驍騎營,
這是袁崇煥在天啟朝被委任遼南總督,經略遼南時為了應對滿清馬甲而特意打造的馬隊。
大部分是以在滿清皇太極和那些八旗貴族壓迫下活不下去的女真底層和不屬于滿清八旗生活在深山老林里那些野女真為主,后來以這批人為教練,訓練漢家騎兵,這就有了屬于大明的驍騎營。
驍騎營連人帶馬全部披掛棉甲,端的是一支擅長突擊的重騎。
畢竟滿清馬甲本來就不是和蒙古騎兵一樣擅長游獵,而是近距離突襲和中近距離的強弓重箭,為了應對滿清馬甲,自然就要打造一支和滿清馬甲差不多的騎兵出來。
后來大同黨到了遼東除了各鎮兵馬按照天啟十二年制重新整合編練,也額外打造了幾支炮隊馬隊作為加強力量可以支援各鎮。
周遇吉來山東特意帶來了這樣一支馬隊,別看說是營,但實際上卻是一千五百馬甲,這一千五百馬甲放在山東這地面上,就是無解的存在,更何況周遇吉所帶兩鎮中還有兩千多輕騎。
這加起來三千余騎兵不能說打破十萬大軍,但在如今兩萬對三萬的戰場上,就是可以一錘定音的力量。
騎兵的威力,直到兩百年后,依舊是決定戰場勝負的主要因素。
在大炮的怒吼下,信號升空,驍騎營的校尉猛地抽出馬刀來:“兄弟們,大將軍信號到了,殺啊!”
“殺!”
震天的喊殺聲中,大地開始震顫,千五百連人帶馬披掛棉甲的騎兵從側后方殺出直接讓薛濂的軍陣混亂起來,薛濂仿佛真的被周遇吉抽冷子來了一記狠狠的左刺拳打在了下巴上一般,整個人被這突然殺出來的馬隊打的措手不及。
“不是說大同賊子就四個騎兵營加起來兩千多游騎嗎?!這突然殺出來的一千多重甲哪里來的?!”
薛濂的怒吼和質問注定無人解答,而戰爭從驍騎營橫沖直撞的闖入薛濂軍陣如入無人之境這一刻開始,就已經宣告勝負了。
跟在周遇吉身邊的那幾個衛所的千戶們,一個個眼看正面打贏了,那是直接抽刀:“兄弟們,功名利祿就在此刻,殺啊!”
衛所里的丘八大爺若說效死沙場那絕對是高看他們了,但打順風仗,仗勢欺人,他們絕對沒輸過。
眼看大同黨已經決定了勝負,丘八大爺們也忍不住動彈起來了,一個個拿著刀盾長槍那是喊打喊殺的不要命的往上沖,沖鋒速度甚至一度都快趕上騎兵了。
而薛濂看著如今大勢已去的戰場,整個人心灰意冷之下竟然是要拔刀自刎,卻被身旁親兵眼疾手快給把劍奪了下來:“大帥,您這是何意啊!”
薛濂長嘆一口氣,無視身邊亂哄哄潰逃的敗兵:“陛下把山東的戰事托付于我,我如今兵敗如山倒,連帶全線局勢崩壞,還有何面目回去?”
“戰事之敗不在大帥,都是后方那些人強行催促絲毫不顧前線情況,加之軍械多半老舊損壞,這才打了敗仗。”親兵安慰著薛濂。
而薛濂則是又嘆了口氣,他能不知道這些嗎?
可誰讓他是總督山東戰事的人,如今山東局勢徹底糜爛了,原本還能有三府之地,占有山東半壁江山,如今這一仗打完,整個山東都要淪陷于大同賊子手里,他怎么可能不擔責?
“老將軍若是不知道何處去,不妨來我軍中坐坐如何?”
薛濂扭頭望去,卻見周遇吉竟然已經策馬到了面前。
在青石關一線打的激烈無比時,在濟南城中,山東巡撫王順義正和山東的一眾高層官宦品著茶。
山東布政沒頭沒腦的來了句:“這一戰,朝廷應當是敗了吧?”
