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水流非同一般。
只要觸碰,血肉,法力,精氣,能量,一切都一切,都將被吸收消融。
羅閻只和其中一條水流擦身而過,血肉便直接消融了一大塊,甚至連體內法力,都憑借消失一大截。
所有的防御神通,以及護身法寶,竟然都無法抵擋這種消融與吞噬。
羅閻眼神一凝。
望著密集的水流,只能不斷走位,盡量減少與水流接觸的次數。
而在他遁逃之時。
佛祖身中,鬧哄哄一片,所有人都在大聲交談。
“新來的,這是力量傳導秘術,趕緊學了,然后將力量交給楚道友。”
“都快點學,大家都是一條繩上的螞蚱,學得慢一分,咱們逃出去的希望就更渺茫一分!”
“楚道友在外控制佛祖身搏殺,我們在內貢獻自己力量。只要能逃出去,我們所有人,都有光明的未來!”
“快快快!”
玄法等人畢竟是先來的。
此刻仗著自己老人的身份,免不了對寶善等人一番說教。
而其中說教的最多的,就是催促寶善等人修習力量傳導秘術。
寶善等人也知處境不妙,因而很快掌握了力量傳導秘術,然后將自身力量傳遞了出去。
感受著越來越強橫的佛祖身。
他們心中稍定,這才松了口氣,有機會跟玄法等散修交談。
“想不到,散修中竟然也有奇人,能掌握這等玄妙神通。”寶善先是感慨一句,隨即話音一轉,開口問道:“敢問諸位道友,這位楚道友出自哪座寺廟?”
他對眾妙佛祖身很敢興趣。
等此間事了,他便打算獲取這門神通,然后取而代之,統領這數百個修士。
這將是他崛起的開始。
他寶善,必將在這次試煉中揚名。
“楚道友是埋骨廟的修士。”
“寶善大師可能沒聽過,但不要緊。對我等修士而言,出生不重要,實力才是底氣。就說現在,你們堂堂釋厄天的弟子,不也求著楚道友,融入了佛祖身嗎?”
“是啊,寶善大師,你可別因為楚道友根腳薄弱就小看楚道友!”
“我們能活,全仰賴楚道友的佛祖身,楚道友就是我們的救命恩人,我們需要心懷感激。”
玄法等人都是散修。
見寶善一上來就問根腳,心中的敏感點都被觸動,不由帶著一絲不滿說道。
“是是,我自然也感激楚道友。要不是楚道友,我和我的師弟們,只怕無法從那群星盟修士手中逃脫。”
寶善抱歉的笑了笑。
心中卻是微微一動。
埋骨廟?
聽都沒聽過。
出身這樣一座小廟,那姓楚的必然沒見過什么世面,他想要得到眾妙佛祖身的機會更大了。
他心中正琢磨。
忽然間,他發現佛祖身的血肉在劇烈旋轉蠕動,似乎在進行血肉的排列重組。
他有種熟悉的感覺。
可還不等他細細琢磨,注意力便被外界的湍急的長河所吸引。
此時此刻。
羅閻周身,已是被奔涌的大河所籠罩。
而羅閻,竟是咬著牙,迎著大河直接撞了過去。
這一撞,如共工怒觸不周山,帶著視死如歸的決然,開弓便沒有回頭箭。
“別!此乃無渡河,會消融你的一切…”
寶善驟然驚呼。
然而下一秒,他的聲音便戛然而止。
羅閻橫沖直撞,皮膚晶瑩如玉,散發著澹澹的神輝。
而原本接觸便會消融他一大塊血肉的無渡河,此刻沖刷在他身上,竟然連他的表皮都無法再消融,只發出沙沙聲,像是在給他洗澡。
“這是…”
伏清波站在遠處,望著橫穿無渡河,消失在葬龍淵中的羅閻,目光微微閃了閃。
他一步踏出,來到葬龍淵上空。
望著蒸騰而起的無邊死氣,以及灰蒙蒙一切都不可見的葬龍淵,他遲疑少許,還是沒有選擇追進去。
死氣遮蔽了一切。
進入葬龍淵,他的神念頂多鋪開千丈。
而千丈距離,想捕捉并追上一個神嬰境修士,實在太難太難。
他在原地站了片刻后,便調轉方向,回到魔龍宮中。
此刻。
戰場已經打掃完畢。
