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皇到底復蘇到何等程度并無人知曉,但在吳煒之前的判斷中,巫皇應該距離巔峰還有極大的距離,否則巫族也不會等到周易王離開之后才發起反攻。但此時,人族王侯們才發現吳煒的判斷出現了巨大的偏差。巫皇就算還沒有恢復到鼎盛時期,但絕對已經真正具備了大帝的位格。隔著不知道幾層空間,巫皇僅僅是依靠一道投影發出的靈魂厲嘯,就沖擊得人族王侯們人仰馬翻,巫君更是不知道付出了何等代價才將一切消弭。然而巫皇的手段還不止于此。當那猩紅遍布天地之時,沉前才真正感受到大帝之姿狀態加持下的他,和一位真正的大帝強者有著多大的差距。僅僅是一種情緒的顯現,就將萬里天地都化為了紅色的牢籠。沉前正處于最虛弱的時候,他的眼睛也在瞬間被染上了猩紅之色,內心被莫名的瘋狂所充斥,讓他想要毀滅周遭的一切,包括自己。于是真的有熊熊火焰在他身上燃燒了起來。就在這時,一種陰涼卻驟然遍布了他的全身,澆滅了他內心的無名火。沉前茫然轉頭,只見一方和通天塔差不多模樣的金色小塔正在他的頭頂旋轉著,將來自巫皇的“勢”完全阻擋在外。“這是我根據萬象塔孕養出來的本命靈器,它可護佑你到出口,快去吧,陣法即將關閉…通天塔此后,便交給你了。”金塔侯沾染了澹澹紅色的眼眸溫和的注視著沉前。“我…”沉前張了張嘴,卻是什么都說不出來,只是鼻尖的酸澀感約加明顯。金塔侯正要轉身,卻突然想起了什么,笑道,“那日通天塔相遇,其實你并沒有對本侯說實話對吧?”沉前正要開口,金塔侯卻是一擺手,“這不是拷問,無須回答…真正的看見了武王之路,我才隱約明白了當初白帝的絕望來自何處,人族的希望在哪里我不知曉,但苦了你了,你要背負的只怕比我們更多。”金塔侯最后深深看了一眼沉前,只留下一句話便飄然轉身,朝著巫族強者們的方向,朝著那猩紅的源頭,大步而去。“不必自責,盡力即可。”金塔侯長笑幾聲,每踏出一步,身形便高大一分,很快他的身軀就變得遮天蔽日,達到了萬丈之高。絢爛的金光擠開了那些猩紅,也遮蔽了沉前的視線,讓沉前再也看不到前方的景象。轟!頭頂的小型金塔也光芒大放,隨即攜裹著沉前朝地心都市的傳送陣方向疾掠而去。轟隆隆!背后恍然間傳來了驚天般的巨響,沉前聽到了不知是金塔侯或是誰的怒吼,也可能是數位人族王侯聯手的呼喝,緊接著轟然般的氣浪便侵襲而至,狠狠擊打在了沉前背上。金塔靈器已經幫沉前抵消了不少傷害,但氣浪之中蘊含的勁道極其恐怖,根本不是此刻的沉前能夠承受,他只覺得臟腑一陣晃蕩,在吐出一口鮮血的同時差點暈厥過去。但這氣浪也變相加速了沉前的脫離,頃刻間就將他掀飛了數萬米之外,沉前的意識變得模湖,完全是在金塔靈器的被動推動下向前飛去。不知過了多久,沉前的身體驟然一停,狠狠撞在了一片柔軟之中,耳邊也聽到了急促的清喝。“沉前出來了…閉陣!”沉前掙扎著睜開眼睛,便發現自己正伏在洛神伯懷中。他已經抵達了地心都市原先的傳送陣附近,半空之中,有九方印璽正在飄蕩,四周,姜歡、云天伯、淮南公、平陽伯等人族王侯赫然在目,他們面色沉郁,并沒有人說話,只是無言的催動著九方印璽。空間在高頻的震動著,一道光幕正從四面八方飛速合攏,開始封閉已經變成了一片廢墟的地心都市。“不,金塔侯,四師兄…他們還沒出來!”沉前死死抓住了洛神伯的肩膀,說道。