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啊,兵變,造反,還有什么是他們不敢做的!”
“再然后,是不是要把朕掀翻,好換個傀儡,繼續過他們的太平日子啊!”
當李修行至乾清宮外時,殿中那一道道怒喝聲,還有嬰兒的哭泣聲,亦是清晰的傳入耳中。
“侯爺!”
佇立殿外本還顫顫驚驚的一眾小太監,在見到李修之后,亦是如釋重負,連忙小跑著迎了過來。
“侯爺,陛下得知陜西軍情侯,勃然大怒,小皇子都被嚇哭了,現在皇后娘娘正在勸誡…”
“去稟報吧…”
“好的嘞,侯爺您稍等!”
小太監立馬小跑過去。
隨即,稟報之后,李修亦是走進了這天子寢宮之中。
“無法無天!簡直就是無法無天…”
“陛下息怒…”
“末將,參見陛下!參見皇后娘娘!”
“愛卿快快免禮!”
見李修出現,本還盛怒的朱由檢,亦是立馬走上前,親手將李修扶起。
隨即,朱由檢又看向正安撫著嬰兒的皇后:“皇后,你先回宮吧。”
“臣妾遵命。”
皇后微躬身,隨即款款退出乾清宮,
瞥了一眼皇后離去的身影,李修也不禁有些感慨命運的神奇,盡管歷史早已分岔,但朱由檢的皇后,竟還是歷史上的那位周皇后,而且,竟還早早的誕下了皇子。
以大明的祖制慣例,這皇子,只要中途不夭折,百分百就是未來的大明皇帝了。
說起來,他現在所做的,還真的是給這未來皇帝掃平江山!
思緒一閃而逝,朱由檢的聲音,亦是在耳邊響起。
“這事愛卿你怎么看,愛卿你覺得有哪些人參與其中?”
“這件事可暫且擱置。”
朱由檢滿是期待,可李修卻是道出了一句讓朱由檢都詫異的話語。
“愛卿此言何意?”
“陜西動亂,是遲早之事,無論撫或剿,皆是治標不治本,延綏兵變,只不過是將本該出現的動亂提前引爆而已。”
“但不管如何,三邊總督楊鶴,有脫不開的責任,現在,應責令楊鶴盡快穩定局勢!”
朱由檢疑惑:“愛卿的意思是,朝廷不出兵鎮壓?”
李修沉默一會,幽幽出聲:“京營改制勢在必行,陛下重整朝政,亦是勢在必行…”
“遠水難解近渴,單單是陜西動亂,可解不了他們的渴…”
“末將預料不錯的話,京城,亦或者直隸,還會有大戲開幕。”
“京營在城外,有末將看著,一兵一卒都動不了,那就只有城內,或者城外的那些災民了!”
話音落下,朱由檢的神態,頓時變得極為難看起來。
城內,這簡簡單單兩個字,意味著什么,他又豈會不清楚。
“廠衛盡在朕之掌控,勇衛營尚還有數千兵馬駐于城內,皇宮要害位置,盡皆朕之心腹,愛卿無需擔憂。”
聞此言,李修也沒再多言,朱由檢對他已經足夠之信任,甚至,放眼歷朝歷代,都沒有哪個天子,敢對一個臣子,如此之放權!
如此厚待,縱使朱由檢不在意,他自己也當有些分寸,朝政之事,坐實旁觀,任朱由檢折騰,除了朱由檢問詢外,從不插手。
更別說皇宮這種禁忌之地了!
“京營改制現在已經構建了大體框架,精壯已經招募了有八萬余人,以勇衛營精銳兵將為枝干,只需整編個兩三月,基本上就能成軍,可堪一用了…”
“勇衛營這邊,雖抽調了大部分兵將,但主體尚存,隨時都可堪一用…”
李修沒有再推測會出現什么風波,而是簡單將京營改制整編之事與勇衛營的情況匯報了一下。
態度,顯然很是明確,也主要是給朱由檢吃個定心丸,以免其焦灼之下,做出了什么錯誤的判斷。
畢竟,這個天子,雖然根基已成,但著實還太過稚嫩,做事,也確實有些操之過急,太過急躁,總希望一步到位…
朝政之事,李修也不愿干預,只能旁敲側擊提醒一下,實在不行,就只能給這天子擦一擦屁股。
畢竟,有兵有將,有糧有錢,還有天子大義存在。
這天,就塌不了!
