盯著手里的機票,再抬頭看向前面快要排到自己的安檢口隊伍。
鄒雨桐覺得自己估計是瘋了。
如果不是瘋子,會有什么人,在大過年的時候,不在家里頭舒舒服服地待著,反而會在大年初一的今天從家里往外趕呢。
在昨天,她本來打算鼓起勇氣,打算再次試探一下那個大豬蹄子的。
但最終還是只發出了“新年快樂啊”這幾個字。
其實,鄒雨桐老早就不動聲色地在公司里頭打聽過丁炙的情況了。
聽說他家里人都在國外,很少回來,但再詳細的情況鄒姑娘也就打聽不到了,畢竟最熟悉丁炙底細的梁瓊對藝人的私事還是挺保密的。
然而鄒姑娘還是通過一些手段,得知了丁炙家庭的真實狀況。
所以她在這種闔家團圓的時候,多少對某人有些掛心的。
聊到團圓飯的時候,對方破天荒地發了一張圖片過來。
那是一桌子豐盛的飯菜,但明顯很多都沒怎么動過,也都涼了。
“吃不完了啊。”
“家里人呢?過年也沒回來一起吃團圓飯?”
這句話是多少有些暴露了“賣茶女”對丁炙有些不符常理的了解,但丁炙那時候正對著窗外的煙花出神,沉浸在有些莫名的情緒當中,沒有覺察到。
“對啊,已經很久沒有和家人吃過團圓飯了。他們,也許再也不會回來了。”
其實是我回不去了,并且永遠都不可能再和真正的家人們吃上一頓簡簡單單的飯了。
丁炙在心里頭默念了一句。
鄒雨桐咬了咬嘴唇,她覺得自己興許已經猜到了一些事情,就連手指頭的動作變得緩慢和輕柔。
“那會覺得孤獨嗎?”
對面良久沒有回復。
正當鄒姑娘等的有些搖頭晃腦,有些懊惱自己是不是發錯消息之際,丁炙的消息才回了過來。
“慢慢地也就會習慣的。”
習慣......
習慣孤獨嗎。
還是說習慣以后逢年過節都沒有人陪伴呢。
鄒雨桐側頭聽著客廳外面電視傳來春晚舞臺的聲音,以及媽媽那偶然被小品逗樂時的笑聲。
平凡而又溫馨,讓在京都打拼的她在此時莫名地放松而又倍感溫暖。
現在他在干嘛呢。
是在黑燈瞎火的偌大房間里頭靜靜看著電視嗎?
還是在窗前看著煙火默默地抽煙呢?
鄒雨桐緊咬嘴唇,在這一瞬間鼻頭一酸。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要不怎么有這么一種說法,男人不經意間暴露出來的脆弱,有時候恰恰就能擊中女孩子心臟最柔軟的地方呢。
在這一刻,鄒雨桐像是鬼迷心竅一般,想要抱抱那個孤獨的男人。
瘋狂地想。
于是乎,第二天......
“媛媛?你們那什么公司是瘋了吧!哪有大年初一把人從家里面叫去工作的?”
“你們那個經紀人的電話是什么?我倒是要打電話過去好好問問她!哪有這樣做事的?”
鄒媽媽跟著正在收拾行李的鄒姑娘屁股后面,一邊念念叨叨的,一邊在幫忙。
“媽!”
鄒雨桐扭過頭來,用精湛的演技掩飾眼底下的心虛。
“這是一個非常,非常難得的一個機會,我,錯過了可能就沒有了。”
語氣堅定,態度誠懇,彌天大謊。
“唉,媽媽真的不用你大紅大紫,只要你做得開心快樂就好了,別太累著自己,啊!”
媽媽摸了摸鄒雨桐的小腦瓜子,憐惜地說道。
“好啦,媽媽我做完了這個工作,有時間就回來陪你們!”
鄒雨桐拖著行李箱走到門口,轉頭腳上就加快了步伐,掩飾自己的心虛和愧疚。
順便在心里默念著,媽媽對不起了,但這次去,說不定真的有機會給你們拐個女婿回來呢。
等到她走出了房門,鄒媽媽才若有所思地喃喃自語道。
“這姑娘是不是有點不太對勁?”
