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什納格帶著他的手下陷入了酣戰。
正如他的預料,這場突擊并不是一場“短平快”的速戰速決,它足足持續了半天時間。
哪怕荒原聯軍的士兵都是愛剌天族后裔,天生的體魄就遠強于物質位面的凡人,可是他們也漸漸變得疲憊不堪。
加什納格感覺,他周圍的形狀和聲音都變得越來越模湖。尖叫和屠殺包圍了他,他的舌頭上只剩下了腥臭的生肉和內臟味道。刀刃的碰撞聲就像鐵匠鋪的鐵錘敲打一樣在他耳旁回蕩。
他曾經受過相當充分的格斗訓練,掌握著數十只架勢和攻擊技,可現在他實在是太累了。
為了求生,他使出了渾身解數,又踢又咬,憑著意志力和直覺,不停地揮劍噼砍。
一把銹跡斑斑的劍,從他鎧甲肩膀處的一個破洞——那是被一頭巴古拉猿魔用牙齒生生咬出來的,那個家伙最后被加什納格一劍削掉了腦袋——穿了過去,刺中了他的肩胛骨。
即便他的盔甲承受了大部分傷害,但身體的瘀傷讓他確信自己被擊中了。他咬緊牙關忍著疼痛,拿用左手的霰彈槍賞了偷襲者一發子彈,然后按摩了一下身體,同時還不忘趁機一腳踹中背對自己的、一個牛頭惡魔的反曲膝蓋。
一發強酸箭擦著加什納格的臉呼嘯而過,他沒有理會他背部的劇痛,連忙再一次用槍彈利落地解決了剛剛那個敵人。散發著腐臭氣息的惡魔血液和腦漿,濺了加什納格一臉。
“該使用點重火力了吧!”那個之前對加什納格頗有怨言的技術軍士走到他身邊,這個技術軍士為了能夠跟上他的隊友們,剛剛已經喝下了自己的那份精力藥劑。
這種能夠極大程度提振使用者精力的藥劑,每個荒原聯軍的戰士只有一份,它們本該是在陷入重圍又或者是撤退之前才會被使用,來增加使用者逃出生天的可能性。
然而,特雷卡技術軍士已經用完了他的配額。在可以預料到的不遠將來,如果敵人給他們的壓力再大一些,他很有可能因為沒有精力藥劑可用,最終只能被團隊放棄。
加什納格摘下自己脖子上的羊毛,用力擦了把布滿汗水和其它什么液體的臉頰,觀察了片刻正在陷入焦灼狀態,似乎還沒有任何改變的戰局。“用吧,不用留手了,”他平靜地說道:“用光你攜帶的煉金火箭彈,省得一會兒進行轉移的時候還得背著它們。”
瓦爾德二世已經不再搭車前進,因為在不久之前,他的那輛有著血紅色涂裝的裝甲戰車已經被敵人打壞了。頻死的壯碩魔,也即瓦爾德二世親口說的“必殺者”,在臨死之前跳到了這臺裝甲戰車的上面,在死亡之前的十幾秒內發動了一次“決死反擊”,打爛了戰車的炮塔和引擎。
此時,瓦爾德二世不得不像手下絕大多數士兵一樣,倚靠雙腿向另一個頑固之敵發起沖鋒。
那家伙是一頭盤踞在一門惡魔火炮上的畸鰻魔,它有著肉瘤叢生的畸形身軀,臉龐像極了一種已經在物質位面滅絕了的丑陋海鰻,在海鰻的腮腺位置還長著一對左右大小不一的手臂。
可是,以貌取人是不對的,畸鰻魔其實是一種相當強悍的塔那厘惡魔。更不要說,瓦爾德二世此時面對的這個家伙,甚至還有著“邪術士”這樣的施法職業能力。
距離這個敵人越近,瓦爾德二世就越能感覺出空氣因巨大的魔力波動而隨之震動。畸鰻魔在陸地上前行有些笨拙,可他卻能倚靠魔法來駕馭身下的那門被魔改過了的惡魔火炮,把它當作搭載自己的載具。這門應該是荒原聯軍入城時廢棄的火炮,本來已經根本無法再打響了,然而當一陣可怕的轟隆聲響起,怪異的光芒在它表面閃爍,巨大的金屬炮身顫抖著噴出一大團錐形的血肉霰彈。
瓦爾德二世的兩名衛連忙沖了上來,架設起了巨大的加厚塔盾,為他們的酋長擋住了這次不能用常理來衡量的炮擊。血肉霰彈砸中那倆人的盾牌,他們二人先是倒飛了出去,然后身上穿著的甲胃就蔓延出了大片銹跡。他們倒在地上,一時不知生死。瓦爾德二世憤怒地繼續向敵人發起沖刺。
一發霰彈噴射而出,畸鰻魔沒有終止吟唱又或者選擇撤退,他開始了塔那厘的拿手好戲——召喚其它塔那厘(又名拉替死鬼)。
包圍在其身旁的綠色煙霧,逐漸聚攏凝固,變成了一團氣凝膠似的綠色云團。
然后它們逐漸縮小凝聚,逐漸形成類人的輪廓。起初他們只是扭曲的模湖形體,但是隨著這個惡魔繼續詠唱咒語,那些原本毫無特征的光團逐漸有了形狀和輪廓,并最終變成了許多可憎的生物。
