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你有別的人選?”
天子挑眉,好奇問道。
“臣也覺得,李定國頗為合適。”
靖國公連忙出聲。
天子輕笑:“李定國這小子,還是有點天賦的,可以好好培養一下。”
隨即,天子似是想起了什么,目光挪轉,卻是看向了不遠處乾清宮殿前廣場。
只見廣場上,十幾個大大小小的孩童,正有哼哼哈哈的練著武。
能在這宮中這般模樣的孩童,自然都是天子之子嗣。
按天子對皇子們制定的教育培養計劃,凡年滿四歲的皇子,每天必須抽出一個時辰至乾清宮前習武,每一個月,天子也都會抽出半天時間,對皇子們的武藝學識進行考核。
如今已是昭武八年,天子之子女,已是有數十個,最小的有不過剛滿月者,最大者…
當年直接導致大恒建立的秦公長子,李璟,如今已然八九歲了!
而其中年滿四歲的皇子,就達到了十五個之多。
如此多孩童,平日里匯聚一起,不可謂不喧囂。
言及天賦,言及培養,也不禁讓天子想起了這些皇子,誰可堪大用?誰…能完美繼承他的意志?
天子目光閃爍,這個疑問,自皇子們稍大,便一直盤旋在他腦海。
他會鑄就一個自古未有之大帝國,這個大帝國的繼承者,必須有一個能明白他的苦心,完美繼承他的意志,且還有極強天賦才能的人,才算是合格。
可時至如今,他在這些皇子身上看到了許多有點,或許是他教育嚴苛的原因,每一個皇子,幾乎或多或少都有閃光之處,但直至目前,他還沒看到一個各方面都達標的存在!
這盡管在天子看來,尚且不急,所謂多子多福,他的子嗣多,時間也還有,選擇的余地,也很多。
但顯而易見的是,事實,并非如此。
天子能穩坐釣魚臺,對繼承人精挑細選,那是因為,大恒立國八年,后位一直空懸。
后位空懸,那意味著,天子有長子,卻無真正意義上的嫡長子!
盡管,這似乎是一個偷換概念的事情,但較真起來,也挑不出任何毛病。
但這個前提是,后位一直空懸。
在以前,大恒一切皆由武勛主導,一群泥腿子出來的大老粗們,哪里會想那么多,縱使想到了,也沒幾人在乎。
故而,在大恒開國的前幾年,天子可以隨心所欲,屠戮士紳地主也好,改革土地財稅也罷,后位空懸,儲君不定,都可以做到。
但如今已至昭武八年,大恒的秩序,也逐漸穩固,早已從打天下,轉為了治天下。
執行政策的主體,已經變了!
以前,大恒是軍國體制,以軍治國,天子是將軍,那大恒武勛,就是各級坐鎮各地的各級將領。
實施政策,便是軍令!
以軍令治國,違逆者軍法從事,而實施的政策,侵犯的,幾乎都是舊有士紳地主的利益,與武勛們無關,甚至有益處,一切自是暢通無阻。
而現在,治天下的主體,是文官,是士人。
泥腿子出來的武勛們,不在乎,認為不值一提的事情,在他們眼中,可是禮法大于天!
這也是為何近些年,天子要行大策,總起波瀾,總難順利的最根本原因。
而對這些文人士子們而言,大恒立國八年,后位依舊空懸,儲君依舊未定,顯然是一件極其不可理解之事。
在以往,他們是被排斥在執政主體之外,甚至被執政主體打壓屠戮的群體,當年的朝堂各部,甚至幾乎都快成了擺設!
文官士紳們,可謂是人微言輕,在大恒,根本談不上什么話語權。
而現在,今日顯然不同往日。
這些年,隨著文官士紳在大恒話語權的增強,立儲尚且無人敢提,但立后,這種風聲,在朝堂,已然隱隱約約的顯現。
很是顯然,立后,只是開始。
按嫡長子之制,立了后,那某種意義上,就是等于立儲。
宋,明兩朝,這么多年的文化熏陶,這后立下,這儲立下,想改,那可就沒那么容易了?
而這個問題,隨著文官士人們在大恒的話語權越來越重,遲早也必然會被引爆。
禮法大于天!
禮法,才是這個民族文化的精髓所在,也是這個國家統治秩序的根本基礎所在。
自古以來,歷朝歷代,自禮法健全之后,歷朝歷代,可以都是說是以禮治國,而非以法治國。
禮法,是禮儀的帶來的規則秩序,而非國家制定的法律秩序。
大恒選擇繼承了禮法,那就得接受禮法帶來的規則秩序。
這個規則秩序,在絕大部分時候,都比明文法律,要有用的多,這個規則秩序,也是唯一一個不分階層,不分權利,上至天子,下之草民,皆可束縛,亦或者,皆需遵守的。
面對如此之秩序,天子,也不得不顧忌重重。
此刻,似是察覺到了天子所思所慮,靖國公也順著天子目光,看向了那殿前廣場的皇子們,但很快,靖國公便收回了目光。
此事,還真不是他可以參與的,當然,最重要的是,不管此事如何,與他,還真沒有任何關聯。
大恒第一國公,世襲罔替,與國同休。
儲君是誰,后位為誰,乃至未來的天子是誰,他都是大恒的靖國公,他的嫡長子,也會繼承他的靖國公之爵位。
其他子嗣…靖國公府家大業大,隨便擠出點渣子,都足以養活一大票人。
“你那大小子,都十來歲了吧?”
沉寂之間,天子突然出聲。
靖國公微怔,隨即點頭道:“大小子都十四歲了。”
天子再道:“十四歲了,武院也應該快結業了吧?”
“明年下半年結業,二小子也是明面下半年結業。”
靖國公點頭,一時之間,也有些不懂天子之所想了。
天子問:“結業了,想好去哪里沒?”
靖國公遲疑一會,還是如實道出:“臣準備讓大小子去陜西,讓二小子去江南水師。”
說到這,靖國公又補充道:“孩子們沒什么本事,倒是銳氣十足,還得好好在基層打磨個幾年。”
天子瞥了一眼靖國公,點了點頭:“武院教的,大都是些紙上談兵的本事,要學以致用,才算是本事。”
“一步登天,可不是好事,就如咱們,當年也是一步一步從最底層爬起來,才有了現如今的咱們。”
“陛下放心,臣明白的。”
天子點了點頭,沒再多言,再次看向習武的眾皇子,目光幽幽,腦海之中儼然是思緒翻涌。
后位…儲君…
這個問題,久久不絕的話,拖得越久,問題就會越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