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參還有五軍都督府那些人是干什么吃的?”
北風獵獵,戰旗飛舞,遼國公趙武罵罵咧咧的坐在城垛上,絲毫沒有在意城樓距地面的恐怖距離。
“他娘的,早知道老子就去江南了,當個前鋒都比在這里吹風強!”
趙武從城垛上一躍而下,依舊罵罵咧咧著:“就算是守,也不是完全挨打啊!”
“陛下都說過,最好的防守,就是進攻!”
“先打他一巴掌,咱們再守也不遲!”
“把老子圈在這居庸關,幾萬大軍,天天吃了睡,睡了吃,這算個什么事!”
副將在一旁陪著笑,也不敢接聲,這些話,他可不敢說。
罵罵咧咧一通,趙武也沒了勁頭,無力的靠在城垛上,一臉生無可戀的神態。
他哪里不知道那群文官把他摁在居庸關是個什么心思。
邊疆重鎮,經這么多年大戰與經營,防務體系早已是脫胎換骨,各大邊鎮重地,皆是囤積重兵,各個重城,動輒數十門紅衣大炮。
如此森嚴且完善的防備體系,完完全全就是一道銅墻鐵壁,就算是林丹汗大舉來攻,估計也會碰得滿頭血。
短時間內,根本不太可能突破邊鎮防御體系。
放他在這里,是要他救急,而非跑到邊關去組織一場大戰。
但一想到江南那邊鏖戰正酣,一個個指揮著千軍萬馬,行滅國之戰,他卻在這里吹風,吹完風,還得去打一場只能守不能攻的戰爭,他想想就覺得沒勁!
“行了,別杵在這里了,趕緊去打聽一下,林丹汗那癟犢子到哪里了,是大同還是宣府?”
“他娘的,這王八蛋,老子遲早要把他給宰了!”
而此刻,在漠南草原之上,遮天蔽日的戰旗舞動,綿延至天際之間的鐵騎洪流,一如當年,再一次浩浩蕩蕩的南方奔涌而去。
曾經打得林丹汗遠遁漠北的后金鐵騎,如今在這鐵騎洪流之中,儼然不值一提。
而身為這支鐵騎洪流毋庸置疑的主人,蒙古大汗林丹汗,此刻卻無半點意氣風發之模樣。
在之前,他還以為,大恒天子會御駕親征至江南,而現在情況已經很清楚,大恒水陸并進,橫掃江南,而大恒天子,卻依舊坐鎮京城,沒有半點動靜。
這一位坐鎮京城,林丹汗很是懷疑,自己這番南下,會不會又會碰上一頭血,然后灰溜溜的回到草原。
甚至,這次,會不會就是給他設的套?
借此勾引他南下?
一想到這,林丹汗有些心虛。
縱使大軍環伺,他都沒有絲毫安全感。
自家人知自家事,上一次聯合后金大舉南下,沒有得到絲毫好處不說,還損失慘重,這便讓許多部落對他這個大汗有意見了。
這一次,再重演的話,他這個蒙古大汗之位,估計就得不穩了!
思緒流轉,林丹汗神色儼然陰郁不少,目光在周圍這一面面代表著各部首領的旗幟上流轉,寒意已現。
“大汗,臺吉已經率軍開拔了!”
有部將策馬飛奔而來,抱拳匯報道。
林丹汗眺望河套方向,眼眸之中,似有憂慮,又似有期待,片刻之后,才點了點頭:“就按計劃進行,告訴阿布鼐…”
說到這,林丹汗沉吟一會,話還是沒有說出口,最終,卻是話鋒一轉道:“盯著點多爾袞還有阿濟格,他們是狼,狼是沒這么容易聽話的!”
“末將遵命!”
林丹汗沒再多言,一旁部將亦是告退而去。
陜西。
自崇禎初年,天子率勇衛營入陜西平叛,首戰之地,便是延安府,也正是當年掃平延安府一戰,才使得當初整個陜西,歸于安寧。
后隨時間推移,邊鎮反叛,陜西全境,自然難逃被戰火席卷的命運。
而當初的朝廷,自然談不上賑災二字,直至明末,天子擊破李自成張獻忠二賊,徹底鎮壓賊亂,混亂多年的陜西,才重歸秩序之中。
但秩序歸秩序,天災,卻也歸天災,整個陜西,可謂是整個天下的重災區!
連年干旱,難見滴雨!
如今,在朝廷的工程賑災之策下,整個陜西,儼然成了一個巨型的工程之地!
