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州，隨著明廷軍隊全面潰敗投降，淮北大戰結束后的徐州重新恢復了祥和。人們驚奇的發現大同的軍隊不同于朝廷的軍隊。朝廷的軍隊不提軍紀方面，對百姓可沒有這些大同的將士這般友善親切。雖說很多時候大戰結束地方都會出現長期的動亂，盜匪流寇頻生，活不下去的人們被迫落草；但此時的徐州卻沒有這樣的問題，一方面是此時徐州駐扎著大同整整十三個鎮的龐大兵力，大同進行淮北戰役的大部分兵力此時都在徐州，這讓徐州周圍別說流寇盜匪了，妖魔鬼怪都不敢冒頭。還有就是大同方面很及時的對徐州百姓進行救濟，除了派遣將士們協助百姓修補房屋和道路外，還有就是直接從徐州的官倉里放糧給百姓。徐州是被洪承疇當作淮北重鎮用來防御大同軍隊的，因此徐州不僅僅城防加固過，城內還儲存了大批的糧草和刀劍甲具，除此之外還有不少金銀用作鼓舞士氣之用。刀劍甲具自然都是要供給大軍的，大同后續肯定是要再度擴軍的，甲具刀劍什么時候也不會嫌多，畢竟想要給所有將士都裝備火槍還不現實，眼下大同每個鎮都有相當一部分以刀盾長矛為主，這些刀盾兵和長矛兵和火槍兵組合起來就是一個個標準的大同軍方陣，而且刀盾兵和長矛兵在攻城和陣地防御上也非常有用，眼下是無法舍棄的。方云出笑瞇瞇的看著這些刀劍甲具從徐州府的武庫內往外搬，看著看著眼神就不對勁了：“這是徐州的武庫軍備？為何，是這般質量？”不怪方云出驚愕，實在是這些軍備質量過關的頂天半數，這還是把刀劍甲具全算上才湊出來的半數，剩下的不是刀劍生銹就是甲具破爛，根本無法用。“方總啊，這就是偽明的現狀，哪怕是徐州這樣的中原重鎮，三省通衢之地，中原六地要沖，軍備依舊這般糜爛。”周遇吉慢慢說道。“哼，天啟年間時，莫說地方武備半數出現問題，哪怕一成出現問題，都是要命的大罪。再看看眼下這崇禎朝，軍備已經爛到了什么地步，這些軍備竟然不止有天啟年的還有萬歷年的！”趙玉琪看著這些軍備都感覺嫌棄。大同為什么都是自己打造軍備，哪怕再慢也不用偽明的軍械，還不是因為這些軍械不過關，用起來就是對將士性命不負責？軍械出問題，是會影響一整場戰役走向的。“不看這些軍械了，那些甲具修修補補還可以用，刀劍就全部回爐吧，我們眼下還有一個事沒去處理呢。”方云出有些無奈的嘆了口氣。趙玉琪和周遇吉點點頭，對方云出的話沒表示疑義，因為他們眼下的確有個事需要去處理。徐州的地方治理和民生安定不用他們太操心，制定下方陣后，后續就會有干部來實施，他們這些負責一個方面戰役的大將，最終還是要把心放在軍事上。例如現在，淮北戰役結束了，大同耗時兩個月解決掉了偽明在淮北的所有軍隊，但這不代表戰事就結束了，僅僅只能說是暫告一段落。長達兩個月的時間，先是不斷進行試探，雙方都在一點點摸索對方的情報實力等等，隨后又是正面鏖戰又是圍點打援又是繞后包圍等等一系列戰術，不僅僅考驗將官們的指揮和謀略，對將士們的體能和精力也是一個很大的考驗。眼下大軍之所以停在徐州，很大一個方面就是大軍需要休整，也需要等后方的補給運上來，這兩個月時間對軍隊的彈藥消耗很大，如果接下來要繼續進行下一階段的作戰，大軍就需要補充相當一部分的彈藥。