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雨江湖》在開機的時候并沒有像最開始立項時那么大張旗鼓,反倒是在橫鋪悄無聲息地就開搞了,就連開機儀式也是劇組內部搞一搞就完事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導演的更替的緣故。
當然,這爛攤子就得宣發部門去頭疼了,丁炙雖然是影片的主角,但還管不了那么多。
“血漿都給那灑上!對,還有那邊,都給撒上!”
“道具老師!還有這邊的給滿上!”
“哎!死在那的特型呢?怎么還沒到?告訴老王!他手下的人要是再這么不著調,以后就別來了!”
片場上,劇務在忙前忙后地安排著瑣碎的工作。
鄒雨桐正拿著一枚軟劍在上下比劃著,嘴里還念念有詞地在嘀咕著什么。
“鄒姐姐你好哇!”
鄒姑娘回頭一看,卻是看到了一個身穿一身大紅嫁衣的俏麗女孩。
“我是章怡人,戲里頭演的是葉綻青。”
鄒姑娘宛然一笑。
“你好,我是鄒雨桐,演的細雨。”
章怡人走上前兩步,很自然而然地坐在了鄒姑娘的身旁。
“哈哈哈!好巧啊!在戲里,我可是一直嫉妒著你,打算把你取而代之的!”
鄒雨桐饒有興致地看著眼前的這位姑娘。
這部《劍雨江湖》在立項的時候就引起了巨大的關注,為了這部戲來爭取機會的的自然也不少。
像是鄒姑娘本身也是通過丁炙才拿到了這個“細雨”的。
而葉綻青這個角兒比“細雨”還要出彩得得多,卻被章怡人這個無論從名氣還是咖位來說都不值一提的女孩給拿到手了,其中的一些彎彎道道,鄒姑娘也不是新人了,自然知道是怎么回事。
不過話說回來,鄒姑娘眼前這位章怡人,一頭披肩的長發,一身如同染血一般的大紅嫁衣,膚白貌美,且又嬌俏中帶著點魅意,確實是和劇本中的“葉綻青”頗為神似。
雖說是“關系戶”,但就單純從扮相來看,其實和角色也頗為吻合,也算是難得了。
“怎么感覺姐姐你看上去有點緊張?”
“緊張嗎?也許吧,畢竟我這是第一次拍武打戲。”
說著,鄒雨桐甩了一個劍花,然后手腕一轉,軟劍歸鞘。
這枚在戲中叫做“辟水劍”的軟劍,雖說是道具,也沒有開刃,但無論是做工還是精細度都頗為用心,就連劍身還是劍鞘的紋路看上去的頗為神秘精美,看得出道具那邊是有用心了。
看著鄒雨桐那干凈利落的收劍動作,章怡人的眉頭微挑。
“啊?原來是這樣啊!我也是第一次拍打戲額!但我看姐姐你剛才比劃的動作都好帥啊!是你自己練的劍法嗎?”
“哦?那是董導設計的!”
章怡人頓了頓,笑容未減。
“這樣啊!我還以為是炙哥教你的,畢竟他是出名的有真功夫的呢!”
鄒雨桐磨蹭著手中劍鞘的花紋。
“不,他不懂劍法。”
章怡人舔了舔嘴唇,笑瞇瞇的似乎對鄒雨桐這略微有些嗆的話完全沒有介懷。
“怎么了?在聊些什么嗎?”
丁炙的聲音從身后傳來。
“誒!你今天怎么來了?”
鄒雨桐的嘴角微翹,看著身穿這一身便裝的丁炙。
“你的第一場戲嘛,我來看看。”
今天主要拍攝章程安排里,很稀奇地沒有丁炙這個主角的戲份。
一方面是蘇兆在 拍攝這部《劍雨江湖》的時候,卻是盡可能地用“順拍”的。
順拍就是按照劇情發展劇本順序拍攝,而非現在常見的按照場景或者演員檔期而打亂順序拍攝的模式。
像是凱子哥,便是最喜歡用這種拍攝方式的導演代表之一。
像是他的成名作《霸王別姬》就是這種“順拍”的電影中最為經典的一部了。
不順拍其實能夠節約大量的時間,大大節約成本。
那為什么還會有人用順拍呢?
