廠門口。
孫師傅蹲在一角,轉頭打量著老廠,目光之中滿是回憶,這廠門口那個勞動人民最光榮標語還是他親手貼的,一輩子付出,到頭來鬧成這樣,他也不想。
但一想起自己的狀況,摸了摸脖子。
他已經活不了幾天了,這人一旦不怕死,很多事情都能想開。
趁這兩天將工友的事情解決掉,然后回老家置辦一口棺材。
從積蓄里花點錢雇一些人哭孝,無兒無女的他不想死后還默默無聞。
大半輩子的時間都交給了工廠,活著的人生不能做主,那自己的葬禮必須辦的風風光光。
如果到時候還能剩點錢,全都捐給山區孤寡老人,也算做件好事。
想到這里,孫師傅掏出筆,接著從懷里拿出有些發油的本子來。
“花圈多來幾對…嗯…怎么這么貴?算了…花圈就一對吧。”
“吃席…自己也沒什么朋友,工友倒有幾個,花不了大錢,這個不能省,得讓工友吃頓好的。”
“雇人這邊…一定要嗓子大的,必須扯著嗓子給我哭,這也得花一大筆…”
正在計算的孫師傅完全沒有注意到身后喬淵的到來。
“孫師傅,我看你身體這么棒,寫這玩意干什么,不吉利。”喬淵端著一杯茶道。
這茶很不錯,喬淵親自泡的。
孫師傅停下筆,用著充滿血絲的眼睛看著喬淵,一張蠟黃臉上充滿了疲憊和茫然。
“早晚用得上。”
“我看用不上,魯迅先生曾經說過,笑口常開,好彩自然來!”
“沒聽過魯迅?那我換個名人,周樹人曾經說過,我命由我不由天!”
“閏土曾經說過,一切牛鬼蛇神都是紙老虎!”
“小伙子,有事么?”
“嗯…孫師傅,其實我想問一下你脖子上的那道勒痕是怎么來的?”喬淵道。
一聽這話,孫師傅握筆的手一顫,皮膚皺紋陷的更深了。
喬淵再次遞上茶水。
孫師傅接過一飲而盡,最后眨巴眨巴嘴,看著茶杯道:“這茶挺貴的吧?”
“不貴,比起水來說,這茶很便宜。”
孫師傅搖了搖頭,不明白喬淵的話。
“小伙子,多謝你的茶,你叫什么名字,過幾天來我家吃席。”
“想吃什么跟我說,我提前置辦。”
喬淵一愣。
這…他竟然無言以對。
孫師傅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怎么不疼了?
快速跑到保安室里對著鏡子一看,頓時火急火燎的又沖了出來。
“小伙子,你…你剛剛給我喝了什么東西?”
他脖子上的那道勒痕可持續好幾天了,就連醫生都沒檢查出來,怎么喝口茶就好了。
“就普通的茶水,現在可以跟我聊聊了吧?”喬淵笑道。
安撫好后,孫師傅開始說起發生在他身上的故事。
一個星期前。
剛上完白班的孫師傅渾身上下痛的厲害。
人一旦到了年紀,各種病痛都找了上來。
工廠一直實行的都是兩班倒,人停機器不能停。
年輕的時候孫師傅還能扛得住,但隨著年齡越來越大,即使是白班他的身體也扛不住了。
去藥店買了一些便宜藥后,回到家已經很晚了。
他就住在員工樓,而員工樓則位于廠區后面那片荒地。
與工廠很近,方便隨時加班。
因此在很早前就沒人住員工樓。
回到家后,關上燈,那一晚孫師傅無論怎樣都睡不著,心情頗為煩躁。
一想起明天還要上班,吃下藥后的他也只能強迫自己入眠。
不知道過了多久,孫師傅突然從夢中驚醒。
睜開眼看著墻皮斑駁的天花板,孫師傅莫名的心慌起來,直起身子這才發現虛汗打濕了后背。
寂靜的房間只有那臺老式電風扇發出哐哐的聲音,皎潔的月光照耀下,一時間幻影重重。
起床給自己倒了杯水,然而…當他不經意間看向窗外時,突然愣住了,一道突兀的人影出現在宿舍樓對面。
白色身影一動不動,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孫師傅總感覺對方在看著自己。
緊握水杯的手開始發抖。
說實話,即使他心理素質過硬,大半夜的也被這一幕嚇到了。
這里早就沒人居住了,平時也沒人過來。
聽說以前還是墳場。
該不會是…
一時間睡意全無,孫師傅趕緊拉上窗簾,躺在床上…最后竟然迷迷糊糊的睡著了。
本以為只是一場夢,
但第二天,同一時間他突然又醒了,想起昨晚的事,打開窗簾好奇的看了一眼,結果又看見了那道白色人影。
與昨晚不同的是,它就站在宿舍樓門口,手里拿著一根鐵鏈以及一根哭喪棒。
它抬著頭正看向樓上。
那一晚上他緊閉了所有窗戶,蜷縮在床上不敢睡覺。
第三天…
還是那個點他又醒了,小心翼翼的通過窗戶,他沒有在樓下看見那道人影,正當他以為前兩天都是噩夢時,眼神忽然瞟向門口。
門縫處居然出現了一雙白色的鞋子!
