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的克萊因瓶不可能存在于三維空間,它的任何模型只是其真實形態對于三維空間的侵染。
然而,無底深淵并不是三維的。作為多元宇宙的混亂本源(之一),它所包含的維度其實是紊亂的,更不用說時間這個離散變量的影響有多么廣泛。
無底深淵的第四層,大深淵,從最頂層的萬淵平原直通無底深淵的最頂端。這個位面就是睚眥巨獸的大本營和家園位面。而它亦是克萊因瓶中那根連通瓶內瓶外的“虹管”。
換而言之,無底深淵的虛空外域,從空間拓撲角度來理解其實是位于無底深淵內部。可這并不妨礙它與無底深淵其它位面發生聯系,以及將后者“包裹”在一個個三維視角下的囊泡里面。
尋常的塔那厘或奧比里斯,之所以能夠如吃飯喝水般使用高等傳送術,就因為無底深淵本質上就是一個克萊因瓶結構——雖然二維平面兩點之間線段最短,但三維存在“蟲洞”這個概念。
而睚眥這種生物的誕生是乃是奎斯所致,非常巧合地令其完美契合了大深淵的環境,繼而成為能夠在克萊因瓶結構無底深淵“表面”上生存的物種。
因此,它們才能天生就具備其它惡魔所無法理解的深淵躍遷能力。只要身處無敵生源,這種通行能力就幾乎不受任何限制,可以規避掉所有已知的空間封鎖技術。也正是因為如此,睚眥也才被無底深淵的意志所看重,令其具備了將其它所有惡魔都納入食譜的捕獵特權。
本來,奎斯還一度認為之前深淵意志對自己的青睞完完全全就是一個陰謀。它是因為意圖腐化自己,所以才那般的慷慨。
可當其真正了解到睚眥巨獸存在的秘密,堪破了無底深淵的空間結構,奎斯才明白深淵意志其實多少還是有點小家子氣了(所有惡魔領主都認同這一點,然而,他們也全都敢怒而不敢言)。
“就這?”奎斯暗自腹誹道:“當睚眥這個種族出現之前,所有惡魔的存在其實全都是在消耗深淵的各種資源來繁衍生息。除此之外,無底深淵只能依靠不斷同化其它物質位面來壯大自己,豐富自己的資源。可是當睚眥出現之后,每當后者捕食一個惡魔,基于其存在空間維度和深淵保持同頻,那么也就相當于無底深淵成功回收了那個惡魔的一部分,無底深淵這才完成了完整的資源循環。若是睚眥不出現,無底深淵的這個缺憾不知要多年之后才能被補全。”
所以,奎斯才會覺得自己為無底深淵作出如此之大的貢獻,深淵意志才給予了他那么一丟丟的青睞——相比而言,巴托九獄雖然比無底深淵的家底薄上不少,但是獎賞就大方多了,一下子分給了他九分之一的“家產”,哪怕奎斯實際不希望被綁定成為一名九獄領主——其小氣程度可見一斑。
當然,腹誹歸腹誹,要是無底深淵真得大方到給他安排一個類似巴托九獄的綁定,奎斯恐怕也會瞬間壓力爆表。而且,那份青睞相比貢獻少歸少,可是對奎斯現在來說也足夠用了。
一邊舒展著自己龐大的身軀,奎斯一邊使用高維視角,利用引力波觀察著加勒哈斯塔位面。
此時,由于他之間搞出來的事情,這層深淵位面已經與舍爾魯帕賽特所掌控的毒蛇之心(又或者說“邪惡之心”)位面鑲嵌到了一起。兩者并沒有像奎斯預想的那樣發生行星碰撞,而是呈現出一種詭異的疊加態狀態。
不過,兩個位面的規則畢竟是有差別的。而且,其中毒蛇之心又因為和那條大毒蛇舍爾魯帕賽特完全融合,所以在奎斯“眼中”兩個位面其實還算是涇渭分明:就好像在一張白色的卷面上,存在著許多虬節扭轉的黑色線條。白色的卷面是加勒哈斯塔,黑色線條指的是毒蛇之心;而這些黑色線條最終匯聚的終點,不用多說,自然便是舍爾魯帕賽特即將蘇醒的意識核心所在。
“那個家伙…他在搞一些小動作。”對于處于高維觀察者狀態的奎斯來說,低維存在的絕大部分信息都是不設防的。僅僅就是掃了一“眼”,他就觀察到了一個略微有些熟悉的身影,帶著一些略微有些熟悉的人,正在進行著一些他和永序之鱗商會絕對沒有下達過的任務命令。
而且,在他身邊,還氤氳著一種令其感覺不舒服的熟悉感。那是巴托九獄的氣息,作為已經被迫內定的九獄領主,奎斯對于自己的“同僚”們當然有所了解。