大家最常講的,是順拍中,演員更容易進入狀態,拍攝效果更好。
像是定會出品的那幾部“邊拍邊播”模式的劇集,也大多是用順拍的。
而丁炙這么“閑”的原因,除了在劇情前期他這個換臉后的江阿生尚未出場外,也是因為他其實戲份沒有大家想象中的那么貫穿全片。
通覽過整個最終版劇本,甚至還在開機前的幾次碰頭會里頭提出過不少修改意見的丁炙是很清楚的。
準確來說,這部戲其實不是丁炙之前拍攝慣了的那種“大男主”劇本,甚至劇本的故事里頭“換臉”后的張人鳳,也就是張阿生的戲份時長相對于“主角”的定位來說,是偏少的。
因為這個劇本里頭會有很多人物。
除了男女主角“江阿生”和“曾靜”之外,還有黑石組織里的大反派轉輪王,有三大殺手“雷斌”、“戲法師連繩”、以及接任“細雨”的“葉綻青”。
還有其他形形色色的大小配角,又如天下第一巨富卻又癱瘓在床的張大鯨,又像是倥侗派那即是師徒,又是夫妻的紫青雙劍。
正是這些形形色色的人物,組成了這波云詭譎的江湖。
既然要出場這么多形色各異的人物,那么就要分攤出不少的戲份,此起這一來一回的,丁炙這個主角的戲份時長自然就變短了。
實際上丁炙在看劇本的事就就發現了《劍雨江湖》的故事很扎實,各色的人物也很出彩,唯一的擔憂就恰恰是因為這個故事的“料”太足了。
這就要靠執導的人手底下的那份真功底了。
怎么把控好各色人物的詳略得當,又怎么把控好整個故事的節奏,讓其精彩的核心內容在120分鐘內得到最大程度的展示,甚至在后期剪輯要注意的詳略得當,才是最見真章的。
“炙哥好!”
章怡人甜甜地一笑。
這是丁炙和這位章怡人的第二次見面,但是章怡人在丁炙當面卻若有若無地展現出一種熟稔。
而且這種熟稔沒有過多的刻意,也沒有生硬的討好,不多不少,恰到好處。
緊接著,章怡人那雙會說話的眼睛在丁炙和鄒雨桐兩人間輕輕地點了一下,捂著嘴輕笑,顯得很有眼力見地說道。
“鄒姐姐,我先占用化妝間去補一補妝,姐姐你和炙哥細聊,我就不打擾了。”
說罷,她輕擺了一下嫁衣的云袖,往化妝間的方向走去。
丁炙的目光則是一路跟著她的背影,直到到了拐彎角后再不見蹤影。
“還看?還看?再看眼珠子都快掉下來了!”
鄒雨桐似乎有些吃味的話從身旁傳了過來。
“哦?你也會吃醋啊?”
丁炙收回目光看向了一旁的鄒雨桐。
和章怡人那招眼的大紅嫁衣不一樣,鄒雨桐此時身穿的戲服是那種江湖俠客的裝束,看上去簡樸利落,搭配上綰髻束發,鬢發處散落出一縷亂發,卻意外地更顯英姿颯爽。
“難不成我就不會吃醋了嗎?”
鄒姑娘提劍瞪眼,頗有幾分丁炙要是回答不正確就一劍砍了丁炙的氣勢。
丁炙伸手把鄒姑娘額頭前的那縷散落開來的亂發輕輕別在了她的耳后。
“裝得不像!”
“哼!”
看著鄒姑娘抱劍肅立在那里的嬌俏模樣,丁炙不由地笑了笑,湊近前來咬起了耳朵。
“等殺青了,問問道具師傅,你這套衣服看還有沒有新的。”
鄒姑娘和丁炙這么多年情侶了,那還能不知道他那有些古怪的癖好,頓時就橫眉冷眼了起來。
“你這登徒浪子,還敢口出污言穢語?”
“我就是覺得你這身好看,覺得留個紀念嘛!你想哪去了?”
丁炙聳了聳肩,一臉無辜。
鄒雨桐懶得理他,抱著劍背身不去看他。
不過說來也怪,和丁炙這三言兩語間,鄒雨桐反倒是不怎么緊張了。
“鄒老師!蘇導那邊問你準備好了沒有,要準備上戲了!”
“好了,這就去!”
鄒姑娘回過頭來看了看丁炙,只見他甩了一下頭,“同去同去!”
兩人來到蘇兆那邊的時候,只見到他還在那調試著機器。
“蘇導!”
鄒雨桐想開了口。
“蘇導,我先過去和李老師那邊過一遍戲了!”
這個李老師叫做李仲漢,也是個老演員了,就是那種看上去挺臉熟,但是大多數觀眾說不出名字的那種。
他在《劍雨江湖》當中飾演的角色是一個帶發修行的和尚,叫陸竹。
這個陸竹六歲到南京云何寺見癡大師處聽讀《金剛經》,十歲時投住少林,帶發修佛習武,一住二十七年,少林眾寺僧都許他是少林寺四十年來,佛法武功第一。
因為眼見江湖中人為了摩羅遺體,互相殘殺,于是他立志要取得摩羅“遺體”,將其歸葬。
事實上,鄒雨桐上次更丁炙開玩笑地說起“和別人的感情戲”時,說的就是和這個放在一般的江湖傳說里堪稱“佛子”一般的人物。
而今天拍攝的,就是細雨和陸竹之間的一場重頭戲。
實際上整個《劍雨江湖》的故事里,一切的禍根的起由就是“羅摩遺體”。
黑石組織為了搶奪羅摩遺體,血洗了當今首富張海端一家,殺死了張海端和其子張人鳳。
一片狼藉的混戰中,殺手細雨似乎突然對眼前的一切感到厭煩極了,鬼使神差般的沖動下,帶著遺體趁亂逃走了。
在路上,便碰上了向前來阻止這一切的和尚陸竹。
兩人為了遺體,纏斗了三個月原本心如止水的陸竹,漸漸發現自己對“細雨”產生一種特殊的感情。
而細雨似乎也對這個陸竹有了幾分特殊的感覺。
今天的這場戲,便是他們的“分別”之戲。
“收音準備!機器準備!”