方云出三人的軍報折子已經送到順天府了，他們知道大同的中樞不是偽明，不會拖軍隊的后腿，也不會做出中飽私囊的事情來，因此他們很放心的開始考量下一階段的戰事。而下一階段的戰事重點就不再是長長的淮河，而是南直隸，或者說，是應天。那是偽明新的國都，更是南北兩京之一，是南國最重要的城市，其無論政治意義還是戰略意義都無比重要，一旦拿下應天，那么其造成的影響必然是震動整個南國。周遇吉手中炭筆在一張草圖上劃出一條線來：“老方，老趙，你們看，我們若是依托運河南下，不僅輜重后勤的壓力可以大大減緩，而且我均可以長驅直入，直接跨越淮安抵達揚州。”“拿下揚州，咱們可就和應天隔長江而望了。”趙玉琪點點頭：“不錯，揚州城的地理位置很重要，如果拿下揚州，我們不僅僅是隔長江而窺江南，揚州更可以卡住南方東南商賈大部分的通道。”“這是我們進入江南的重要門戶之地，無論是依托運河還是海路，對我軍來說都是極其方便。方云出說道：“對揚州的戰事，刻不容緩，我們必須要以最快的速度拿下揚州，這不是因為其他原因，我們在淮北大勝的消息眼下必然已經傳遍了江南，揚州的防御必然會大大加強，而且指不定是哪位老將站出來阻攔我軍。”“雖說我軍不怕任何艱難險阻，但能避免不必要的傷亡還是好的，漢家子弟內戰，不是什么好事。”周遇吉點了點頭：“這也正是我所想的，不瞞你們二位，當初我還在山東的時候，就做好了要打到應天去的準備，想下應天必先下揚州，而揚州也是一座不弱于徐州的堅城啊。”三位大將軍謀劃著怎么拿下揚州時，關于淮北之戰的消息也在飛快的在各地傳播著。這場大戰進行途中雖然進行了消息封鎖，但商人也好，百姓也好，都知道那片談查不到消息的真空區內爆發著大戰，只是不知道情況如何而已。隨著戰事結束封鎖解除，百姓和商賈可以自由行動后，大戰結果已經一目了然。此時的徐州城上，飄揚著的是大同的赤旗，而徐州城內負責駐守的也是大同的將士。大同勝了！大明一敗涂地！這個消息以最快的速度跨越了長江傳到了應天府，得知三十多萬大軍全軍覆沒，朱純臣、朱國弼、洪承疇三人生死不明之后，應天府內是一片嘩然，明廷君臣驚愕之余更是內心惶惶：大同這么能打，該不會要打過長江了吧？！“你聽說了么？大同又贏了！”在應天府的某個茶館內，幾個人能低聲交流著。“嗨，誰說不是呢？聽說大同的三個大將軍和朝廷的成國公他們在淮北之地廝殺了兩個月，生生把朝廷三十多萬大軍給全殲了！”“嘶...這大同竟然這般強？”“畢竟是張相爺一手組建的，哎，說起來張相爺主政內閣的那會兒，日子是真的舒服啊，不用害怕貪官污吏，也不用擔心流寇馬匪，咱大明人無論是在哪，可都是挺直了腰桿。”“誰說不是呢，這才幾年啊，貪官污吏越來越多，各地那些官啊沒一個管事的，路上這些流匪強盜也越來越多了，生意根本沒法做，那些衛所兵處處設卡索要過路費，這一路運輸過去賺的還不夠給他們的孝敬！”“不說這些，張相爺可是拿咱們當人啊，哪像如今，咱又成那些官養的豬了。”“啥時候張相爺打到應天來啊，到時候咱們也好過了。”“應該快了吧，畢竟徐州都打下來了，接下來應該快到揚州了。”“聽說北邊如今開始恢復新政了，咱們慢慢等吧。”