“蓋厄斯·傲尾,這個家伙正在與虎謀皮。”奎斯的嘴角咧出了一條弧度,可是那兩顆如同超巨型熔爐核心的眼眸卻依舊古井無波,“和萊維斯圖斯,那樣一個無路可走的囚犯做交易,真不知道他是在炒冷灶,還是想要尋求一種最為悲慘的結局。難道他不知道,那位巴托領主身邊遍布著阿斯蒂莫爾斯的眼線?從其寒冰囚房里傳達出的每一則信息,在傳遞到對應的信息接受者之前,早就會被擺到那位九獄之主的案桌上面?唔,這些隱秘,他應該是真的不知情。”
遺憾地搖了搖頭,奎斯已經對那個龍裔大地精的下場不抱有任何期待。除了萊維斯圖斯之外,他還注意到蓋厄斯·傲尾身邊有著一股并不算弱小的深淵之力。很顯然,除了巴托第五領主,那個焦陽大地精軍閥還在和一個深淵領主合作。或者,他們三個成為了暫時的盟友。
“還真是萬事皆三,”奎斯暗想道。而想到這里,他又突然想起了另外一個人。幾乎瞬間,隨著觀察者視角的切換,奎斯就掌握了正在鑄造區發生的一切事情。
狄摩高根的敗退;
奧喀斯的出現;
格拉茲特的反攻;
提亞馬特的動員;
以及,更加重要且緊迫的,他自己那具神錘化身及其發展出來的荒原聯軍所面對的壓力。
奎斯立馬作出了決斷:“是時候了。”
鑄造區,已經化為亡靈煉獄、寒冰煉獄,以及血肉磨坊的阿甲家族競技場…的廢墟里。
萬事皆三正在瑟瑟發抖。一半是因為真的害怕,另一半則是因為被這驟降的溫度搞得身不由己。
“誰說塔那厘惡魔就不怕冷了,”由于寒冷,大腦的供能不可避免地受到了影響,這個坎比翁半惡魔的思想無法有效集中,越來越渙散。
而此時,引發其思維紊亂的元兇便是一只凍僵而死的狂戰魔。那家伙就倒在了在萬事皆三周圍、組成防御圈的那一臺臺機甲附近。那個惡魔原本赭褐色的皮膚變得蒼白無比,其體表蟾蜍似的疣狀物大面積碎裂,塔那厘惡魔那如同黑油般的黏稠血液,早就因為其皮膚和肌肉被體內凝固液體形成的冰刺割碎,所以流淌了個干干凈凈,在其仆倒的地方形成一灘反光的凝固鏡面。
“還好我訂購了這一批蕈類魔像,要是全都是鐵魔像和屠龍魔像,我這次恐怕就死定了。”萬事皆三暗自慶幸道。
保護他的包圍圈由幾百臺魔像組成,而位于最中心的并非是售價更高、實力更強的鐵魔像或屠龍魔像,反而是原本被其當作魔像軍團邊角料和炮灰的毒蕈魔像。
這種由生物材質構成的魔像,體內存在大量空腔結構。在寒潮侵襲過來的時候,這些空腔里殘留的空氣成為了一種相對優質的隔熱層,既讓其暫時存活了下來,又讓托庇于十幾臺蕈魔像中間的萬事皆三不至于立即被凍僵。當然,它們能夠做到的也只有這些了。
萬事皆三想要將其點燃,可是卻缺乏必備的引火手段——他既無法集中精力施展法術,隨身攜帶的所有附魔保命道具也都已經被消耗一空。
“不能闔上眼皮,不能睡覺,格拉茲特不會放棄我的,”他不停給自己鼓氣,“我既是烏黯主君的一部分,若是失去了我,那么格拉茲特就會被永久性地損失一部分力量上限。我可不是他的那些化身,用魔法手段加上一些資源就能重新塑造出來。沒錯,他一定會派人來救我出去!”
除了寄希望于他人(其實也是他自己,不過對于一個被凍得意識不輕的半惡魔,還是不要苛求太多了),萬事皆三亦沒有放棄“自救”這條出路。
“現在那倆個大家伙正在戰斗——見鬼,他們難道就真的不怕冷么?我或許可以趁機離開這里,雖然我現在沒有附魔道具了,但是這些魔像的控制符文還沒有被凍壞——“友善的邪魔”商店當真是友善,真沒想到一個錄判魔居然也會售賣這么靠譜的東西,下回我可以給埃金多加一個點的回扣。我只需要讓鐵魔像們保持不動,他們可以遮蔽住包圍圈里的景象。然后,再讓一個屠龍魔像進行自我變形,在身體里預留出足夠大的空腔——當然,一定要讓它拆掉幾個毒蕈魔像,往自己身體里面塞上保暖用的蕈類鱗皮。最后,我就把自己藏在那個的空間里面,讓屠龍魔像帶著我離開這里。”
想到這里,略微分析了一下可行性,萬事皆三不由得為自己的急智點了個贊。
他連忙捂住自己差點發出驚喜喊聲的嘴巴。“現在可不是惹起別人注意的好時候,”他心想,又偷眼打量了一下還在乒乒乓乓激戰的泰坦機甲和巨大化的不死大君。
接著,他趕忙拿出操控魔像的護符,心中默念:“你快過來,你快過來,你快…”
隨著他的意志被傳遞出去,距離其最近的一臺屠龍魔像亦隨之受到了指引,緩慢但卻堅定地一點點移動起步伐,穿過其它型號魔像組成的包圍圈,靠近向了萬事皆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