太昊仙宗作為勝利者,神情都意氣風華。
而被擒下的一些愿盟修士,則臉色慘白,一個個垂頭喪氣。
“伏師兄,那些愿盟修士跑了就跑了,正好,讓他們滌蕩死氣,為我們探路,掃清一些障礙。”
見伏清波歸來,一個太昊仙宗弟子冷笑著道。
“說得有理。”
伏清波眼神贊賞的看了那人一眼,旋即道:“準備一下,我們也進入葬龍淵。畢竟,鴨子只有被趕著,才會拼盡全力向內探索嘛。”
“是,伏師兄。”
一眾太昊仙宗弟子,早已做好準備,隨時可以出發。
伏清波朝太昊仙宗弟子點了點頭。
隨后一步躍出,朝先前那恐怖波動傳來的位置飛去。
那金光太嚇人,那力量太恐怖。
他要去一探究竟,看看緣由。
他一路飛過去,沿路上,他看到不少玲瓏仙宗弟子,在地面上搜索著,不知在尋找些什么。
他觀察著,發現這些玲瓏仙宗弟子都面色凝重,不由心中一動,想到了什么。
“余成呢?剛才那恐怖力量,不會是用來殺余成的吧?”
他童孔微微一縮。
目光鎖定其中一個玲瓏仙宗弟子,飄然而下,落到那人身邊。
“宮無恙,余成呢?”
他看了眼宮無恙,發現宮無恙神情陰郁,絲毫沒有得勝的快意。
顯然。
他心中的想法是對的,余成真的出事了。
“余師兄他…我也不知道,找找看吧。”
金光浮現的瞬間,一切都定格,一切都扭曲,所以連一直關注著余成的玲瓏仙宗眾弟子,也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么。
“那力量太恐怖,我還以為是余成使出來的…若他是挨打的那一個,只怕兇多吉少。”
伏清波大有深意的看著宮無恙,頓了幾秒后,又道:“這等恐怖攻擊,若不是余成使出來的,那是誰使出來的?那群愿盟修士?可若是那群愿盟修士擁有此等力量,又為何要逃?”
“或許也付出了大代價吧。”
宮無恙苦笑一聲道。
“或許吧。”
伏清波沉默少許,也點了點頭。
付出大代價…也只有如此,才能解釋。
兩人站在原地,感受著周圍殘留下的氣息。
這時候。
一個玲瓏仙宗弟子的聲音從遠處傳來。
“找到了!”
兩人眼眸一凝,都第一時間飛了過去。
他們本以為那弟子找到了余成,或者是余成的尸體。
不想。
竟然是一枚指甲蓋大小的金屬碎片。
宮無恙臉色凝重的接過遞上來的金屬碎片,一番查探后,沉聲道:“這是余師兄的天星宮,是余師兄封存在儲物戒中的洞天級兵器。沒想到,連洞天級兵器都被摧毀成這樣。殺死余成師兄的那道攻擊,該有多恐怖?”
洞天級兵器。
以神嬰境修為,根本無法催動。
因而這座天星宮,一直都封存在余成的儲物戒中。
如今天星宮都只剩碎片,那余成必然也已經死去,徹底的身死道消。
“宮無恙,節哀。”
伏清波看著碎片,拍了拍宮無恙的肩膀。
他能理解宮無恙落寞的心情。
試煉進行到最后。
愿盟和星盟修士都會陷入癲狂,會發了瘋一般搜尋幸存的修士,來湊夠人頭,完成自己的任務。
屆時,要是沒有余成這等強者庇佑,那這群玲瓏仙宗弟子,就只能如老鼠般躲藏起來,然后聽天由命,祈禱自己別被找到了。
“沒什么。余師兄留有后手,真靈不滅,不過是再活一次罷了。”宮無恙苦笑道。
伏清波沒說什么。
死亡是要付出代價的,余成此刻隕落,就算能復活,也無法再跟他們這一輩爭鋒,注定將落后,逐漸化為平庸。
他搖了搖頭,想到自己的師妹秦落衣,又笑了笑。
此刻余成死去。
自己這位師妹,只怕是要開懷大笑了。
他這般想著。
勐然間,他似有所覺,童孔縮小,低頭看向眼前的大地。
“哈哈,置之死地而后生!這就是生死,這就是陰陽!多謝你,讓我感悟陰陽,讓我洞悉小陰陽術的奧秘,初步掌握小陰陽術!”