幾人交流著這些天南地北的消息，臉上帶著幾分期待和幾分無奈，期待是對未來的期待是對大同的期待，而無奈則是對現在的無奈對朝廷的無奈。人們就搞不懂，這才幾年啊，原來蒸蒸日上的大明朝，怎么就到了如今這地步呢？如果說尋常百姓商賈在期待大同，那明廷的君臣就是在畏懼，在害怕大同。大同啊，那可是張好古那個男人組建的大同啊，當時的新黨怎么對付貪官污吏和庸碌官吏的，當時的新黨怎么治理朝政的，這些他們可還都歷歷在目呢！尤其是對東林黨這些人來說，大同的思想理念和他們是極大的沖突。如果大同是要全面廢掉儒家學說，那么天下士子也許還會站出來反抗，可大同針對的根本不是儒家，還是東林這幾支，說起來這是儒學內部矛盾，不然也不會有新黨這個稱呼，本就有舊學新學，舊儒新儒的意思。沒看見孔家雖說被大同徹底滅了，但天下讀書人卻沒多大反應么？孔家沒了，孔廟可還在呢，孔老夫子的廟被大同照顧的好好的，天下士子去拜孔廟還沒了孔家那么多事和那么多麻煩，眼下士人去山東拜孔廟，大同還會提供一定的幫助。單就這一點，這南國的讀書人就不可能全部站出來反對大同，至于針對地主士紳，這就跟不用說了，當初新政一路實行到大半個南國，也沒見多少地主士紳站出來反對，多是私底下牢騷，誰也不敢明著站出來。當初不敢，眼下這大同和大明南北對立，而且在大同隱隱有順勢打到江南的勢頭時，這些地主士紳就不敢輕舉妄動了。其實別說他們，大明這些當官的誰又想真的和大同去死磕到底呢？大不了就不當官了么，主動辭官回鄉還能保住自己家財的，到時候當個富家翁，隱忍個幾年，自家子侄再學學新學，將來不還是能當官么。所以真正憂心忡忡的，是大明的高層，是那些內閣大臣，各部尚書，是崇禎皇帝朱由檢這個大明最高話事人。“三十萬啊，三十萬啊！”“就是三十萬頭豬，大同要抓，兩個月都不一定能抓完！”“之前不還說兩軍對峙么，之前不還說要在淮北死死牽制住大同賊子么？怎么這么快就敗了？！”崇禎皇帝看向自己的內閣大臣們，希望這些自己倚重的心腹大臣，名望大儒能給出一些建議來。如今的崇禎感覺自己不比建文帝的心境好到哪里去，當初成祖起兵靖難一路打到長江時，估計建文帝朱允炆就是這般復雜吧？三十萬又三十萬，算上在山東和甘陜折了的兵馬，大明的衛所兵、京營、邊軍加起來損失快九十萬了！要知道在天啟朝時，朝廷加起來兵馬都沒有這么多，可他崇禎朝已經損失了近乎天啟朝兩倍的兵力了，就這還丟了整個長江以北地區。是的，不僅僅是淮河以北，根據最新的消息，大同各鎮已經向淮南進發，鳳陽、廬州等地是一日三驚，求援的折子和雪片一樣飛進了內閣。“你們好歹給朕出個主意，拿個辦法啊！”崇禎皇帝看著沉默不語的群臣，感覺自己的太陽穴在砰砰直跳，那感覺仿佛腦袋都要爆了一般。而在明廷一片蕭條，君臣惶恐不安時，在淮河以北的廣大區域內，百姓商賈卻是歡欣鼓舞，各地簡直是敲鑼打鼓的慶祝大同的再一次勝利。實際上為了這次大戰的后勤補給，大同中樞不僅調配了大量俘虜作為后勤運輸的主力，各地百姓也紛紛主動來幫大同將士提供后勤。不然三位大將哪來那么多充足的炮彈對著朱純臣和洪承疇狂轟濫炸，周遇吉又怎么可以長途奔襲而不擔心后勤問題？淮北之戰不僅僅是將士用命，百姓也發揮了巨大作用。