當時他的大腦嗡嗡作響,腦子突然不聽使喚的向上抬頭。
門上那道小窗,它在對著自己笑!
咯吱~
大門突兀的打開,一道陰冷的霧氣彌漫,生銹的鉸鏈發出咯吱咯吱瘆人的聲響。
這次看的真真切切!
那道身影頭上帶著帽子,上面寫著一見生財!
那是鬼差!
神話中的鬼差!
當他再次醒來時,脖子上便出現了這道勒痕。
從此以后,每一晚它都會過來。
它在索命!
“我應該是陽壽已盡。”
說完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后,孫師傅又低下了頭。
顯得愁容無比。
接著繼續在本子上計劃自己的后事。
“鞭炮也得多備點,一定要響,城里雖然不讓放,但這屬于農村,應該不會管…”
“還得雇一些人,來年給自己燒錢,不然到了下面,沒錢估計也生活不下去…”
喬淵:“…”
“孫師傅,這個世界上是沒有鬼的!”
孫師傅停下筆,抬頭看了一眼喬淵。
“年輕人,我看你面善,好心提醒你一句,有些東西,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萬一被它們找上…”
“求之不得!”喬淵插嘴道。
這年輕人到底怎么回事?
果然還是太年輕,經歷的事情太少,無知者無畏。
就在這時,楊老板跑了過來。
“孫師傅,我楊新是什么樣的為人,你我相處二十年,應該清楚,最近這幾年我確實沒關心老廠的事,這才讓下面的人鉆了空子…孫師傅,你看要不咱們進去再說?”楊老板抓住孫師傅的手說道。
然而卻被孫師傅掙脫了。
“楊老板,這事我也考慮的不周,不應該在廠子里鬧,我在這里跟你說聲對不起,不過今天這職我真打算辭了,只要楊老板你以后好好對待手下的老員工就行。”
“他們雖然沒多大的文化,但他們也是人…算了,不說這些,如果楊老板還念及我這個師傅,過幾天可以來吃我的席。”
孫師傅說完轉身離去。
只留下一臉懵逼的楊老板。
“楊老板,瓶子這事就按之前我說的方案來,先做兩個出來,我還有事,先走一步。”
說完這話后,喬淵朝著孫師傅走去。
這個世界上沒有鬼,那些早已死去的人也不會復活,更不用說神話里的東西出現。
很明顯,有異靈假扮神話故事中的白無常來害人。
而且專挑一些迷信的人,因為它們篤定迷信之人肯定不會報案。
看樣子安全局的業務還需要進一步加強。
既然這事讓自己看見了,那么就得管管!
工人的命也是命!
一路跟著孫師傅,喬淵來到來一家鄉村集市上,孫師傅走進了棺材鋪、花圈店、壽衣店…
整個流程親力親為,看得出來,孫師傅對于自己的死后很在意。
明明有那種一條龍服務,但他依舊把控每一道程序。
最終…在壽衣店老板的驚訝目光中,孫師傅穿上了壽衣。
一出門,正好撞見了喬淵。
裹緊衣服后,孫師傅開口了。
“小伙子,幫我一個忙行不?”
“你說。”
“我剛剛算了一下,一整套辦下來,還剩不少錢,我想捐給那些山區老人,但是我不知道位置,能幫我找找么?”
“孫師傅,捐款這事先不急,去你家看看。”喬淵道。
在當地一個很小的派出所內,喬淵證明了自己的身份,最終兩人這才前往宿舍樓。
“治安官大人,我…”
“叫我喬淵就行,我再強調一遍,那些封建迷信不可信,死人是不會變成鬼的,也沒有所謂的勾魂使者,一切都是冒充的!”
“遇到這種事情,第一時間報警,會有專門的人上前進行調查,要相信國家!”
喬淵看向這棟墻皮斑駁的宿舍樓,孤零零的建立在這荒地上,周圍雜草叢生,天空灰蒙蒙的,如同被世界遺棄一般。
別說晚上了,即使是白天呆在這里都讓人心底發毛。
精神力掃視一圈,沒發現有異靈的蹤跡。
看樣子得等到晚上。
“孫師傅,平時該怎么做就怎么做,接下來的事交給我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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