余成暢快的大笑聲,驟然響起,回蕩與天地之間。
霎時間。
所有玲瓏仙宗弟子,都停下了手中動作,望向天空,露出激動之色。
“余師兄,是你嗎?”
“余師兄,你竟然沒事?”
“嗚嗚,余師兄,我還以為你死了,你沒事真是太好了。”
有玲瓏仙宗弟子,甚至痛哭了起來,宣泄自己的情緒。
伏清波眼神凝重,望著前方某處,心中暗暗道:想不到,這余成經歷死亡后,竟然掌握了小陰陽術。此番他由死轉生,逆天歸來,自身的實力,只怕要直接翻倍。
若是之前,他自忖穩壓這余成一頭。
那么現在,兩人的實力已是來到伯仲之間。
甚至,若余成能用出小陰陽術,他或許還不是對手。
他望著身前。
一陣風從虛空中吹了出來,帶著遠古的滄桑,帶著生死的真理。
下一秒。
余成的身形便漸漸凝實,彷佛是從虛空中鉆了出來,又好像是憑空出現。
他站在風中,黑發亂舞,目中精光涌動,臉上帶著無比肆意的笑容。
而他的身上,恐怖的力量涌動著,宛如洪荒勐獸一般,精氣神竟是直接蛻變,來到了一個令伏清波都感到匪夷所思的境地。
“余師兄,我就說你命不該絕,你還活著,真是太好了!”
宮無恙臉色狂喜著迎了上去。
他之前還在疑惑,明明他沒有從余成身上感受到任何死劫氣息,余成怎會忽然死去。
原來,余成根本就沒死。
所謂的死亡,不過是一種另類的新生罷了。
“之前的猜測太保守了。他的實力,不止是翻倍,而是翻上了至少五倍!”
伏清波站在一旁,也感到駭然。
這余成在這次死亡中得到的好處,連他都怦然心動。
他不動聲色,望著還在感受自身的余成,平靜開口:“于師弟,因禍得福的感覺如何?”
“美妙,很美妙的感覺,像是重回母親肚中,蒙昧卻又舒適。而在這個過程中,我與本源大道來了一次親密接觸,從中獲得了難以想象的巨大的好處。”
余成閉上了眼眸,臉上露出回味的表情。
他本以為,自己領悟小陰陽術,將從最簡單的男陽交合開始,于雙修中獲得好處。
結果沒想到。
一次死亡。
小陰陽術的種子與他心間誕生。
自此以后,他便能掌控陰陽當中,頗為高端的生與死的力量。
這與他而言,是蛻變。
讓他的實力,直接暴漲了十倍!
“殺死你的那人呢?”伏清波又問。
“那人…”
余成豁然睜開眼眸,升騰起滾滾殺機:“殺死我的人,就是那施展佛祖身的愿盟散修。我實在想不到,區區一個散修,竟然掌控那等手段。那恐怖的攻擊,我甚至尚未看清,就將我滅殺,轟成了虛無。”
他身子忍不住微微戰栗。
腦海中又浮現出自己被轟殺時的感覺。
那種只能聆聽著恐懼,靜靜等待死亡到來的無力感和絕望感,就像是一個叫做命運的臭婊子,狠狠蹂躪了你,結果完事后穿起褲子就走,連嫖資都不給你!
他眼皮微微抽搐著。
但很快,他便冷然一笑。
“幸虧,命運卷顧我,讓我在生死間的大恐怖中,領悟出了小陰陽術的一絲奧妙。”
他深吸一口氣,舒緩著起伏不定的心情。
過了幾秒。
他才看向伏清波,神情已經恢復平靜。
“伏師兄,那散修呢?我想那散修用出那一招也肯定付出了大代價,不知師兄擒下那散修了沒有?”
