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
吳青山和安禪的感覺也極不好。
這種理智被侵蝕的狀態,就像是有東西趴在你耳邊不斷聒噪,令人莫名的煩躁憤怒。
四人加快速度,朝秘境最深處走去。
隨著漸漸深入,周圍的魔氣越來越濃郁,游蕩的人魔也越來越多。
羅閻甚至還看到了一株株黑色的植物,形狀可怖,
散發著邪異氣息。
那些植物漆黑扭曲的樹干上,掛著一具具人魔。
隨著幽暗之風微微搖晃。
乍一看,像是幾百幾千個人魔盯著你一般,令人毛骨悚然。
“周玲,這次不會出問題了吧?”
吳青山眼皮跳動。
他也是第一次進入秘境最深處,見到如此多人魔。
而且這些人魔跟外面的人魔迥異,一個個不知死去了多少年,都魔焰高漲,
強大到了不可思議的境地。
更有甚至,已經扭曲得不成人形,被徹底異化,成為了類似于‘魔’一般的存在。
若是他四人的活人氣息暴露。
不用想,必然死無葬身之地。
“你放心好了,藥液經過百次試驗,無一次失敗,絕對不會出問題。”
周玲雖如此說,但臉上的警惕之色卻不減。
“元的那枚心臟在哪兒?”
羅閻目視前方,淡淡問道。
“就在前面,以我們現在的速度,半個時辰就能看到。”
周玲如實道。
羅閻點頭。
這秘境最深處人魔無數,但四人涂了藥液,安全倒也無虞。
至于那虛空魔族逃脫的兩塊魂靈碎片…
魂靈碎片在外界無法久存,在秘境最深處的這塊地域中也是一樣。
從濯涳山半山腰到此地距離遙遠。
那兩塊魂靈碎片,要么早就在封禁之力下泯滅了,
要么隨便奪舍了一頭妖獸,隱藏在山林中。
羅閻思考著。
一顆心微微安定下來。
也不知道飛了多久,他忽然抬頭,
看向天空。
‘天’變低了。
并且隨著前進,‘天’還是不斷變低。
這片空間的天,是黑色的石壁。
那石壁上,遍布著一道道宛如血管般的暗紅的脈絡。
不是宛如,而是就是。
那就是血管,是元的血管,連接元的心臟。
這枚心臟被摘除了千萬年,但里面的血液仍未流盡,仍然不斷通過這些血管,流向八個位面,供養著整座秘境。
地底汩汩冒出的不老泉。
遍布畢竟的靈植和妖獸。
以及種種擁有不可思議效果的奇物。
一切一切,全都建立在元的那枚心臟上。
“若收取心臟,秘境失去供養,這座秘境…豈不是會直接消失?”
望著上方石壁上的暗紅血管,羅閻忍不住想到。
而這時候。
周玲已經飛到血管邊,拿出一把小刀,極為熟練地一割,一道血液就從破口出流了出來。
她連忙拿出一個玉瓶去裝。
羅閻仔細觀察。
發現玉瓶僅僅只裝了一半,血管上的破口便已經愈合,再無鮮血流出。
血管脆弱,
可以輕易切割。
但同樣,血管的恢復能力極強,能夠飛速愈合。
“周玲,你搞什么鬼?”
吳青山低聲冷斥,害怕節外生枝。
他左右張望著,看周圍人魔對一切仿若未覺,這才輕松一口氣。
“怕什么?我讓雷鈞進來取血時就是這般,都不知多少次了。”
周玲給了吳青山一個白眼,將玉瓶一收,飛往羅閻身邊:
“元的心臟就在前面十里處,我估計我們收取心臟的時候,隱藏在心臟中的那頭虛空魔族會趁機動手,奪舍我們。他倆實力強大,自保無虞。只有我,重傷未愈…到時候,就麻煩羅道友為我護法了。”
她朝羅閻眨了眨眼,露出嫵媚之姿。
“放心。”
羅閻看了周玲一眼,淡淡說道。
又是一分鐘。
四人終于來到元的心臟面前。
這是一枚鮮紅的心臟,頂天立地,足有百丈高。
心臟上長著一根根血管,如虬龍一般,又和植物的根系一樣,和上方的石壁相連,并且扎根其中。
乍一看。
就是放大版的人類心臟,并沒有出現任何變異。
“這就是元的心臟?”
羅閻走到心臟前,伸手摸了摸。
觸感溫熱且堅硬,堅不可摧,萬法難磨滅。
但同時。
在他手掌觸摸到心臟時,一縷魔氣順著他的掌心,要鉆進他的身體。
好在他時刻警惕。
魔氣才進入手掌,就被他以氣運之力抹去,蒸發成為虛無。
“別碰心臟!雷鈞會被奪舍,就是因為他觸碰了心臟!”
