鮮艷的紅玫瑰,滿天紛飛的羽毛。
柳凝清和徐知木只剩下最后的兩三步距離。
剛開始的十步,是送別了家人,走完未出嫁之前的最后一步路程。
中間的十步,是實現了他心中在訂婚前未完成的心愿。
最后的幾步,是獨屬于她和他的。
二十年來,自己唯一那么喜歡的人,她慢慢往前走。
忽然,空氣中傳來了一陣悠揚的小提琴聲音。
小提琴那獨特的,婉轉而清雅的聲音,很奇特。
開心的時候聽到歡快,難過時又總能聽到悲傷。
悠揚的前奏響起,在眾人心中卻揉成了一段甜蜜與酸澀的回憶。
訂婚,婚姻,本就是一起經歷過酸甜苦辣之后,依然選擇在一起的證明。
這首愉快和澹澹悲傷傾訴的語調,讓所有人似乎都想到曾經青春往事的回憶。
在這一刻,催出來不少人的淚腺,靜靜看著臺上被聚光燈照耀的兩人。
只是,后臺的主持人卻有點懵。
這個環節不是應該放一首浪漫的曲子嗎?
他在音樂響起的地方看了過去,就在樂團所在的位置,不知何時站了一道一身黑色禮服的身影,此刻正在輕輕拉動著小提琴,沒有聚光燈,可依舊氣質不俗。
修長的手指,白皙的肌膚,高挑的身段,優美的音樂,頓時也引起不少人的目光。
只不過,此刻她的臉頰上還帶著一層黑色的面紗,加上光線灰暗,看不清具體的容貌。
眾人只以為,是樂團專門準備的節目,還在感嘆著藝術造詣不凡。
可是主持人卻是一頭汗,這個人絕對不是樂團里的人,萬一要是混進來搗亂的,自己這個工作可就保不住了。
他悄悄的走下去,來到后臺和音響師焦急的問著:“那個人怎么回事?排練的時候沒有這個環節啊。”
音響師也是撓了撓自己的頭:“剛才她是拿著請帖來的,說是新郎要增加一個驚喜節目,我們看見請帖之后就同意了。”
這一般的婚禮現場,新人之間為了增加一些驚喜,臨時增加一些小節目也是常事,而且能拿著請帖的,證明和新郎很熟悉。
這下主持人也是稍微安心了一些。
只是,他們不認識程帆淼,可有人總是能一眼就認出來的。
此刻安小米看著那道身影,微微睜大了自己的眼睛。
真的是她!
臺下的角落,葉洛嘉看著那道此刻正在拉著小提琴的身影,最后微微動了動嘴唇。
原來,箱子里裝的是這個。
可站在臺上的徐知木,他沐浴在陽光下,更加看不到暗處的那道身影。
可程帆淼依然投入。
那小提琴的聲音,似乎帶著一種隱藏在黑暗中,無法吐露的情感。
程帆淼知道,今天自己的出現,或許根本不會被他知曉,因為兩個人的感情,也注定不會有走在陽光下的一天。
那顆種子,也或許永遠不會有得到陽光和養分的一天,或許會永遠沉寂在黑暗中。
但是這些,都是程帆淼自己的選擇。
她曾經被人罵是婊子,瘋子,神經病,狐貍精…
甚至,連她自己,都曾經一度想過一了百了,母親給了她頑強活下去的勇氣,可她的內心,或許已經淹死在大橋下那個寒冷的河水里。
她一開始靠近徐知木,是為了獵奇,是為了看看他到底也經歷什么,是為了看看他,究竟是否和自己是同一類人。
因為她真的很想知道,如果徐知木也和自己一樣,經過那樣的絕望,他又如何絕望中脫身的,不只是身體的活著,還有靈魂的救贖。
這一切的答桉,都在那個雪花紛飛的一天,讓她找到了。
“想要獲得溫柔,就要先向溫柔投降…”
他語氣柔和的說出這句話,臨走時留下的一杯帶著溫度的熱茶,還有那張留著溫柔字跡的枝條。
從那一天開始,程帆淼終于是真正活了過來。
徐知木給她留下了一顆希望的種子,救贖的力量已經超過了那些情情愛愛。
對于一個死過一次的人來說,她想要的東西已經得到了。
只是看到此刻一身西裝的他,還有身著潔白婚紗的她時,內心總還是忍不住有些復雜的跳動。
她目睹了剛才安小米一起走紅毯的一幕。
說實在的,安小米羨慕穿著婚紗的她,而程帆淼,卻羨慕著安小米還能在陽光下走一此。