若是擒下,他要好好問問,轟殺他的到底是什么神通。
他親身感受過那一擊的威力。
那等神通,只怕已經超脫小術的范疇。
“沒有,他的實力不弱,突破了我的天河鎖界,已經逃入葬龍淵中。”
伏清波眼神微微閃爍。
余成實力的暴漲,令他心中莫名有些煩躁,變得極度渴望變強。
他想到了那散修。
能一擊蒸發余成,將洞天級兵器轟的只剩下殘片的手段,該有多大的威力?
這等手段,若是能為他所用,就算這余成實力暴漲數倍,他依舊可以睥睨以視之。
“他逃了?”
余成一挑眉,眼中閃過一抹詫異,隨后輕笑一聲:“也好,反正也要入葬龍淵的,就當是甕中捉鱉吧。”
話音落下。
他化為一道清氣,升騰而起,已是朝著葬龍淵激射而去。
“玲瓏仙宗弟子,隨我出發,進入葬龍淵!”
“是!”
一道道遁光,接二連三升騰而起。
遁光漫天,朝著葬龍淵長驅直入。
而原地,便只剩下一群一臉懵逼太昊仙宗弟子,以眼神詢問著伏清波,彷佛再問我們要不要也進入葬龍淵。
“伏師兄,這余成連進入葬龍淵都不跟你商量,也太不將你放在眼里了。”有太昊仙宗弟子上前,語帶不忿的說道。
“他領悟了小陰陽術,比我更加強大,當然不用再看我眼色,不僅不用看我眼色,他甚至還要給我上眼色。你瞧瞧,他振臂一揮,帶著玲瓏仙宗一眾弟子直接離去,將我們留在這兒,就分明是在報復我之前沒出手幫他對付那羅閻啊。”
伏清波望著遠去的壯麗長虹,眼睛微微瞇了起來。
修真界就是這般。
弱肉強食。
我比你強,你縱然心中有不滿,也只能忍著。
余成之前不滿,只能忍著。
他現在不滿,同樣也只能忍著。
羅閻落在地上,恐怖的肉身重量,讓大地都無法承載,勐然震顫,發出巨響。
“你不是楚天惡!你是羅閻,你是星盟那個羅閻!好啊,你又騙我…你又騙我!我寶善聰明一世,竟然一次又一次上你羅閻的當!”
葬龍淵中,死氣蒸騰,靜謐無聲。
然而佛祖身中。
寶善卻在大喊大叫,音中帶著憤怒,又夾雜幾分委屈。
他曾近距離觀察過羅閻的肉身,那一粒粒完美的細胞,曾令他驚為天人。
而之前羅閻血肉重組排列,以晶體神國抵擋無渡河的侵蝕,露出了馬腳,讓寶善明白了楚天惡就是羅閻。
在明白之后,他便恍然大悟,想著脫離佛祖身。
結果他卻驚恐的發現,自己被牢牢的吸住了。
那吸力巨大,將他牢牢禁錮,再加上自身力量不斷被抽離,他無法控制自己的力量運轉,所以他連從佛祖身離開都做不到。
一番嘗試無果后,他明白自己又被羅閻騙了。
于是絕望和悲憤交織,便有了他先前那番話語。
“什么羅閻。寶善大師,你在胡言亂語什么?”
“是啊,還星盟,楚道友明明是我愿盟修士,寶善大師你可別睜眼說瞎話,想挑撥離間是吧?”
“哼,你們這些大寺廟出來的修士,心眼就是多!”
玄法等散修,都開始指責寶善,語氣充斥著不滿。
“你們這些散修簡直就是一群豬腦子!什么埋骨廟,什么楚天惡,他就是星盟羅閻,他將我們哄騙進佛祖身,就是為了屠殺我們!不相信?不相信你們看看現在還能否脫離佛祖身!”
寶善破口大罵,悲憤無比:“一群蠢豬,被人賣了還幫著數錢,若不是你們…若不是你們,我根本不可能融入這什么佛祖身,根本不可能將自身力量鏈接入佛祖身的力場。我寶善英明一世,沒想到,竟然被你們這群蠢豬坑了!”
玄法等人聞言,心中都是一沉,連忙嘗試脫離佛祖身。
一番嘗試后。
果然,就如同寶善所說。
他們已經無法脫離佛祖身,甚至連動彈,都成了一種奢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