羅閻手掌已經收回,周玲的提醒聲才慢悠悠到來。
羅閻表情冷漠的看了眼周玲,并未言語。
周玲明顯感覺到了羅閻的不悅,她訕訕一笑,顧左右而言他:“喂,你們兩個,別欣賞了,趕緊動手吧。”
“我不叫喂。”
吳青山調皮一下,看向安禪:“開始?”
“嗯。”
三人以掎角之勢站在心臟邊上,然后盤膝坐下,開始念誦真經。
羅閻聽著誦經聲,愣了一愣。
念經?
這就是收取心臟的辦法?
“羅道友,想要收取心臟,首先要封印里面虛空魔族的魂靈。我等所誦之經,乃梵天鎮魔經,可引動愿力,結梵天鎮魔印,封印心臟內的魂靈。”
似乎察覺到羅閻的疑惑,安禪傳音,娓娓說道:
“那虛空魔族的魂靈非凡,憑我三人的力量,無法將之封印,所以需要借助三天王菩薩的力量。
三天王菩薩乃是愿盟中的一位得道高僧,其曾許下大宏愿,任何人都可使用其體內愿力,對付虛空魔族。
道友以后若是遇到不可敵的虛空魔族,又恰好精通佛道法門,也可以嘗試從三天王菩薩處借取愿力。”
愿盟?
羅閻眼中精光一閃。
相較于所謂的梵天鎮魔經和和三天王菩薩,他更好奇安禪口中的愿盟。
那顯然也是一個強大組織,或許能媲美星盟。
“愿盟是什么?”
羅閻傳音問道。
安禪雖在誦經,但顯然,一個嘴巴念,一個靠傳音,并不沖突。
“愿盟是我星盟另一死敵,其中皆是禿驢。總而言之,以后遇上愿盟禿驢,道友盡管打殺就是。”安禪淡淡道。
“直接打殺?這樣不好吧…那愿盟中就沒有好人么?萬一殺錯了怎么辦?”羅閻摸了摸鼻子道。
“禿驢皆有佛國,擅長度化信徒,為自己提供愿力。禿驢所過之處,如蝗蟲過境,一個人正常人都不會留下。要么也成為禿驢,要么就被度化,入佛國,成為信徒。”
安禪語氣中帶著不加掩飾的敵意。
禿驢不殺生。
然而卻喜歡度化他人,將他人變為自己的信徒。
說好聽點,是信徒。
說難聽點,那就是奴隸…
所以星盟對于愿盟一向是趕盡殺絕的態度,只要遇上,必然斬殺,免得道統信仰被蠶食。
星盟對愿盟這般。
愿盟對星盟自然也如此。
唯一的區別,就是星盟的修士基本不會死,只會被度化為信徒,成為奴隸般的存在。
“禿驢這么恐怖?”
羅閻聽得心驚膽戰。
他要是遇上和尚,然后被和尚度化了怎么辦?
不對…
他進入修仙界后,好像還沒遇上過什么正經和尚!
“也不盡然,只要守住本心,就能避免被禿驢度化。而且…我太倉星系,乃至是太昊星域,都沒有禿驢存在。”
兩人交流著。
元的心臟上,竟然浮現出一張漆黑面容。
那面容扭曲,散發著蠱惑之力,在引誘人靠近。
“虛空魔族?”
羅閻看了眼念經的三人,見三人眼神掙扎,忙一道氣運之力打了過去。
只聽轟的一聲,面容瞬間破碎,消失不見。
羅閻心中升起一絲警惕之意。
死死盯著心臟,提防那虛空魔族再施手段。
可元的封禁顯然比他想象中更強,那虛空魔族除了顯化一道面容外,之后便再無動作,徹底銷聲匿跡。
半個時辰后。
三人終于念誦完畢,緩緩停了下來。
周玲揉了揉眉心,一臉疲憊道:“好了,可以收取了。”
羅閻伸手摸了摸心臟,這一次,竟然沒有魔氣再鉆進他手掌…
“如何收取?”
他激動起來,盡量平靜的問道。
“簡單…”
周玲甜甜一笑,而后一拍腰間儲物袋。
霎時間,幾頭魔焰繚繞的人魔沖了出來,直殺向羅閻。
這幾頭人魔都不凡。
和羅閻之前看到的殘次品截然不同,哪怕放在這地底世界,都算頗為強大的存在。
“周玲,你?!”
羅閻臉色微變,忙朝后躲避。
“別怪我,這是組織的任務,就算我愿意將心臟給你,他們兩個也不會同意。”
周玲甜甜笑著,神情很從容。
然而被她控制的幾頭人魔卻很克制,似乎不想殺死羅閻,只想讓羅閻知難而退。
“離開吧,看到地上的血色晶石么,那是血珍,這片空間中還有不少。你撿一些回去,也算是不枉此行。”
她淡淡說著。
臉上表情充斥著施舍意味。
“周玲,你為何覺得吳道友和安道友會不同意?”
