的哄搶。”
“而且像這種品質的白玉,各大玉坊都不一定會對外售賣,這般寶玉,完全可以作為一家玉坊的鎮店之寶。有此等寶玉坐鎮店中,玉坊的名氣一下子便能大漲。”
楊清源雖然從藏書之中,學到了有關白玉的學問,但紙上談兵終究與實踐不同。
楊清源原本以為這扇墜不過是一塊上等白玉雕琢而成,著實也沒想到白玉竟然如此珍貴!
收回了折扇和扇墜,楊清源心中已經有了計較!
既然不是民間流通的玉料,那么就和宮里有關系!
天下的奇珍絕品,民間沒有的,那必然就是皇室特供!
楊清源念及此處,便起身告辭,“今日多謝玉三先生相助了!”
“楊大人哪里的話,配合大理寺查案,本就是我們這些升斗小民該做的,大理寺保京城平安,我們平時也幫不上忙,現在好不容易有個機會!我們敢不效力?!”
“再說了,楊大人乃是青姐姐的知己,說謝便見外了!”
楊清源:“…”
他早就知道青蕪院主不簡單,但是此刻看來,青蕪院主的勢力遠比楊清源想象得要大!
從珺瓊坊離開之后,楊清源向著大明宮的方向走去。
宮中內廷司記載的寶玉楊清源自然是沒資格查閱的,那是皇室私產,別說是楊清源一個大理寺少卿,便是內閣首輔,也是沒有資格查閱的!
但是楊清源還是有辦法的。
他的兩個弟子,目前是皇室之中最有錢的皇子和公主!
雖然這不足以讓楊清源查閱皇室私庫,但是去將作監查查記錄還是沒問題的。
這玉墜可不僅僅是材料珍貴,其雕刻工藝,亦不是凡俗之人所能為。
既然各大作坊的玉雕師父沒有雕刻過,那么有這般手藝的人,似乎就只有將作監了!
玉雕不同于泥雕、木雕、石雕。
玉雕師父的手藝,是需要大量的玉石喂出來的。
這樣的玉雕工,不是一般的權貴或是商人養得起的。
就算有這樣龐大的財力,若沒有相關的生意,也沒有養的必要。
故而,玉雕工作為一個特殊的職業,只會在特定的地方出現。
將作監恰好,就是這樣一個特殊的地方。將作監會負責皇室所有金銀器物的制作,當然也包含玉器的雕刻。
楊清源走到將作監門口,已經有人在將作監門口等候。
正是楊清源最大的弟子,小九朱瓊華!
今日的小九與往常不同,朱瓊華一身宮裝,顯得華貴莊嚴。
原本隨楊清源上課之時,青絲或披垂如瀑或玉簪挽發,顯得清爽利落,今日的小九卻云鬢堆鴉。
兩綹柔順的秀發垂髫,分飄于耳畔腮側。一身嫩黃的宮裝,上面綴著片片水明玉片。
當小九看見楊清源時,嫣然一笑,微提宮裙向著楊清源優雅走來。
行步之間,裙裝上的玉片相互碰擊作響,玲瓏悅耳。讓原本顯得莊重的大周公主,多了幾分少女應有的活潑。
“師父,你來了!我都安排好了!”
如今的宮中,除了天子和皇后,最惹不起的便是小九和十三了。
無他,這兩位太有錢了!
周帝當時在同意開設天地錢莊的時候,也沒想到,天地錢莊的兩成股份,能有這樣的收益。
“參見九公主!”
將作監門口的守衛見到小九立時行禮道。
小九對著身后的侍女說道,“這里你們進不去,先聽竹宮去吧!”
將作監在大明宮的外圍,一般宮女私自來此便已經是逾越了,自然不可能讓她們進入其中。
當然,如果是跟著小九來了,那另當別論,但是也不可能讓她們進入將作監的工坊之中。
小九的貼身侍女名為夏雨,在聽到小九的話后,立刻回話道。
“殿下,我們怎么能丟下殿下一人在此呢?!婢子們就在門外等候殿下吧!”
小九擺了擺手,“我和師父去將作監中有事要辦!不知道需要多久時間呢?!你們在這站著也是浪費時間,不如先回宮去呢!”
說完,小九便示意幾人退下!
說完便拉著楊清源的手一路小跑進了將作監的大門。
楊清源看到此刻的小九不由好笑,剛才的端莊典雅實在不適合小九這樣十五歲的小姑娘,現在這般活潑才是正常的。
楊清源在小九的七歲之時,便成了她的老師,一晃已經八年過去了!
小九和楊清源在一起的時間,比周帝這個父親還要長!
楊清源也沒意識到,自己的這個弟子已經是一個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
民間女子到了這個年紀,甚至已經可以談婚論嫁了!
在進了一個院落之后,小九和楊清源在一個護衛的帶領下,來到了一個房間之中。
一個頭發花白的老頭,正在低著頭畫著圖紙。
“大人!九公主和她的朋友來了!”
老頭原本有些不耐煩,但是聽到九公主的時候,立時精神一振,放下了手中的圖紙。
“殿下!老臣參見殿下!”
匆匆行了一禮之后,老頭就說道,“殿下可是來送那塊墨翠的?!”
南越屬國無意間挖出了一塊堪稱絕品的無雙墨翠,作為貢品上供給天子。
天子為了自己的內帑寬裕些,便賞給小九了!
