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十名朝廷命官,多達數百名的各級將領被撤職查辦,牽連人數達到數千人之多,
朝堂對南京京營的處理,不可謂不快,同樣,也不可謂不狠辣。
誰都知道,大明的朝政中樞,是在秦國公的掌握之中。
如此行事之狠辣,也符合這位秦國公的一向行事作風。
現如今,又有幾個人會看不出如今的看似輝煌之下的重重隱憂。
更何況,還是在江南這等賦稅重地…
隨著朝堂決議定下,消息傳遍大江南北,一時之間,整個天下,似乎都平靜了不少。
明的暗的,不知道多少目光,亦是立馬匯聚在了江南之地上。
擔憂者有之,期待者,同樣也有之…
孫府之上,幾部尚書再次匯聚,他們,無疑便是為此而憂慮者。
“秦公,真的撐得住嘛?”
孫傳庭幽幽一嘆,滿眼憂慮。
“江南若有變,賦稅定當遲滯,漕運估計也會出問題…”
“先帝尚在之時,曾從內帑撥了五十萬兩銀子,購了大批糧草存于通州。”
“近兩年北疆軍事被秦公包攬,戶部也有一點存銀,也盡皆購買成糧草,囤積在了戶部糧倉。”
言至于此,劉起元停頓一會,又道:“陛下內帑之中,還存有大量糧草物資,當初山西的那些抄家所得,皆是入了陛下內帑…”
“縱使江南有變,這些也足以保證京城無憂。”
“江南不是可能有變,是必定有變!”
李邦華言之確鑿:“江南一變,內外也皆會隨之而變!”
“我們,也要加快動作了,要是秦公那邊頂著那么大的壓力,都沒出問題,咱們收尾進場出了問題,那可就沒臉見人了!”
在遼東,自整軍的消息,從京城,傳至遼東后,原本紛亂不休的遼東,亦是立馬就安靜了下來。
這個消息,對已成甕中之鱉的遼鎮與后金而言,意味著什么,無比之清晰。
從古至今,改革者,哪有不被反噬的!
就當初天子腳下的京營整編,都掀起了那么大的腥風血雨,更何況遠離權力中心的江南了!
而這一次如此大動作的整編清查,對袁崇煥及代善而言,自然不是什么難理解之事!
自消息傳來,無論是袁崇煥,亦或者代善,皆是眼巴巴的望著那江南之地,望著那被李修大刀闊斧砍個稀巴爛的南京京營。
期待!
無與倫比的期待!
期待著江南大變,從而引得中原大亂…
“登萊,山海關,已經全面收縮了,這是個好現象!”
廣寧城頭,代善一改往日之憂慮,望著那巍峨的山海關,歡欣鼓舞,儼然滿是壯志勃發之意。
“那李修行事如此狠辣,江南必定會有大變!”
“江南變,中原便必定有變,到那時候,就是我等的天賜良機!”
“本汗已經派人趕赴陜西四川還有江南,想必定會有不少人愿意和咱們合作一下的!”
“這水,攪的越渾,咱們的機會就越大…”
代善滿眼放光,滔滔不絕的訴說著。
一旁袁崇煥卻是顯得有些沉默,注視著那巍峨聳立的山海關,眼眸深處,卻是深藏著一抹難以散去的悲哀。
“袁督,你覺得如何?”
直到代善將話鋒轉向自己,袁崇煥似乎這才反應過來,沉默一會,才回道:“蒙古那邊,也可派人去聯絡一下。”
“蒙古…”
代善搖了搖頭:“都是不見兔子不撒鷹的主,被那李修給打疼了,局勢不明朗,他們是不會下注的…”
說到這,代善卻是突然一嘆:“只可惜毛文龍現在是死心塌地的跟著那秦國公了,不然的話,咱們可操作的余地,那就大多了!”
“中原有句古話,打鐵還需自身硬,咱們這邊,也要準備好…”
同樣是在此刻,就在山海關城樓之上,登萊巡撫盧象升,山海關督師趙武兩人,亦是立在山海關城樓之上,眺望著遠處的廣寧城。
“代善到廣寧了!”
趙武隨手將手中密信遞給盧象升,有些憂慮的出聲。
“遼賊這邊,也在暗中調運糧草,看樣子,是準備趁火打劫了!”
盧象升接過密信一閱,同樣是眉頭一皺:“登萊這邊,隨時都可出兵,但秦公的意思是,要抽調登萊以及東江部分水師開赴江南,再加之日常封禁海域,我這邊,能給的支援,也不大!”
說完,盧象升將密信還給趙武:“你這邊秦公怎么交代的?”
“暫且擱置對遼鎮內部的布局,保持現狀,轉為戰略防守!”
“前些日子,秦公還命人送了一批糧草過來,加上以前的存糧,至少可以支撐一年多時間。”
“秦公顯然已經預料到了這邊的情況,做了最壞的打算。”
盧象升道:“糧草足夠,兵多將廣,守的話,應該沒什么問題吧。”
趙武搖了搖頭:“守應該是沒問題的,我擔心的是,國內的局勢…”
盧象升如數家珍:“京城還有數萬京軍,還有大半個勇衛營,薊鎮也還有數萬大軍未動,而且,還有那么多衛所大軍……”
“就算有什么動亂,以秦公統兵之能,也足以輕易鎮壓了!”
說完,盧象升笑道:“咱們就別瞎操心了,做好分內之事,不給秦公添亂子,就是最好的支持了!”
陜西,平涼府。
黃土綿延起伏之間,一座綿延軍寨,亦是佇立于其中。
和以往的每一位三邊總督都不同,周遇吉這位出身武人的三邊總督,亦是有著所有武人共同的特點,那就是不喜歡待在后方運籌帷幄,反倒是喜歡親領大軍征戰。
如今,在正月回京得到明確指示之后,周遇吉在趕回陜西的第一時間,便調兵遣將,對各地的所謂義軍,展開再一輪的大規模圍剿。
事實上,在李修主政之下的大明,雖明面上對北地的民亂鎮壓不甚上心,但事實上,自周遇吉被任命為三邊總督后,平賊局勢,便被徹底改變。
陜西三邊,除去名存實亡的延綏鎮,其余兩鎮,兵將亦是有數萬之多,再加之陜西境內其他衛所,以及周遇吉親轄的宣府大同重兵,以及一營京軍。
參與到鎮壓民亂的大軍,實際上已然接近十萬之數!
甚至,都遠比歷史上大明鎮壓民亂所動用的兵力,不管是從質,還是從量而言,都要強得多。
只不過,似是因李修穿越而來引起的未知影響,原本歷史上應該到崇禎年間才大規模爆發的天災,在天啟年間,便已大規模的爆發。
再加之延綏兵變,以及大明戰略方向的改變,也使得一直未曾對民亂投入太大的精力。
種種因素導致下,民亂之規模,聲勢,亦是遠比歷史上同時期的民亂,要沸騰得多。
當然,民亂再如何沸騰,時至如今,在周遇吉升任三邊總督,統轄三邊重兵圍剿之下,戰爭的天平,亦是慢慢的傾斜起來。
隨著一個接一個草頭王被押送京城斬首示眾,這沸騰了數年的賊亂,儼然已經有平定之勢。
只不過,這種平定之勢,在京城整軍的消息傳來之后,卻是又有被逆轉回去的勢頭。
世人皆將注意力放在了江南之地,而動亂反噬,卻是在北地首先爆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