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軍奮武營參將,陳印,漠北之戰,一一部偏師之兵力,破敵萬余鐵騎,陣斬蒙古喀爾哈巴林部大汗…封長風伯…”
“京軍奮勇營千總張添,漠南之戰…封祁山伯…”
“京軍悍武營參將…”
“薊鎮虎衛營參將牛鐵木…”
“宣府騎兵左衛副千總陳放…”
朝堂之上,聲音擲地有聲,每一個名字念出,武將勛貴一側,便有一名將領轟然應諾,大步走出,不過片刻,這朝堂之上,儼然徹底被兵戈之意充斥籠罩。
此刻的文官們則盡是沉默,當然,更多的,應該是黯然與無奈。
能夠拿到朝堂上封賞的,自然不可能是什么小功勞,無一例外,皆是戰功封爵的存在!
當然,這些,還只是次功。
各部主將之功,在崇禎帝駕崩之前,便已冊封完畢。
每一個名字,每一個人,都意味著,大明,又多了一個從死人堆里爬出來的勛貴!
曾經在朝堂上,唯唯諾諾好似綿羊的勛貴,現如今…
何等的桀驁,何等的氣勢洶洶!
綿羊已經不見,如今,只有一群戰場殺神!
此情此景,對如今的文官們而言,哪怕再有心理準備,亦是有些措手不及之感。
歷朝歷代,每當武勛勢大之時,縱使是雄才偉略的開國天子,都得為之忌憚,更何況早已經習慣了獨大的文官們。
此刻,眾文官,皆是死一般的沉默。
“末將叩謝陛下天恩!”
“日月江山,大明永在,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眾將叩首,高呼聲響徹殿中,回音繚繞,傳至殿外,亦是響徹云霄,似是在向世人正式宣告,自開國輔運,奉天靖難之后,大明的第三批勛貴,正式登上歷史舞臺!
此等場景,天子明顯有些不知所措,小臉驚慌,緊緊握著周太后的手掌。
軍威赫赫,周太后一介深宮婦人,又豈見過此等場景,但如今,則只能強定心神,輕撫天子,母子相依,怯弱且無助。
封賞畢,李修也沒有給群臣什么反應時間,轉身,面相天子太后,再躬身一拜。
“臣,有事啟奏!”
“秦公無需多禮,有事就直接說吧。”
“臣遵旨!”
李修再拜,隨即才再次轉身,一揮手,殿外,便有數名錦衣衛,將一副輿圖搬至殿中。
此景之下,群臣亦是有些愕然,但此時此刻,則無人敢多言什么。
李修也沒有解釋什么,更沒有什么啰嗦廢話,就如在軍中召集眾將議事那般,話鋒,直指正題!
“此戰雖未能盡全功,但戰略目的也已經達到。”
“山西通賊晉商盡誅,漠南漠北,此刻,也已經臣服于大明軍威之下,遼鎮雖有變,但山海關如今尚在掌握,京營數萬銳士駐守,亦是無恙。”
“再加之東江鎮,以及對朝鮮的影響…”
“大明已經事實性的對后金,以及叛逆遼賊,形成戰略性的徹底包圍!”
“遼東苦寒,物資短缺,僅僅憑借遼東一地,在無外力補給之下,絕無可能供養得了后金與遼賊!”
言語至此,李修停頓片刻,環視一眼文武眾臣,才緩緩道:“這封鎖,如何個封鎖法,如何最大程度利用這個封鎖圈,如何最以最小的影響,完成最大的戰果…諸公,請暢所欲言!”
這一次,李修沒有看向武將勛貴,而是將目光看向了眾文臣。
不僅僅是因為此議,少不了文官們的配合執行,更是因為,治國理政,是離不開文官的。
沉寂片刻后,文官們似乎才從這朝堂上從未有過的直白敘事方式之中反應過來,相互交頭接耳,明顯是在商議起來。
而武將勛貴這邊,則是有些不堪入目,似乎是李修的存在,給予了他們無盡的底氣,哪怕是那些剛剛被冊封的新勛貴,此刻也是一個比一個嗓門大,嚷嚷叫囂個不停。
最多的的言論,便是什么大軍橫推過去,直接平了遼賊,在推了后金韃子…
甚至,連那本是文官的盧象升,現在封伯之后,也是完全沒有了一點文人氣質,那嗓門,跟個大喇叭一樣…
文官那頭有認識盧象升,或者與盧象升同一批進士的官員,此刻皆是一臉難以置信…
此情此景,李修亦是臉頰抽搐,他似乎能夠體會到朱元璋的感受了,都是沙場上生死與共的兄弟,卻都是一個個大老粗,不少還是大字不識一個,軍法在軍中能管住他們,但,出了軍中,踏上朝堂,誰能管住他們?