這次訂婚,徐知木的確給她送過請帖。
但是程帆淼卻沒有回應,她一直內心驕傲的認為,自己可以完全不在乎什么婚姻,可是最后,她還是來了。
以一個嘉賓的身份。
她輕輕拉著小提琴,聲調帶著一絲復雜的情緒,看著沐浴在聚光燈下,接受所有人祝福的兩個人…
感謝你特別邀請,來見證你的愛情 拿著喜帖一步一步靠近,你精心布置的場地。
可惜這是屬于她的風景 而我只是嘉賓…
臺上。
徐知木繼續看著柳凝清,也慢慢的向她邁進了一步。
兩個人,終于靠近了彼此。
潔白婚紗,紅艷玫瑰,天空飄蕩著輕盈的羽毛,這一刻美的如同夢幻。
“清清,我們終于,等到這一天了。”
徐知木看著她,他慢慢的單膝跪地,托起一只手。
這時,天空中又飛來一個鮮花編成的秋千,如同仲夏夜之夜一樣浪漫。
而秋千上,一道小小的可愛的身影,是白亞亞。
她坐在秋千上,在滿天紛飛的羽毛中,緩緩落在兩個人的上空,她一張帶著些許嬰兒肥的俏臉,此刻竟然也有幾分大女生的成熟笑意。
“清清姐,你們要幸福呀…”
她從懷里拿出戒指盒,輕輕放在徐知木托起的手中。
就像是下凡送福的小仙女一樣,最后,她深深的看了徐知木一眼,對著他輕輕揚了揚自己的精致的下巴,秋千回收,她又隨著離開。
柳凝清和徐知木都看著她離開的方向,回頭對視間都忍不住笑了出來。
徐知木打開戒指盒子,那枚閃耀著光澤的鉆戒擺放其中。
這枚鉆戒,還是柳凝清自己買的,這個傻丫頭也實現當年自己的心愿。
自己出鉆戒,讓徐知木娶她自己。
“清清,讓我為你戴上,好嗎?”
徐知木拿出那枚鉆戒,他單膝跪地,抬起頭看著此刻帶著頭巾,美不勝收的柳凝清,終于,終于等到這一天。
“嗯…”
柳凝清緩緩伸出自己的手,她只能控制自己的喉嚨發出這個顫抖的聲音。
因為,她也等這一天好久好久了,她怕一開口,也會忍不住哭出來。
徐知木拖著她纖細的玉手,慢慢的把戒指戴入她的無名指,完美契合,此后這無名指就留下了徐知木的名字。
這一刻,這個訂婚儀式終于能畫上一個完美的句號。
柳凝清看著手指上閃閃發光的鉆戒,眼角的淚光也像是打開了閘門一般,顆顆晶瑩的落下。
徐知木緩和站起身,看著眼前的人兒,他伸出手輕輕抱住了柳凝清的手臂,在這所有人的矚目下,驕傲而激動的宣誓著。
“柳凝清,我愛你!”
這一聲,是徐知木這兩世最大心愿的吶喊。
柳凝清白皙的臉頰此刻也帶著晶瑩的淚光,可笑容卻是幸福而甜蜜,她的聲音發顫,卻也格外清晰:“知木,我愛你。”
兩個人緊緊相擁。
臺下掌聲雷動,有人眼含熱淚,這美好的一幕,會刻畫在所有人的心中。
小提琴的聲音也在這一刻緩緩落下尾聲。
程帆淼靜靜看著臺上緊緊相擁的兩個人,她一雙狐貍眼中,此刻卻無半分往日的魅惑之意,反而有幾分濕潤。
她緩緩放下小提琴,最后那幾個音符似乎還在大廳內回蕩。
她原本以為自己可以毫不在意,可是看著徐知木單膝跪地為她帶上鉆戒的那一刻,她的內心還是有一些羨慕。
溫柔的他單膝跪地鉆戒緩緩戴進你的無名指里當所有人都替你開心我卻才傻傻清醒 原來我們之間已經沒有任何關系…
程帆淼露出一抹或許只有自己才知道滋味的微笑。
是自己晚來了一步,也是自己的選擇。
她收起小提琴,一身黑色禮服,縱然在黑暗中也依然自信而優雅。
默默轉身離開。
安小米看著她離開的方向,也是怔怔出神。
忽然,一件溫暖的衣服籠罩在自己的身上,熟悉的溫度和味道傳來。
安小米轉過頭,對上了媽媽那雙溫柔而心疼的眼睛:“小米,休息一會吧。”
小米媽媽把自己的外套披在安小米的身上,大廳里的溫度對于正常人來說很適宜,但是對于安小米依然雙手冷冰冰的。
“好。”
安小米露出一個乖巧的笑意,但只有她知道,現在自己的身體,已經不是穿多少衣服,就能有多少好轉的了。