鄒姑娘其實從小到大都算不上安分守己的乖乖女,但她也沒有做過什么出格的事情。
這種近乎于孤身一人去見網友的事情,她也是第一次做。
還是在大年初一。
這真的是一場,偉大的冒險啊!
......
......
丁炙睜開了眼睛,眼神透露出一絲迷茫。
然后慢慢地清明了起來。
這正是他每次在夢境空間里頭體驗副本中醒來的特征。
他的大腦需要快速地分辨出現實與夢境,再把夢境中的記憶歸類為“僅供查閱”。
而昨晚,丁炙在睡夢里,經歷了一個平凡人的一生。
父母普普通通,家庭在溫飽線上,能夠吃飽穿暖,也有足夠的能力供應丁炙讀書上學。
在學校里,他也是普通平凡的一員,不是天才學霸,也不是底層學渣,按部就班地一路升學,考上了一個普通的大學,在大學時經歷過幾場無疾而終的戀愛。
然后在畢業之后,在一家大型公司上班,經歷了不太愉快的職場生活,光榮地成為了一名合格的社畜,為資本家的光明前景而努力奮斗著。
最后身心疲憊的丁炙,一咬牙回家重新拿起了課本,開始考公,失敗了幾次后,終于在快要放棄的前夕上了岸。
隨后便是在父母的催促下,和一名不算好看,也不算難看,性格溫柔的普通女子結婚生子。
其實并不知道算不算愛情,但似乎也還不錯。
接下來又是開始為了孩子忙碌的后半生。
沒有驚心動魄的故事,只有平平淡淡且枯燥乏味的柴米油鹽和生活瑣事。
養兒九十九,常懷百歲憂。
等到孩子也長大成人,開始戀愛工作后。
丁炙這才在忙碌了半輩子的編制單位上退休,和同樣已經老去的妻子相濡以沫。
又是許多年過去,孩子也已經結婚生子,也開始為了自己的生活還是奔波勞累,仿佛一個輪回。
妻子最后先自己離去,臨走之前只是拉住他的手,慢慢地閉上了雙眼。
而丁炙也在隨后幾年,在一家團聚后的新年元宵時節,在床上慢慢閉上了眼睛。
七十歲,喜喪。
在昨晚的副本,丁炙似乎故意為之,并沒有選擇那些擁有著跌宕起伏的精彩人生的角色,而是選擇了一個叫做“普通人的一生”的副本。
不要以為這個就沒什么好體驗的。
正如有些人會覺得,國產劇很多角色設置太過浮在云端,即便是一些評價頗高的電視劇里,也會時常出現一些不甚合理的人設。
就比如極力渲染女主角是個在大城市里頭苦苦掙扎的社畜,結果住的房子是豪華公寓,手里挎著的包包也是品牌,出行還有永遠瞬移的男主角座駕。
反正就是四個字,不接地氣。
不單創作者不接地氣,還有一些演員本身也是浮在天上的。
甚至還有些人,在被采訪時說到的話也讓人迷惑不解,說什么自己是一個普通人,經常出去逛街,遛彎,吃串,覺得這樣很自然的去貼近生活,至少沒有浮在天上,還說浮在天上的話,老百姓是不會去接受的云云。
老百姓.....
emmmm....
典型地想要立親民人設說,卻在字里行間都暴露出自覺是微服出巡的感覺。
輕車熟路地把這段記憶打包分類放在了夢境空間的“僅供翻閱”的位置,丁炙起身洗漱了之后,開始收拾起昨晚留下的殘局。
看了看窗外,此時的京都并沒有下雪,但剛過大年三十的今天,也顯得格外的寧靜。
估計很多人昨晚和親人朋友看春晚,打麻將到現在都依舊未醒吧。
慢著!
那個熟悉的身影是?
丁炙瞪大了眼睛,看著落地窗下有一個身后一個大拖箱,戴著毛線帽,脖子圍著個大紅圍巾的姑娘,正在寒風中來回跺腳,似乎在躊躇著什么。
鄒雨桐?
她這會兒怎么會在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