當然了小九也是很大方的,小手一揮,就往內帑里劃了二十萬兩銀子!
將作監的幾個玉雕師都聽說了這個消息,人人都對這塊墨翠垂涎不已。
他們的這樣的玉雕師雖然不缺普通的玉材,但是頂級的翡翠,也不是隨隨便便能碰到的!
小九便以此為餌,讓他們打聽到楊清源需要的消息。
誰能提供準確消息,這塊墨翠就交給誰來雕刻!
最終眼前這位姓孟的玉雕大師在一眾人之中勝出。
“孟師傅,我當時可是和你約定好的!墨翠交給你雕可以!但是你得拿消息換!”
孟師傅立刻表示,“當然了!我老孟不是那種說大話的人!肯定是查清楚了,才敢和殿下您說!”
小九沒有急著問,反而是拉著楊清源介紹道,“孟師傅,這位就是我的老師。”
楊清源也是禮貌的一揖,“大理寺少卿楊清源!”
孟老頭在將作監中雕了大半輩子玉,達官顯貴見得可不少!
像他們這樣的玉雕大師,都是吃皇糧的。
比如孟老頭,雖然只是一個手工匠人,但卻官至六品,為天子御用的匠人!
偶爾也會替一些宗室權貴做些私活,一個大理寺少卿在孟老頭眼里也就這樣!
但是,墨翠能否到手,還得看這位滿不滿意,孟老頭也不敢托大。
“殿下!楊大人!這里不方便說話,隨我到一旁詳談吧!”
小九看了孟老頭桌上亂糟糟的圖紙,也是點頭表示贊同,這地方確實不適合敘話。
三人來到一旁,楊清源依舊拿出一副鯨皮手套帶上!
隨后才取出了扇子和扇墜。
一旁不明所以的孟老頭,還以為楊清源是對于白玉的愛護,才帶上了手套,對于楊清源這態度倒是很認可!
喜歡玉的人,那就是好人!
孟老頭的是否非就是這么簡單純粹!
“孟先生,您給看看,這扇子和扇墜你可人士”
孟老頭從楊清源的手中接過了扇子和扇墜,不過是簡單看了一番,便開口道。
“這扇子和扇墜,確實是出自同一塊玉料,而且是同一個玉雕大師雕琢的!”
楊清源見孟老頭如此言之鑿鑿,不由確認道。
“孟先生肯定!?”
“我絕對不會看走眼的!”
楊清源和小九想從孟老頭的口中得到理由。
“因為扇墜和扇骨,可是我的得意之作!”
楊清源、小九:“…”
這個孟老頭還真是特立獨行啊!自己叫自己玉雕大師,他的技術可能不錯,但是這種行為,楊清源表示無語!
“二位請看!”
孟老頭指著玉雕說道,“這扇墜的底部,有七刀畫竹葉!這扇骨的第三根內側也有!這便是我玉雕之時的習慣!會在其中留下一個小小的竹葉!以七刀雕刻,表明作者!”
不僅僅是孟老頭,但凡是有名的玉雕師都會有這樣的習慣,在不顯眼處,留下一個私人的圖案,一來可以表明作者,二來也有一定的防偽效果。
“既然是老先生所雕,那么必然知道此物是何人的吧?!”
孟老頭傲嬌的一仰頭,“凡是經老夫之手,雕琢的器物,都不會忘了!這是當年,太祖賞給郢國公馮武翼的一塊昆山美玉!我將其主體雕成了一座玉山!剩下的一小塊料子,制成了這白玉扇骨和扇墜!”
“果然是郢國公府的!”
楊清源聞言喃喃道。
隨后楊清源對著孟老頭再做一揖!
“多謝老先生為我解惑!”
孟老頭急忙擺了擺手,“不必如此客氣!”
孟老頭可不在乎楊清源的禮節是否周到,他關心的是,小九承諾的那塊墨翠是不是可以交給自己雕刻了!
看著孟老頭殷切的眼神,小九當即說道,“孟師傅你放心!本宮說話,一言既出,駟馬難追!向來不會違約!既然你確實提供了有用的情報,這塊墨翠自然會交給你雕刻!”
小九還不至于在這種小事情上失信于人!
“那就這么說定了!還請殿下說個大體的雕刻物件,小老兒也開始設計起來!”
一談到玉雕,孟老頭整個人氣質都變了!
“那塊玉雕體量不小,你先給我雕兩把折扇的扇骨吧!”
小九原本是有了自己的打算的,但是在看到楊清源剛剛出去的白玉扇骨之后,頓時被驚艷到了,當即改變了自己的想法。
“殿下放心好了!雕個扇骨還不在小老兒的眼中!”
小九在承諾立時將宮中的墨翠送來之后,便和楊清源一道離開了。
楊清源和小九剛剛跨出將作監的大門,沒走兩步,一道身影便攔在了楊清源二人的身前。
來人二話不說!便一掌向著楊清源攻來。
身法之迅捷,在楊清源所見過的一眾高手之中也屬頂尖。
其掌力也是不凡,出招之間曲折如意,掌力還會拐彎,像極了百年之前,西夏太妃的絕技,白虹掌力。
但來人似乎并沒有惡意,出手之間亦留有分寸!
楊清源面對如此掌力,并指如劍,指尖連點。
以指代劍,點出數道劍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