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色尚且一片昏暗,京城的宵禁還未解除,隆隆的馬蹄聲,便在京城街道上響起。
城門已然洞開,火光閃爍之間,奔涌的鐵騎毫無阻攔的涌出城門,最終,于城外緩緩減速,鐵騎驟停。
靖國公,遼國公兩人對視一眼,隨即抱拳對視,也未曾多說,兩人便再次策馬而動,兩支鐵騎,亦是朝著截然相反的方向奔涌而去。
皇宮城樓之上,天子佇立,透過這條筆直的長街,隱隱約約可看到外城城門之輪廓,只是,奔涌的鐵騎已然不見。
目光挪轉,天子眺望著江南方向,心中卻也不禁涌出一股無奈之意。
從當年初掌權,他就想要解決江南的問題,到現在,這么多年過去,才真正有了解決江南問題的資本。
若按曾經他的預想,自然是親自統軍,鎮壓江南,但如今北方這般局勢,他又哪里敢擅動。
那么多的受災百姓,光是各地工程就收攏了幾百萬青壯,還有草原蠢蠢欲動的林丹汗。
毫不夸張的說,如今的大恒,就是一個火藥桶!
稍有不慎,就直接自爆了!
但他又必須在坐在這火藥桶上,想盡辦法給這火藥桶降溫!
在如今這天大的壓力下,出兵收復江南,就是要借江南之財,海貿之財,來給這火藥桶降溫!
如此局勢,他又哪里敢御駕親征,甚至,他連京城,都不敢離開。
他必須時時刻刻盯著天下各地,督促著天下官員將領,及時且迅速的解決任何可能引爆這個火藥桶的隱患苗頭!
“主要是災民,要盯緊點,有任何異動,都要及時處理,不要讓居心叵測者有機可乘!”
天子緩緩出聲,一旁跟隨的王五及李若鏈,聽到天子所說后,亦是連忙回應著。
“戰事一起,蒙古也好,偽明也罷,絕不會放過這個問題的,定是少不得搗亂慫恿…”
天子依舊自顧自的說著,他最擔心的,還是天災影響。
如今全國性統籌的工程賑災,若成,那自然是天大的好處!
無論是修繕河道提拔這些水利工程,亦或者修的道路,都是利國利民的大好事,而且,還借此賑濟了災民,在這天災之年,安撫了民心。
但不可否認的是,這般大工程程,是真正匯聚了數百萬人做事,而且,皆是正兒八經的青壯,要是被居心叵測者慫恿鼓動,那就是天大的禍患,是足以將大恒炸得崩盤的禍患!
任何一個對大恒有敵意的人,只要能做到,想來都不會的放過這個好機會!
“陛下放心,錦衣衛已經在各處工程之地,皆安插了大批探子,任何風吹草動,都能第一時間察覺!”
李若鏈立馬保證著,對這件事,他可是信心十足,這事,是針對草民百姓,而且還是破落的災民,錦衣衛自然不可能有什么利益牽扯其中。
沒有太大的牽扯,就意味著,事情安排下去,自然不會有什么阻礙。
如此,以現如今錦衣衛的體量,安插一批探子,再耗費些錢糧,拉攏一些災民為細作,一張監控大網,就鋪開了,有什么風吹草動,都不用他們處理,直接丟給維穩的官員將領即可。
天子瞥了李若鏈一眼,點了點頭,也沒多說什么,他向來信奉雞蛋不能放在一個籃子的理論,事關國運之事,顯然不能單單依靠錦衣衛。
事實上,他對這些災民的關注,遠遠勝過了南北即將展開的戰事。
錦衣衛監控,內廷的情報力量監控,乃至文官武將密奏的掌握,乃至督察院,軍法部的巡查審計。
他幾乎將這個時代能用的所有手段,都實施了下去,從年初這工程賑災的大幕拉開,幾乎每個月,都有幾百人,因此而被抄家發配。
而這些人,無一例外,都是與工程,或者賑災有關的群體,或為官,或為吏,或為兵,或為將,或者是參與其中的商人…
而罪名,大都統一,貪墨賑災錢糧,或者勾結倒賣貪墨賑災錢糧。
這這兩種,無論哪種,顯然都是天大的罪惡,賑災糧食,少一石,災民就得少一石,賑災銀兩,少一兩,某處工程之地,必然就會少一兩的質量。
對這些,天子自然收起了所有的寬容,發現便處理,不管官職權利如何,用人頭滾滾,鑄就一條鐵律,貫徹至賑災體系之中,盡可能的威懾住那些官吏。
這是朝廷明面上,能夠做到的極致。
剩下的,就是暗地里的手段了,錦衣衛也好,內廷也罷,以及密奏等等。
十全十美,自然是不可能,只能說,盡可能的維持在穩定的階段,且,及時撲滅隱患苗頭。
這,自然就得看一明一暗的執行及監督體系高效與否了。
然后,就是戰爭的勝負了。
內外的維穩,再高效,再有序,外在的威脅解決不了,同樣是無效。
“先南后北…”
天子輕喃,心中卻也忍不住的有些忐忑,盡管,如今的局勢較之曾經,已然有天大的改變,但,兵無常態,總有萬一的可能…
數萬大軍開拔的動靜,自然瞞不過有心人,只不過,讓世人疑惑的是,開拔的京軍,竟然是朝著北方邊鎮而去。
這般動靜,倒是讓不少人為之疑惑,只不過,無論是朝堂官員勛貴也好,還是偽明,亦或者蒙古也罷,大恒的動作,已然無比的清晰。
畢竟,數月時間,連綿不斷往江南運送軍械,錢糧,這般大動作,誰都看得出來,大恒的動向是如何。
在這般迫在眉睫的戰爭氣息覆蓋之下,就連爭斗不休的偽明朝堂,都安寧了不少,雖依舊喧囂吵鬧,但撥給的糧草軍械,也是陸續運往前線,只是在鮮明的派系之下,誰能得到錢糧,也是一件不確定的事情。
在偽明前線各府縣,如此濃郁的戰爭氣息之下,又一波逃難潮,亦是再次出現。
整個南明,在這懸而不發的大恒軍威面前,亦是未戰先亂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