稅案的徹查,早已隨著各方勢力的陸續參與,而深入到了一個平常單一部門,根本無法觸及的深水區。
縱使依舊錯綜復雜,但徹查的勢頭,卻儼然朝著更好的方向飛速而去。
但一則消息的傳出,卻如平地一聲驚雷,將這剪不斷,理還亂的錯綜復雜,徹底引爆!
從一開始便一直處在風口浪尖的泉州稅務司司長劉洪濤,在被押送回京城刑部大牢后,交代其在泉州利益牽扯之后,于昭 武六年二月初八,在刑部大牢自殺而亡!
雖說在已查明的案情之中,劉洪濤算不得什么重要人物,但,其內閣首輔之子的身份,代表的含義,顯然極為特殊。
內閣首輔之子涉案,哪怕是內閣首輔親自戳破這個毒瘤,且大義滅親抓捕審查,但不管如何,內閣首輔,顯然絕對脫不開 關系。
而已查明的罪名,劉洪濤頂多也是一個罷官發配之罪,但劉洪濤畏罪自殺原本隨時都可往內閣首輔身上聯系的案情,乎被直接掐斷了 而隨后,案情抵達內閣首輔手中,三法司做出的審理,更是驚呆了許多人。
縱畏罪自殺,但案情未結,依律審定,抄沒劉洪濤所有財產,其妻妾子嗣,一律發配遼省。
接連而來的驟變,可謂是讓人目不暇接 切,皆是按律審理,幾乎挑不出絲毫漏洞。
但這一切,無疑又給人一種難以言喻的怪異。
父親審兒子,不應該是寬松亦或者包庇這不才是正常現象嘛哪怕再鐵面無私,人都死了,不應該也給幾分寬容嗎 抄家發配,這抄的家,發配的人,可都是血脈后代!
一時之間,紛紛擾擾,各執一詞。
是自殺還是被自殺 這顯然是一個頗有深意的問題。
可同樣顯而易見的是,這個問題是如何,已經沒了絲毫意義。
人都死了,且還被鐵面無私,大義滅親的審理,任誰,都說不出一個不字。
至此,同樣顯而易見的是,隨著劉洪濤的死,案情再怎么牽連,與內閣首輔的關聯,已然等同于無。
除非,劉洪濤,是自殺,還是被自殺,這件事,出現另外的轉折,出現紕漏,不然的話,此案,顯然已經牽扯不到內閣首 不過,在這天子腳下,很多事情,顯然都與天子的意志脫不開關系。
在乾清宮殿前,天子漫步,眾宦官宮女緊隨其后,靖國公陪侍左右。
“想明白了嘛 天子駐足,看向靖國公。
靖國公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臣明白。”
天子輕笑:
“你啊,得為別人想想,此案壓下了,對劉起元而言,不就是將把柄送到了所有人手里,以后誰想拿捏他,都用不著翻案就那群混貨的德行,遲早還會出“他劉起元又怎么會做這種落人口實的事情 “臣明白。”
靖國公看向天子:“雖說如此,但也不能任由他劉起元查啊,江南那 靖國公話還沒說完,便被天子打斷:“不讓他查讓誰查”
天子拍了拍靖國公肩膀:“現在不同以前了,規矩已經有了,朕也要維護規矩,無規矩不成方圓,壞了規矩,才是真正的 禍事!
言至于此,天子也沒多言,武勛將帥,是他的統治根基,這沒有錯,他為天子,要維護自己的統治根基,這也沒錯。
但若想要一個國家長治久安,那這個國家的統治根基,就絕對不能是極少數人的武勛。
現在他用得有多順手,以后尾大不掉,就有多麻煩,門《雛形后,就會有天大的禍患。
而且,現在可不同以往,以往的門閥世界,是借助知識與土地來形成近乎不可違逆的門閥大勢。
而現在,門閥世家一旦成型,那就是權利,經濟的集合體。
而一旦有了這個集合體,制度必然崩壞,這個集合體之中,必然會增加知識與土地。
一個個盤踞權利上層,壟斷這權利,財富,土地的門閥世家如此這般,縱使王朝更替,也足以輕而易舉的借助積累的底蘊,在亂世扶持代理人,亦或者從龍而爭,在新的王朝國家立 足,繼續存在。
漢晉隋唐,歷經了多少年,多少位鎮壓當世的雄主,才將門閥世界勉強解決 士紳這個群體,縱使有再多弊病,但對比門閥世家,絕對要好得多。
至少,士紳,是從絕大多數人中走出來的,是代表著天下絕大 多數人。
不管如何,未來的趨勢,就是文為文,武為武,如今這般文武混亂之景,要改變。
這與此案并無太大關聯,只能說,此案,剛好起到了一個引子作用。
只不過,引子雖有了,這個改變的趨勢,何時改,就得看天子本身了。
天子自問,他還是有些年頭可以活的,他在,再怎么變,也都在控制之中,只要想改,任何時候都可以改。
他不想改,要維持原樣,也能繼續維持著 切就看,劉起元,亦或者說,朝中這些前明舊臣,能不能看清楚這些,能不能找好定位。
在大恒,就有大恒的規矩,要想如前明前宋時那般肆意逍遙,是不可能的了 沉默許久,靖國公似也想通了不少,拱手道:“陛下,臣以為,此案,地方歸地方,涉及軍中的話,就當交由兵部與軍法司共查。”
“當如此。”
天子點了點頭,文歸文,武歸武,這才為正常。
隨即,天子又補充道:
“此案,該留情面的留,不該留的,就不留,你自己看著辦。”
聽到這話,靖國公神色微動,再朝天子一拜:“臣,謝過陛下。’’
“你啊 天子搖頭:“你就是對他們太縱容了。
“人心不足蛇吞象,一味地縱容,他們可不一定滿足。
靖國公連忙道:“陛下您放心,臣明白的。
“明白就好。
天子點了點頭,環視一圈這宮中殿宇之景,長吐一口氣:“宮里準備了飯菜,今天就別急著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