“敗了不好么,敗了一切干干凈凈。”山東按察使笑著說道。
王順義點了點頭:“是啊,敗了好,敗了一切干干凈凈,都可以從頭再來,就是可惜了那十萬兵,如今山東局勢是徹底糜爛了。”
按察使笑道:“山東局勢糜爛,與巡撫和我等何干?不是他薛濂自視甚高,不顧實情,強行以總督之權帶著大軍去和大同賊子決戰,山東局勢何至于糜爛?”
布政使又來了一句:“說起來,這些年山東的虧空,大致有個多少來著?”
王順義說道:“原來有個七八萬兩,后來不是補齊了么。”
布政使笑道:“是這樣,是我記差了,那七八萬兩早早就補齊了。”
按察使又笑道:“說起來,我們該聯合給陛下上折子,參薛濂一本了。”
三人互視,繼而大笑起來。
打吧,打吧,打的越激烈越好,打的天昏地暗血流成河才好。
不這樣,怎么彌補山東那七八百萬兩銀子的巨額虧空。
不這樣,山東原本那幾百門大將軍炮的下落又如何解決。
不這樣,山東這些年的那些骯臟事又如何抹除?
左右不過犧牲一個薛濂,犧牲十來萬丘八而已,值,很值啊!
忽然,布政使嘆了口氣:“就是可憐衍圣公一家,又要做大同賊子的俘虜了。”
按察使無奈的說道:“雖然衍圣公一家的遭遇的確值得同情,但如此大災之下,我們也顧不得衍圣公一家了。”
王順義摸著自己的小胡子沒有說話,他正思索著如何給自己的頂頭上司寫折子呢。
很快,有小廝急乎乎的沖進來:“大人,陽武侯戰敗了,十萬大軍全線潰敗,大同賊兵已經向府城進軍了!”
王順義猛地起身:“兩位,是時候了,我們該撤了。”
一日后,周遇吉于青石關打敗薛濂的消息在山東各地傳開,緊接著就是各地的官宦士紳紛紛拖家帶口帶著金銀細軟跑路。
曲阜的衍圣公一家也想跑,他們可是太熟悉大同黨了。
從這伙人還叫新黨的時候,就一個個對衍圣公毫無尊敬,更別提禮貌了。
逼著孔家分地,拆分孔家,公審,槍斃,就沒有大同黨人不敢干的!
當初為了一個丘八,大同黨人敢炮轟孔府拆了孔家,如今大同黨人又來山東了,這怎么能讓衍圣公一家不膽戰心驚啊?
這不,一聽說周遇吉已經打敗了山東勛貴們的希望薛濂,孔家當即就亂了套了。
有哭喊天地的,有趁亂想跑的,有收拾細軟的,還有直接暈過去的,整個孔家上上下下,就沒有一個不怕的。
“天啊,老天為何這樣對待圣人之后,我們孔家到底做錯了什么?”
“太祖啊,你快睜開眼看看吧,這好好的大明河山,要被大同黨那些亂臣賊子給禍害干凈了!”
“我們好不容易被今上赦免恢復了地位,這才幾年啊,難道我們又要如同豬狗一樣被趕走了嗎?這衍生公府可是我們祖祖輩輩的家啊。”
“我們祖祖輩輩在這曲阜,自漢高祖到明太祖,歷朝歷代哪個不敬圣人,如今出了張好古這個亂世妖魔,圣人道統要毀于一旦了!”
“快跑吧,快跑吧,等大同賊兵到了,就誰也跑不了了!”
而在曲阜孔家人心大亂之際,一支馬隊也正飛快趕往曲阜。
這支馬隊是燕飛派遣出來的。
燕飛所帶三協兵馬里有兩營馬隊,他這次特意派出一營來就是為了搶先趕到曲阜,把孔家給圍住。
馬隊趕路中,都尉馬走田不由得想起來時自家都統燕飛的話來:“馬走田你給我聽著,大將軍有交代,不許走了孔家一人,莫說一人,就是一條狗,一只蒼蠅,都不能從衍圣公府飛出去,明白嗎?”
當時馬走田是拍著胸脯保證:“都統您放心,衍圣公府里那些玩意,我老馬早就看不順眼了,什么人啊,祖宗恩德能延續一千多年,皇帝老子都沒這待遇,那些人倒還一個個人模狗樣的,看我老馬怎么收拾他們!”