時至如今,朝廷登記在冊的參與工程之青壯,已有三百五十余萬人,而陜西,便有一百七十余萬人!
一百七十余萬青壯,在工部的統籌之下,在這干涸的陜西大地上,或修路,或興修水渠,或擴建水庫河道…
一個個或大或小的工程,在陜西全面開花,以工程為名,給這陜西受災之民,提供著生存下去的資格。
而為了統籌整個陜西的工程賑災,工部,戶部,都察院,兵部,乃至大恒工程院,幾乎大半個朝堂文武部門,數百名官員,為了維持穩定,更是調集了調集了近十萬大軍參與進這工程賑災之中。
如陜西禮泉縣,按照大恒工程院與工部的規劃,調集了近十萬青壯,欲在涇河禮泉縣河段,修一座大型水庫,調節渭河水患,積蓄水庫之水,可輻射周邊數縣!
按大恒工程院估算,只待天降甘露,水庫蓄水,縱使再有旱災,也可保周邊數縣,數十萬百姓之生活,大大提升百姓抗災能力,同時,此水庫修成,也可大大減少渭河之水泥沙堆積河床,水患發生的可能!
禮泉水庫從昭武四年五月開始,時至如今,大半個禮泉縣,儼然已經成了一個巨型的工地!
一輛輛滿載砂石水泥,竹片,青磚的牛車,馬車,乃至人力手推車,時刻不停的朝水庫工程之地運送而去。
工地上,是數不盡的百姓手持各種農具忙碌著,不時還可聽到一聲聲響徹天地的爆炸聲,開山鑿石,開工不過數月,這一個禮泉水庫,已然初具雛形。
但在現如今,看似秩序井然的工地,卻已然暗流涌動,蒙古細作,東廠細作,居心叵測者,在這戰爭陰云籠罩之時,已然群魔亂舞。
在水庫西側山頭,原本的禮泉縣寧山村,已然成了禮泉水庫工程的統籌之地,村莊之中,兵戈屹立,堪稱戒備森嚴!
村莊西北側的一座破落院子之中,厲喝陣陣,一道道破空聲炸響,緊接著,便是一道道令人心悸的哀嚎,整個院子,已然充斥著令人作嘔的血腥惡臭味。
院中錦衣衛佇立,院外是披甲執銳的營兵將士。
在哀嚎不斷的房間里,則是完完全全的人間地獄,褐色血污染紅了房間,一個個刑架上,是被折磨得不成人樣的犯人。
幾名錦衣衛,還在對這些犯人毫不留情的用著各種殘酷至極的刑罰。
“有蒙古細作,也有偽明的…”
小院一側通房之中,一名錦衣衛躬身抱拳,向端坐一旁的錦衣衛千戶徐滔匯報著。
當聲音落下,這錦衣衛猶豫一會,又道:
“大人,咱們人手有些不足了,近來細作越來越多,拼了命也要搗亂,這幾天,已經抓了幾十個人了,再這樣下去,遲早會使得人心動蕩,到時候居心叵測者再一鼓動,便是天大的禍患啊!”
徐滔揉了揉額頭,也不禁有些頭大,近十萬民夫,聚在著一處地方,以前安定的時候還好,有吃有喝,也算安穩。
如今戰事一起,什么妖魔鬼怪都開始冒出來,殺了一批,又冒出一批,越抓越多,越殺越多!
沉默好一會,徐滔才緩緩出聲。
“你將此事去稟報工程總使何大人,還有牛將軍。”
“屬下遵命!”
錦衣衛告退而去。
徐滔沉默一會,隨即拿起桌面上相熟同僚送來的書信,隨意翻閱一二,信紙上了熟于心的內容,再次浮現心頭。
無一例外,皆是如他負責的這邊一般,細作愈發橫行,居心叵測,渾水摸魚者越來越多!
顯而易見,這與偽明與蒙古,絕對脫不開關系!
對這些,徐滔倒也不意外,畢竟,動輒幾萬民夫匯聚的大工程,他要是偽明蒙古掌權者,也絕對不會放過這天大的機會!
隨便引爆一地,那連鎖反應之下,就是天大的禍患,這陜西,可是遍地災民!
更何況,蒙古可是南下了!
猶豫一會,徐滔才從桌側書堆之中,掏出密奏專用的信封信紙。
望著這密奏之折子,徐滔心中之憂慮,也不禁消散許多。
筆鋒揮舞,將如今禮泉水庫工程之景盡訴其上,許久,筆鋒才放下,信紙密封,徐滔小心翼翼的將信封放至懷中,便朝房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