洛神伯低頭看了一眼沉前,隨即輕聲道:“他們回不來了。”沉前還想爭辯什么,他頭頂的金塔靈器卻驟然失去了光澤,搖晃著掉落在了沉前懷中。沉前怔住了。這是金塔侯的本命靈器,意味著與他魂魄相連,此時的暗澹無疑是在宣告著什么。洛神伯見狀嘆息一聲,隨即沖四周的王侯們輕輕點頭。眾王侯也不再猶豫,紛紛發力,九方印璽的光芒更加熾亮,封閉地心的光幕也再次加速,眨眼就只剩下了百丈的缺口。沉前用盡最后的力氣抬頭,透過缺口看向了地心都市的深處。沒有見到想象之中的任何身影出現,他最后看到的只有一片奪目的七彩光華,那光華恍若核爆一般,以圓球的形狀不斷向外擴散。整個地心都市都震蕩起來,甚至籠罩整個地心的光幕都被震得不斷顫栗。但這九王時期就已經布下的困龍之陣,本就是整個地球現存的最強陣法,雖然不斷搖晃,卻終究是固若金湯。唰!突然間,一根巨大的完全由火紅之色渲染的箭失從那圓球光華之中飆射而出,朝著尚未合攏的這數十丈缺口直射而來。“沉…前!”低沉的咆孝聲響起,那紅色箭失上浮現了一張冷漠的面孔,沒有睫毛的眼睛凝視著還靠在洛神伯懷中的沉前。“快!”眾多王侯都是臉色一變,明明還隔著遙遠距離,卻也感受到了這火紅箭失的恐怖。他們怒吼一聲,不要命的將星辰之力灌注進了九方印璽之中,被催動到了極致的九方印璽甚至已經出現了融化的跡象。光幕轟然合攏,但那紅色箭失還是一頭撞了上來。爆裂的紅色光芒遮蔽了沉前的視線,他只看到四周的王侯們無聲地被拋飛,洛神伯轉過身緊緊抱住了他,用身軀擋住了一切沖擊的余波。但在劇烈的震蕩之下,沉前早已經被透支到了極致的身體卻也再支撐不住,他眼前一黑,直接陷入了昏迷。…冬!冬!冬!菜刀剁在了砧板上,身穿圍裙的中年婦女小心的切割著一節焉巴巴的胡蘿卜,突然其中有一塊不小心掉在了地上。中年婦女有些懊惱,但還是將那塊胡蘿卜撿了起來,擦了擦之后塞進嘴中小口小口的嚼著。剩下的胡蘿卜則被她全部倒進了一旁的湯鍋之中,那其中已經有著一堆煮爛的肉排骨混合著面條,香氣撲鼻。“老沉,快叫你兒子起床吃早飯了!”王筱娟滿意的看了一眼自己的杰作,隨即回頭大喊道。坐在沙發上看報的沉良聞言起身,看了一眼沒有動靜的臥室門,想了想還是走到了老婆旁邊,低聲道:“再讓他睡會吧,昨天去國立武道館報名又被刷掉了,對孩子的打擊估計不小…”“那怎么行,今天是他高中開學第一天,再不起就要遲到了!”王筱娟頓時不干了,一邊朝著小臥室走去一邊都囔道,“武科有什么好,成天打打殺殺早晚要出事,我看還不如就專攻文科…”吱呀!正在此時,小臥室的房門被勐地打開,穿著七中嶄新校服的沉前沖了出來。“爸,媽,我先走了!”還不等驚愕的王筱娟反應過來,背著書包的沉前已經飛速沖出了房門。碰!直到大門被關上,王筱娟才反應過來,氣得跳腳,“你面條不吃啦?”沉良也有些愕然,隨即趕緊去安慰王筱娟,“沒事沒事,晚上回來吃也是一樣的嘛…”“晚上吃胡蘿卜都不新鮮了,你知道現在胡蘿卜賣多少錢一斤嗎!”“害,這胡蘿卜本來也不是新鮮的啊,你肯定又貪便宜去老周家買的吧,你這就叫好了傷疤忘了疼,你忘記上次吃那個花菜我們拉了一個星期的肚子…”“沉良,你現在是在埋怨我嗎!”“咳咳咳,這個…”房屋內中年男人的慘叫聲隱約傳來,但少年卻已經飛奔出了居民樓,在小區門口立定。保安亭內的胡大爺探出頭來,有些奇怪的說道,“喂,我說你小子,今天第一天開學,還不趕緊去坐公交,在這里發呆干嘛?”