而燕飛卻是說道:“你們的任務,是圍住孔家,不讓孔家有人走脫,怎么收拾孔家,輪不到你來做主,也輪不到我來做主,明白嗎?”
馬走田嘿嘿一笑:“明白,服從命令聽指揮,大同三律八禁五十四條例我背的滾瓜爛熟,都統您就放心吧!”
想著之前都統交代的話,馬走田再看看自己這營馬隊,全營四百七十八騎,人人披掛棉甲,腰胯馬刀,背帶火銃,他們屬于最正統的大同騎兵,上馬可近身搏殺,下馬可列陣應敵的龍騎兵。
“兄弟們,曲阜距離我們只有不到三十里了,快馬加鞭,一口氣趕到曲阜,讓那些孔家老爺知道,咱們大同黨人回來了!”馬走田高聲喊著。
馬隊騎士們歡快的應和著,近五百馬甲疾馳著向曲阜逼近,而此時的曲阜,早已經混亂一片。
衍圣公府里亂糟糟的所有人打算逃跑,而衍圣公府外,再次成為孔家佃戶和奴隸的百姓們卻是重新喚起了希望:大同黨回來了,這次孔家肯定又要被趕走了。
老百姓們不奢求其他,只希望大同黨能多待一會兒,讓老百姓多過幾天太平日子。
如今衍圣公府里的孔家老爺們自顧不暇,曲阜的百姓們自然人心浮動,一個個張望著情況,并暗暗考慮著是不是該主動造反。
就在百姓們糾結之際,忽然有人扯著嗓子喊道:“大同來人了!大同來人了!”
百姓們驚喜的放眼望去,果然遠處塵土飛揚馬蹄聲宛如雷震一般,赫然是一支打著大同旗號的馬隊到了!
這支馬隊看上去風塵仆仆,但個個眼中仿佛有精光一樣,一看就是厲害角色,而且他們都披掛著戰甲,帶著刀槍,這絕對是大同黨里的騎兵。
因為山東的衛所兵力根本拉不出這樣素質的精銳好手來!
“大同的兵到了,快進城啊,孔家那些人想跑!”
“是啊,快進城去堵住孔家,別讓他們跑了啊!”
百姓們總算知道孔家為什么要跑了,原來是知道大同黨要來人了啊。
如今大同黨的兵到了,百姓們也有底氣了,一個個紛紛舉報孔家的消息,熱情的讓馬走田都有些感慨,這山東不愧是大同黨人的老地盤,百姓就是有覺悟!
“大家伙放心,孔家一個人都跑不掉!”
“兄弟們走,進城堵孔家!”
馬走田一聲吆喝,馬隊快速掠過百姓,直奔衍圣公府而去。
百姓們看著那大批馬隊絕塵而去,一個個互視幾眼后,忽然放下了手頭的活計,一個個拿著鋤頭犁耙跟在馬隊后面向著衍圣公府趕去,他們也要去圍堵衍圣公府,他們也要去堵住那些高高在上從來不拿眼睛看人的孔家老爺!
“老爺,老爺,大事不好了!”
“泥腿子們造反了!”
聽到仆役的呼喊,孔家的老爺們坐不住了:說破大天去,我們孔家才是曲阜的主人,一千多年來都是如此,這曲阜是我們孔家的曲阜,不是朝廷的曲阜,曲阜的人都是孔家的家奴,不是朝廷的百姓。
你們這些家奴如今竟然敢造反,怕不想贅婿噬主了?!
孔家二爺當即拍案而起:“放肆!”
“在這曲阜,誰敢惹我孔家,是先活的太舒坦,想找死了嗎?!”
話音未落,忽的有人闖進府來:“找死的是你們!”
孔家二爺放眼望去,忽然面露驚駭:“是,是大同賊,大同賊子!”
“賊子?是大同天兵到了!”