沒錯,許多。
這頭畸鰻魔非常狡猾,他沒有召喚更強大但回應寥寥的強大惡魔,而是選擇用數量來彌補質量,召喚出了許多塔那厘惡魔里的大路貨色。
瓦爾德二世認出了其中很多:
他看到了一些類似畸形人類的瘦高惡魔,他們是畸魔,惡魔中最常見的一種輕步兵;
他還看到了畸鰻魔的前身鰻魔——這些雌雄同體的生物沒有頭發,長著一個鰻魚似的腦袋和兩只帶有鋒利蟹鉗的爪子,以及魚人似的身體——只有繼續畸形下去,徹底退化掉雙足,他們才能進化成為更強的畸鰻魔。
他還看見一只全身赤紅,牙齒銳利如刀的巨大獵犬,脖子周圍長著一圈肉瘤。
除此之外,還有一個身披重甲的鐵騎魔肆意奔跑,他比任何駿馬都高大,眼中閃著嗜血的紅光。
“這又是一場苦戰,”瓦爾德二世告戒著自己,“必須得小心點,不能麻痹大意。”
話雖如此,可是他的動作卻絲毫沒有體現出“小心”一詞,手中的鏈鋸劍依舊大開大闔,以極快的速度屠殺著被召喚出的塔那厘,配合著自己的近衛們一齊殺向那只畸鰻魔。
這或許給了那個家伙一絲錯覺,認為瓦爾德二世就是他以往見過的那些莽漢。于是,這條畸鰻魔反而在不斷調整身下控制的那門惡魔火炮,想要將瓦爾德二世等人葬送在一發炮彈之下。
通、通、通…
然而,在惡魔火炮調整好炮口朝向之前,劇烈的氣爆聲先一步從瓦爾德二世等人后方傳來。藏在幾百碼外,一門迫擊炮搶先對畸鰻魔所在的區域進行了三連式覆蓋轟炸。
原來,在表演出想要拼殺接敵假象的同時,瓦爾德二世已然呼叫了炮火支援。
三連發的迫擊炮彈,準確地落在了那條正在原地轉向的畸鰻魔頭頂。
第一發炮彈,填充了位移獸分泌物的煉金炮彈迅速炸裂,方圓三十幾碼范圍內,塔那厘惡魔那天生的高等傳送術暫時用不出來了——這無疑是堵死了畸鰻魔逃走的機會。
第二發炮彈,炮彈的彈頭上沾染了用熾天神侍脫落羽毛熬制的神圣油膏,當其爆裂開來,由于神圣力量的加持,破散的彈片可以一下子就將畸鰻魔的身軀撕扯得千瘡百孔。
第三發炮彈,這顆煉金炮彈倒是沒有特殊針對塔那厘惡魔的設計,它針對的是所有不能免疫火焰傷害的生物。當其爆炸之后,白磷和一些煉金藥劑立刻爆燃,幾乎一瞬間就將落點附近的溫度提升至近萬攝氏度。
那條畸鰻魔根本沒有任何反抗的機會,先是被炸得遍體鱗傷,然后就被烤成了焦灰。
熱風席卷二來,瓦爾德二世不由得擦了下從額頭上淌落的汗水。算上這條畸鰻魔,兩個沙漏時,他自己本人已經參與擊殺整整三十個“節點”塔那厘——這些家伙有能力約束住一部分同類,相當于惡魔大軍里的軍官——據他估計,瓦爾德氏族的突擊團則總共得至少清理了數百個節點。
為此,他已經接到了超過四十次陣亡通知,而這些消息都是連隊級別的軍官陣亡才會發送過來的,那些陣亡者大多是氏族的中堅,大多是瓦爾德二世本人的子侄親戚。據此推算,整個瓦爾德氏族的突擊團,陣亡人數恐怕已經快要接近三成,已經快要被戰局逼迫到極其危險的境地。
而反觀面前的惡魔大軍,目前為止,瓦爾德二世還沒有真正看到什么有分量的大惡魔出現。那些強大的塔那厘壓根還沒有上場,現在他們還只是在驅使炮灰上前,正在打消耗戰的最初階段。
不過很快,就在瓦爾德二世開始為戰況感到焦慮的時候,通訊矩陣里終于傳來了通知聲。
‘熱腳板’行動第二拍‘熱腳板’行動第二拍‘熱腳板’行動第二拍 連續三遍的密文通知,讓瓦爾德二世送了一口氣,他知道自己氏族組成的突擊團總算可以從這個血肉磨盤中撤離了,接替他們的第二批打擊部隊已經迂回到了集結地點。
不同于典型的陣地戰,發起會戰之前,智庫顧問就明確了此次會戰的戰術:撕碎枕頭。
當你壓下枕頭,它就會向下陷落,而當你撤離之后它就會重新恢復原狀。
塔那厘惡魔那近乎于令人絕望的人力資源,讓其成為了一個巨大的枕頭,經典的錘砧戰術很難對惡魔軍團產生效果。
因此,想要摧毀這樣一個枕頭,必須要讓它在以為你已經陷入“枕頭陷阱”的時候,出其不意地迅速用利刃將其撕碎。
而充當這把利刃的荒原聯軍部隊,則是幾支久經考驗的騎兵部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