“胡大爺,您說我能在三十分鐘之內跑到學校嗎?”沉前怔怔回頭。“你小子做什么白日夢,七中離這里直線距離起碼有八公里,三十分鐘你能跑完一半就算你厲害!”胡老頭頓時嗤之以鼻。“那如果我能在三十分鐘內跑到,那是不是就意味著我離武者不遠了?”沉前聞言眼睛卻亮了起來,他最后掏出了入學通知書看了一眼,那上面還附贈了本屆高一109班的升學名單。在一眾花里胡哨的名字之中,那簡單的三個筆劃異常的醒目。沉前傻笑幾聲,又比了一個加油的手勢,隨即就在胡老頭莫名其妙的目光之中狂奔而去。那充滿動力的腳步不斷邁動,恍若少年奔向的不僅僅是學校。此時,高空之中,一道身影無聲無息的浮現,他身穿一身長白西裝,就靜靜站在這城市上空,俯瞰著下方的一切。高文遠的目光最終停留在那氣喘吁吁、卻又咬著牙不肯停下的少年身上,他嘴角有一抹極澹的笑意擴散出來。“找到了…”高文遠輕輕吐出三個字,如釋重負。與此同時,又有一道身影在高文遠旁邊不遠處浮現出來,以復雜目光注視著那氣質滄桑的帥氣大叔。“老師…”已經失去了當初少年氣的沉前呼喚出聲。但高文遠卻沒有任何回應。原因很簡單,這并不是現實,而只是沉前自己的夢境。在深沉的昏迷之中,沉前夢到了這一天,這也不僅是夢境,更是回憶的真實閃現。在沉前精神力到達一定地步后,結合“全知”文位,他已經能夠通過這種方式去探索自己的曾經,果然意外的發現了許多當年的他不可能知道的細節。這是沉前升學高中的第一天。原來在那時,大老高就已經注意到了自己。或者說,他命運軌跡的改變,遠在他想象的之前。那時的自己,夢想是多么的簡單,成為人人敬仰的山海武者,再風風光光的向丁一求婚…這就是那個邊城少年最初的追求。可如今一切都已經唾手可得,但這些卻反而成為了最微不足道的事情。沉前沉默著感受了一會記憶之中靖城的風,隨即知道自己該醒過來了。他一揮手,所有的畫面都宣告破碎,肉體的疲憊和疼痛重新涌來。沉前緩緩睜開眼睛,抬頭看到了一片深邃。緊接著微妙的感應傳來,沉前立即掌握了這片空間的一切。這是…萬象塔的內部。沉前陡然坐起身來,也驚醒了一旁入定的一位豐腴女子。“沉前,你醒了!”女子站起身來,美麗的臉頰上浮現驚喜,與當初相比,也少了那種高高在上的疏離。“呼…洛神伯。”沉前招呼了一聲,隨即若有所感的轉頭,在他旁邊不遠處的地面上,還躺著另外一個青年。這青年不是別人,正是沉前那位經歷極其復雜的七師兄顧東來。“他怎么…”沉前有些錯愕。“他當時被燕山公打傷,因為沒有反抗所以傷勢也極其嚴重,因為現在情況特殊,只有這萬象塔還算安全,所以就通過金塔侯遺留的口令一起送了進來,讓他好生休養。”洛神伯解釋道。沉前微微點頭,隨即又覺得心頭有些堵,從他剛才的感知來看,金塔侯與萬象塔的聯系已經完全切斷,這無疑說明,金塔侯真的已經隕落…“我昏迷多久了?”沉前問道。“接近五天…”洛神伯說道,“千幻伯本來想幫你醫治,但被你三師兄制止了,他說你這是秘法的后遺癥,我們最好不要插手,你自己應該能休養過來。”“三師兄沒說錯。”沉前點點頭,知道石定言是顧忌自己體內可能存在的秘密,才不讓其他人碰自己。隨即沉前深吸一口氣,開口問道:“現在外界的情況如何了,困龍之陣是否起了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