李修是能管住他們,但他…能時時刻刻盯著所有人?
此時,盡管是在朝堂之上,盡管是有要事商議,但李修卻似乎看到了以后這群大老粗們無法無天的場景了…
“秦公,孫某有點拙見。”
在這喧囂糟雜之間,孫傳庭緩緩走出,朝天子太后一拜,隨即又朝李修拱了拱手。
“閣老請說。”
李修點了點頭。
“漠南漠北蒙古臣服,互市之事,需要進一步加強管控,達到驅虎吞狼的效果同時,絕不能養虎成患。”
“山海關要保持戒嚴,絕不可讓任何物資人員流入遼東,東江鎮,朝廷需要加大供給…”
孫傳庭侃侃而談,殿中喧囂,亦是隨著其訴說,緩緩歸于平靜。
當孫傳庭話音落下,李修卻未曾出聲,而是再次將目光看向在場的文官武將。
很快,便接連有文官站出,高談闊論,諫言獻策,或有新意,或為補充,一點一點的充實著李修所提出的這個整體大戰略。
事實再次證明,能站在這個朝堂上的,不管其是黑是白,但絕對沒一個庸才,只不過這才智,很多時候,都沒有發揮的機會,或者,用錯了地方。
只不過,出聲的文官,終究只是極少數,絕大部分,皆是沉默不言,顯然,如今之朝堂局勢,還未讓他們定心。
李修看在眼中,倒也沒有太大感覺。
這樣,才是正常。
如今之朝堂,經過之前那么多次清洗,已然有了很不錯的根基。
他本身,根基亦是渾厚,甚至可以說是大勢在我。
如今要做的,自然不是行雷霆手段,而是徐徐圖之,一點一點的收攏朝堂人心,再大展宏圖即可。
“諸公所言,句句在理,此事,就勞煩孫閣老匯總主持了。”
李修此言,無疑是讓孫傳庭猝不及防,朝堂之議,雖只是簡簡單單幾句話,幾個意見,但實施下去,那可一點都不簡單!
且不說涉及的龐大人力物力,最最重要的是,此計劃,必定涉及大明如今最為精銳的幾之大軍,而這些大軍,在以往,縱使他為兵部尚書,可從來都沒權利過問絲毫的!
疑惑,震驚…
但李修顯然沒有給孫傳庭反應的時間,話鋒一轉,堪稱雷厲風行,便轉向了下一件要事。
“北疆有強兵,且還有漠南漠北蒙古為助力,山海關亦是有大軍囤積,唯獨東江及朝鮮,尚顯薄弱,吾欲重立登萊巡撫,于登州操練銳士,重整水師,如此,既可為東江后盾,又可威懾遼東,支援朝鮮,諸公,以為如何?”
此言出,群臣寂靜,反應過來后的孫傳庭,亦是一愣,目光下意識定格在那輿圖上,很快,便有些恍然,拱了拱手道:
“秦公所言,句句在理,臣以為可!”
“臣附議!”
“臣附議!”
群臣附議,至于勛貴武將這邊,見狀,也是像模像樣的站了出來,難得斯文的說了幾句。
得群臣附議,李修剛準備向天子稟報,一道不和諧的蒼老聲音,卻頓時打破了這和諧的氣氛。
“秦公所謀,實為上策,但,如今國庫空虛,朝廷各部日常開支尚且捉襟見肘,且還有大軍首功之賞未曾落實,各地賊亂蔓延,平賊賑濟耗銀也未曾解決…”
“朝廷,實在是無力再設一鎮,再練強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