一番的副導演在做著最后階段的檢查。
蘇兆拿起喇叭,劇務舉起場記板。
夜晚,破廟。
巨大的佛像在不遠篝火的映照下,顯得有幾分陰沉。
“噼啪”
那是木頭在火堆里燃燒時發出的炸裂聲。
“叮”
“哐”
這是兵刃相交的聲音。
細雨此時滿臉肅殺之意,在她對面的是拿著一雙“鐵筷子”的和尚。
只不過,這個和尚有些奇怪,雖然一身僧人打扮,但是頭頂卻依舊留著一茬短短的板寸,顯得有些不倫不類。
兩人高來高去地過了幾招,鄒雨桐劍法凌厲,出招又快又密,如同是雨滴一般宣泄而去,招招往著和尚致命之處招呼而去。
而和尚不慌不忙,在對方的劍尖似乎在方寸間就能直抵要害命門,才灑然地招架住來,顯得分外地游刃有余。
然后不慌不忙地席地而坐,背對著細雨,閉上了眼睛。
“你的四招劍法沒有學全。”
“是又如何?”
“我擔心日后,你若遇見了真正的高手,一旦被他看穿劍里的破綻,你必死無疑。”
細雨拿著劍對準和尚,向前走近了兩步。
“你轉過身來,看著我!”
和尚把眼睛睜開,卻依舊沒有轉過身去。
“我不能再看你,再過幾天,我就正式剃度出家。”
細雨的神情有了些許的變化,又上前了半步,劍尖只差一分,就能輕而易舉地遞入和尚的腦后。
“現在才說剃度?那你為何纏住我三個月?”
“今日別后,我將晨昏為你誦經消業,并求佛祖發愿,讓你了悟能斷。能斷一切法,能斷世間一切痛苦,脫離苦海,而登彼岸。”
細雨放下了劍,緊緊盯著和尚的背影。
“能斷?你能斷得了嗎?哪家的寺廟敢幫你剃度,我就把寺廟里的老少大小全部殺光。”
說罷,她轉身離去。
“且慢!”
和尚起身,轉過身來。
“也罷,今日該讓我消了此業,了卻這段塵緣。”
說著,他拿起手中的武器。
“藏拙于巧。”
話音剛落,他便以棍作劍猛地上前一趟,直指細雨心口。
“用晦而明。”
劍棍相交,發出了刺耳的碰撞聲,和尚步步緊逼,細雨節節后退。
細雨的辟水劍法陰狠毒辣,似乎都在和尚的進攻中不見一點威力。
“寓清于濁。”
和尚的招式越發地飄逸詭奇,兔起鶻落間兩人的位置進行了互換,細雨的劍法越發急和密,時而在兵刃相交時還會如同一條軟蛇般從各個角度刺出,卻都沒能建功。反而一而再,再而三地被和尚輕輕點中要害。
“以屈為伸!”
最后一擊,和尚手中的細小鐵棍突然一個突擊,直接就懟在了細雨的肩膀之處,直接將其擊退。
“這四招對上你的辟水劍,你必死無疑。”
細雨手捂著胳膊聽懂這話,似乎被激怒了一般,提劍繼續欺身上前。
和尚一右腳為圓心在地上輕點,整個人像是被風吹起一般畫了一個圓,避開了對方盛怒一擊,書左腳對準她手中的腳一踹。
細雨手中一麻,辟水劍差點就脫手而出。
和尚飛身而起,手中似乎不再留力,鐵棍比往常更快幾分直直地對準她的眉心而去,同時口中發出一聲怒吼。
“去!”
在千鈞一發之際,細雨把手中劍從發麻的右手換到左手,按照本能地往前一刺。
“轟!”
和尚手中的鐵棍脫手而出,帶著雷霆萬鈞之勢,從細雨的頭頂掠過,直直地插進了她身后的石柱子處,入石三分。
“噗!”
劍尖遞進了和尚的心口。
細雨愣住了,眼中滿是不敢置信。
和尚顫顫巍巍地直起身來。
“禪機已到。”
“如果你放下這把劍,離開這條道,我愿是你殺死的最后一個人。”
說著,他把自己脖子帶著的念珠摘下,掛在了仍然有一截劍尖在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