羅閻一拳震開一頭人魔,聲音變得冷冽。
周玲淡淡一笑,而后轉頭看向吳青山和安禪:“別怕,他很強,但這里是人魔的主場,我有能力對付他。”
她以為吳青山和安禪是攝于羅閻淫威,才選擇妥協。
然而…
安禪搖了搖頭:“周玲,收手吧,我覺得這枚心臟還是讓給羅道友比較好。”
“什么?!”
周玲臉色微微一變,又看向吳青山:
“你呢?你也想將心臟讓給羅閻?”
吳青山聳了聳肩:“安禪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
“你們…為什么?!你們都是圣人么?他要你們就給?你們不想完成任務拿到獎勵?”
周玲咬著銀牙,不敢置信的望著身邊二人。
是首領給的獎勵不夠誘人?
還是那羅閻的魅力太過驚人?!
竟然讓這二人自愿放棄心臟,讓給那羅閻!
“我有求于羅道友。”
安禪垂下眼眸,一只手按住周玲的肩膀:
“收手吧,我可以求羅道友,對你的冒犯既往不咎。”
周玲眼皮抽搐,臉上盡是駭然。
她感覺到肩膀上那如同山岳般的恐怖力量,只要壓下,她必然就會粉身碎骨。
而余光瞥向前方。
羅閻也已經動手,神拳帶著金芒,竟然摧朽拉枯,轟碎了她那幾具人魔。
她身子一顫,最終還是銀牙一咬,點了點頭,選擇收手。
這時候。
羅閻從遠處慢悠悠走來。
他無視了一旁噤若寒蟬的周玲,望向安禪:“如何收取?”
“簡單,割掉和石壁連接的血管,切斷和秘境的聯系,這枚心臟便能恢復本相。”
說話間,安禪已經飛到上方石壁出,刀光不斷閃爍。
不多久,一根根血管便被切斷。
而后。
巨大的心臟迅速收縮,眨眼之間,就變成了正常的拳頭大小。
安禪拿出一方玉盒,小心翼翼的將心臟裝入其中,然后遞向羅閻:
“元修混元魔典,萬族血脈,混元一體。因而他的這枚心臟適應性極強,可以直接替代你的心臟,并提升你血脈的兼容性。”
“好。”
羅閻心情激動,接過玉盒,放進儲物戒。
周玲站在一旁,只覺心頭在滴血。
她的第二神宮,她的亂神仙葩…全沒了。
而這時候,她又發現羅閻朝她看了過來,那眼神冰冷,帶著殺意。
陡時間。
她心中竟然生出大恐怖,仿佛滔天大禍降臨。
無與倫比的恐懼下,她的心防很快破碎。
而后,竟雙腿一彎,直接癱坐在了地上。
“這次不殺你,若有下次…”
羅閻冰冷的聲音在周玲心中響起。
她如墜冰窟。
忽然想起了自己的承諾。
幫羅閻得到元的心臟,還有…認羅閻為主!
羅閻救下她后,從未提過要她認主,她也沒當回事,畢竟她也只是隨便說說。
然而現在,她卻感覺到了束縛,來自羅閻身上的那種壓迫,非是實力,非是修為,而是上位者對下位者的威壓。
仿佛一念她便生,一念她便死!
“這怎么可能?他什么時候施展的手段?!”
周玲無法相信。
直到羅閻收回目光,她才渾身一個激靈,擺脫無言的恐懼。
她再不敢放肆,甚至不敢去看羅閻,只低著頭,眼眸微微顫動,心中一片混亂。
到底是,什么時候?!
“周玲,你這是干什么,看見羅道友,直接嚇尿了?”
吳青山蹲了下來,望著癱坐在地上的周玲,一臉好奇的問道。
“沒…控制太多人魔,心神有些疲憊而已。”
吳青山的聲音讓周玲回過神。
她裝作竭力平靜的樣子,緩緩站了起來,沒有理會吳青山,而是微低著頭,走到羅閻身后,神情謙卑,低眉順眼。
感受過恐懼,方才知道敬畏。
如今。
別說再對羅閻出手,就是怠慢羅閻,她都不敢。
“羅道友,她這是?”
吳青山愣住了。
周玲這模樣,就像是受了欺負的小媳婦一樣…在他看來,還不至于如此。
“不知道。”
羅閻不愿多說,輕笑道:“走吧,我們出去。”
“好。”
一行人朝外走去。
由于通往水位面的路有老龍攔路,所以眾人換了個方向。
羅閻回頭,又看了眼心臟處。
一根根血管從上方石壁垂落,斷口處血液早已凝固,只剩下暗黑色的血痂。
而周圍空間依舊平靜,似乎他取走元的心臟,并沒有讓這座巨大的秘境消亡破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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