因此當淮北戰事大勝的消息傳到順天府大同中樞時，張好古笑著對眾人說道：“這不僅僅是我們的勝利，也是百姓的勝利，是底層的人民群眾對那些封建阻礙的一次強有力的反擊。這是我們大同和老百姓共同打下來淮北，人心站在我們這里啊。”張瑞圖也是笑著：“首輔說的不錯，百姓對我大同無比的支持，主動幫助我軍將士，這種軍民之情，可稱之為魚水啊。這普天之下，除了我們之外，還有誰能得到百姓這樣的幫助？”“老百姓在盼著我們，盼著我們來了，能過上好日子。百姓相信我們，我們也不能讓百姓失望。淮北的恢復工作要快速上馬，各級干部要盡快就位，抓緊恢復淮北各地的生機。”張好古說道。盧象升點點頭：“首輔放心吧，這些我們已經考慮到了，各級干部已經安排就位，眼下已經出發了。”“嗯，眼下軍方想繼續打下去，一路打到淮南，乃至江南去，你們有什么看法？”張好古說著慢慢端起茶盞抿了口茶。盧象升微微皺眉：“自我大同正式起兵一來，大小戰事無數，甘陜、山東、遼東等地戰事不斷，先是在遼東和偽明重兵進行了一次決戰，隨后緊接著就是入關在直隸進行大戰，緊接著又馬不停蹄在淮北和偽明決戰...”“到了如今，不說將士們人困馬乏，我們的糧草軍械，也不足以支撐再發起一場大規模的戰事了。”黃立清也是說道：“如今我們更應該做的，不是一股腦的打到哪里去，而是先把我們已經拿下的地方給恢復過來。這幾年北方大旱，陜西、山西、河南乃至山東都有不同程度的受災，百姓流離失所，地方戰火頻發。”“如今整個北方在我們的掌控之下，我們必須要先穩定民生，鞏固我們的根基。這段時間為了支持戰事，將士在前線用命，百姓在后方支援，各種糧秣物資支援淮北，戰事打贏了，將士和百姓總該休息一下了。”張好古點點頭：“嗯，你們都不支持眼下直接打到江南去。說起來，我也是這樣想的。”“軍隊需要休整，民生需要安定。眼下我們看起來勢不可擋，但實際上也是強弩之末，江南是打不過去的，而一旦失敗，那對我軍目前的勢頭來說就是個沉重的打擊。”“江南不可取，但淮南還是可取的，我們可以不下江南，但淮南卻要拿下來。”“給趙玉琪、方云出、周遇吉三位老總去信，就說打下揚州來。”隨著張好古下了決心，正在徐州前線的趙玉琪、方云出和周遇吉三位大將軍也是得到了中樞的命令：打下揚州！趙玉琪笑著說道：“中樞果然還是明白咱們的意思啊。”大將軍們戎馬多年，還能不知道軍隊疲憊？如今趁著還有最后一股勁，拿下揚州是最好的選擇。很快在徐州的兩個最先恢復過來的鎮開拔，目標直抵揚州！而揚州城面對大同大兵壓境，揚州知府是一日三驚不斷給應天去折子希望得到援兵支援，可這些求援折子就是如泥牛入大海毫無消息波瀾。這下揚州知府知道，揚州是被拋棄了，想想也是，成國公他們三十萬大軍都敗了，徐州都丟了，這揚州又還能支撐幾日啊？一念至此，揚州知府也心寒了，看著手下人們那惶恐的模樣，揚州知府咬牙說道：“朝廷沒援兵了，這揚州眼下就是孤城，死守必然是不成的！”“與其死守，不如我們直接去江南求援！”揚州的各級官員一聽眼前一亮，是啊，他們可以不用死守揚州，可以帶著家卷家財去江南求援啊！三日后，大同兵臨揚州城下，揚州城門大開，百姓歡呼著出來迎接大同將士。自此，淮南之地再無戰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