回到桌子前,安父看著自己女兒越來越慘白的臉頰,也是在心中嘆氣:“小米,快喝點熱湯。”
他盛了一碗熱湯,讓安小米捧著慢慢喝暖暖身子。
此刻臺上。
主持人登臺,徐父徐母也和柳凝清父親都坐在中間的主位。
徐知木拉著柳凝清來到父母前面,開始改口換稱呼,上茶…
“爸,媽。”
柳凝清看著徐父徐母,也是溫柔的喊出了這兩聲稱呼。
“好好,好孩子…”
徐父徐母也早早準備了大紅包,高興的也是兩眼熱淚盈眶的。
柳軍拍了拍徐知木的肩膀,不善言辭他只是說出最衷心的一句話。
“好好對清清,好好過日子,好好撐起一個家…”
一切都是那么美好。
從此之后,徐知木的這個家,屬于自己的位置,終于要一點點被徹底代替了。
這樣也好,這樣的話,如果自己真的離開了,大家也都不會這么悲傷了。
安小米喝了一口熱湯,進入肚子里卻總感覺有點說不出來的堵塞,這湯,好咸,一滴淚光順著她的臉頰落進了碗里。
一只手輕輕擦了擦她的眼角,媽媽的眼眶也有點濕潤,她坐過來輕輕抱住了安小米。
沒有說話,但是那母親的溫暖懷抱,驅散了安小米心中的寒意。
是啊,無論如何,自己還有一直疼愛自己的爸爸媽媽,徐知木也是拼了命的幫自己找醫生,徐父徐母也總是默默的寵溺著她,就連凝清姐,也一直溫柔對待著她…
今天能一起走這一趟紅毯,其實安小米真的已經很開心了。
如果換成自己,她肯定會吃醋的把那些靠近徐知木的小狐貍精給直接攆走吧。
可真是小心眼啊,不過這就是她安小米,她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等來屬于自己的婚禮,但是有今天,她也總算能有一些安慰。
自己也實在沒有不努力活下去的理由。
她看著臺上燈光下,大家幸福的笑容,安小米自己也忍不住笑了笑。
可是,她感覺自己的眼皮真的好沉好沉。
她緊緊靠在媽媽的懷里,小米媽媽也感覺到懷里女兒有些不對勁。
“小米小米你怎么了?”
安父也是趕緊站了起來,來到女兒面前蹲下,看了看女兒的臉色此刻慘白的看不到一絲血色。
“媽…我,我想回去睡覺,不要吵到他們…好不好…”
安小米在母親的懷里,神色已經有些不甚清晰,目光的最后一刻,依然看著臺上…
一悲一喜,如此鮮明。
小米媽媽忍著哭泣,她抱著小米的身子:“好,好,媽帶你回去。”
安父也是攥著自己的拳頭,把身上的外套也脫了蓋在了女兒的身上,他看了臺上一眼。
他們都知道,徐知木為安小米做的已經足夠多了,今天是他大喜的日子,就不要…
抱著安小米,走出來宴會的大廳,當然不是回家,而是直接準備聯系去醫院。
只是誰也沒有料到,小米病倒的一天,會來的這么快。
“小米,你再堅持一下,我們馬上就回去。”
安父剛打算去開車,忽然一輛車已經直接停在了他們的面前。
車門自動打開,車窗落下,一頭紅色長發的身影此刻看了已經有些神志不清的安小米。
葉洛嘉的眉頭微皺:“上車,我帶你們醫院。”
這個女人…
他們對視一眼,他們自然是見過的,徐知木合作的那個大老板,背景很深。
如果是來參加訂婚宴,徐知木肯定會很隆重的邀請才對,可是今天卻一直沒有見她,偏偏此刻出現了。
不過他們這個時候來不及想什么,趕緊抱著小米坐上了車,車里暖氣已經開好了。
“那個,您知道這里的路嗎?”
小米媽媽開口問著,她知道這個女人是京都的,恐怕對于鄭城的醫院并不是特別熟悉。
“徐知木已經一個月之前就已經準備好了,京都的專家也已經在趕來的路上。”
葉洛嘉已經啟動了車輛,看著臉色慘白的少女,她的語氣也柔和起來。
“她會沒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