馬走田冷笑著,一手挎著腰間戰刀一手握著馬鞭走到孔家二爺跟前:“沒想到吧,咱們可又見面了。”
“你,你,你是......”孔家二爺看著馬走田,感覺眼熟卻就是想不起來這是誰。
馬走田好心提醒到:“當初你們孔家打死的那個人,是我的兄弟,戰友,是莪一個班的同生共死的手足同袍。”
“后來抄你們的家,我也參與了,當初還是我綁的孔尚明呢。”
“原來是你!”別說孔家二爺了,孔家那些老頭子一個個看著馬走田都忍不住激動起來。
馬走田對著遼東方向抱了抱拳:“蒙元輔信任,我馬走田從一個正卒到什長,再到隊正,管帶,如今已經是都尉,領著一營兄弟。”
“這次我特意主動向我家都統請纓,接下了這任務,就是想看著你們這些作惡多端還自詡圣人后裔的偽君子怎么走向末路。”
“兄弟們,圍了衍圣公府,誰敢跑,就地正法!”
孔融坐不住了:“你們,你們奉得誰的法,敢圍衍圣公府?!”
“陛下都對我們孔家禮敬有加,你們竟然敢在這里動刀,你們這是冒天下之大不韙,是要遺臭萬年的!”
“遺臭萬年的是誰,到時候就知道了。”馬走田如今心情很舒暢,他也懶得和孔融一個老頭子計較。
很快,孔家被大同天兵給包圍的消息傳遍了曲阜,無數孔家的佃戶家奴紛紛趕來圍觀這一幕,很多人沒經歷過當初大同黨怎么炮轟孔府的,如今老一輩繪聲繪色的講述當初高高在上的孔府怎么被打爛,土地怎么分給老百姓,孔家那些尊貴的不食人間煙火的老爺們怎么改姓,一個個又是怎么四肢不勤五谷不分。
如今這一幕很快就又能看到了。
很快,馬走田走出孔府,看著圍聚在孔府門前那黑壓壓的百姓,馬走田高聲喊道:“父老鄉親們,我是大同黨指揮下第八鎮右協的騎兵營都尉馬走田,我此行就是奉了我們第八鎮都統的軍令來查抄孔家。”
“父老鄉親們,大同黨回來了,有大同黨在,孔家再也沒法欺負大家伙了!”
聽著馬走田的話,百姓們當即爆發出熱烈的歡呼聲,不少人更是喜極而泣。
這幾年了?
終于又把大同黨給盼回來了,還是大同黨關心百姓死活,如今坐在金鑾殿里那個皇帝根本看不到民間疾苦,不知道老百姓過的什么樣的日子!
緊接著,馬走田又組織曲阜的百姓一方面搭建公審臺,一方面陳述自己的冤屈和孔家的罪證。
孔家的眾人驚恐的看著孔府外發生的一切,這一幕何其眼熟啊,當年張好古就是這么在曲阜生生給撕碎了孔家,讓孔家眾多尊貴的老爺不得不改姓成為泥腿子。
當初那一幕和如今這一幕,是多么的相似,此時此刻簡直如同彼時彼刻,仿佛當年的事情又來了一次情景再現一樣。
同樣的公審臺,同樣的百姓訴苦大會,同樣的聲討孔家罪狀,這次孔家的人不能動,但那些走狗和地痞無賴卻是一個也跑不掉。
有大同黨的精銳馬隊作為靠山,百姓們很快揪出了藏在人群中的一批為孔家做黑活的地痞無賴,這些地痞無賴仗著孔家,在地方上欺男霸女,橫行鄉里。
孔家想要田,他們就去威脅百姓,如果百姓不從就夜里闖進去打人,砸門,甚至直接擄掠逼得百姓不得不賣田,如果那種又臭又硬的,甚至直接趁夜燒房子,蒙上麻袋將其打的奄奄一息...
更別提強迫百姓繳納賦稅,逼得百姓賣女兒,還有開辦賭場,控制青樓...
明面上的孔家是名門之風,是圣人之后,是清正之家,可實際上,孔家是全爛了,爛的干干凈凈,這些地痞流氓做的事,那件背后沒有孔家的影子?
如今雖然還不能審判孔家人,但這些地痞流氓足以拿來當開胃菜了。
“今日,我替大家伙做主,這些地痞流氓,一個也跑不掉!”
隨著一陣炒豆子般的槍響,硝煙升騰之后,地痞們倒在公審臺上,引得臺下百姓歡呼叫好,而衍圣公府內,孔家老爺們卻是感覺遍體生寒:今日的地痞,又何嘗不是明日的自己?
孔家的末日,真的要來了!
不會再給孔家任何東山再起的機會了,這一次,是徹底的要孔家完蛋!
有的人死了,但沒有完全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