而事實,亦是如李修所想,翌日朝議,又一個消息的傳來,再次發酵席卷了整個京城。
天子的賑濟安置,可以救得了災民,卻,擋不住有心人的險惡用心。
保定,通州,兩處京城之外的要地,民變驟現!
不過短短幾天時間里,剛在不久前被努爾哈赤肆掠攻陷的保定,通州,兩座重城,便相繼陷落。
保定陷落尚且還好,但通州,可是囤積了朝廷在戰后,緊急從江南運過來的漕糧!如今通州失陷,可不僅僅意味著這些漕糧沒了,更意味著,在叛軍未平之前,京師的命脈,漕運,將被切斷!
努爾哈赤一番肆掠,京薊淪陷,整個京薊地區,可戰之兵盡喪!
如今之京薊,除了勇衛營,以及還在整編的京營,又哪來的兵去去平叛?
可以說,京師之兵不動,那就意味著,整個直隸,此刻已是向“賊軍”敞開了懷抱!
若說陜西之亂,乃是前奏,直隸民變,那才是真正的大戲上演!
顯然,朝廷若不盡快解決直隸賊亂,那,將又會是一場天大的禍事!
只不過,明眼人都看得出來,這場禍事的蹊蹺!
畢竟,這一次京薊受兵災肆掠,善后之政策,可是無比之妥當!
無論是天子內帑出糧出錢,親自指示安排,亦或者李修派人至各地災區,招募精壯,斷其隱患!
這雙管齊下,民變,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事!
但眼下,不可能的事,還是發生了,且來得無比之迅猛,甚至,比努爾哈赤還要兇猛,畢竟,努爾哈赤圍攻通州,那還打了好多天,哪像現在,簡直可以說是直接敞開了懷抱,任賊肆掠!
其中內情如何,在大明朝堂,儼然是心知肚明的事情,一場場關于平叛的朝議,亦都是睜著眼睛說瞎話的場景全面上演。
一場朝議,坐視群禽接連登場,慷慨激昂,李修亦是一如既往的沉默。
眼下朝堂的局勢很明顯,鬧來鬧去,無非就是要將他李修調出京城,從而擾亂京營改制,乃至于…徹底阻止京營改制。
只不過,若僅僅是這點手段,可還不夠!
但很快,事實便再次證明,當這些利益團體,面對自身利益被剝奪的情況下,反噬有多么的洶涌,有多么的肆無忌憚!
陜西軍情急報再次來襲,三邊總督楊鶴,在行招撫之舉時,被亂兵埋伏襲殺,生死不明。
群龍無首之下,陜西局勢,瞬間徹底糜爛!
總而言之,只有一句話,那就是陜西危矣!
要知道,當初京師一戰,陜西,山西,山東各地,可都是派遣了勤王兵將,然后也都是千里送了人頭,其境內各衛兵將,自然是損失慘重,陜西禍亂若得不到控制,顯然,又會是和如今直隸地區的民亂一樣的局勢!
更別說,陜西之亂,源頭在于九邊之一的延綏邊軍!
危害,更盛一籌!
如此滔天洶涌的風波接連來襲,無疑是給了剛意氣風發不久的朱由檢,重重一擊!
但如今大權在握,他又豈能受如此屈辱!
京營的這個大案,在他的指示下,亦是繼續瘋狂發酵,廠衛橫行京城,大肆抓捕,整個京城,可謂是草木皆兵,風聲鶴唳!
如此之行為,無疑更是加劇了這場風波的發酵。
不過,事已至此,顯然,誰都沒了回頭的余地。
如此之下,李修也沒閑著,只不過,現如今,他雖大權在握,但這權利,掌握的時間太短,他手中的牌雖多,但都需要時間沉淀,如今,能夠打出去的,著實太少太少。
日復一日督促巡視著京軍十二團營整編操練的同時,還將最早成軍的京軍第一營派出,由他曾經的親衛統領,如今的忠義伯趙武統領,開赴通州,鎮壓通州民亂后,再轉戰保定,先穩定直隸再說。
至于陜西,李修目前則是有些無能為力了,只能讓朱由檢下旨,暫時維持住局勢。
畢竟,他的基本盤,全在勇衛營。
而勇衛營,在當初那一戰,兵將,亦是損失近半。
雖然戰時多有補充。
但一戰過后,所剩兵馬,也不過一萬五千余人。
其中近半數兵馬,都被他抽調而出,或派至薊鎮,宣府,過為京軍骨干,構鑄京軍體系。
而剩下的數千勇衛將士,駐守皇城之外,京城之中,乃是他在京城之內,唯一能夠掌握的力量,也是朱由檢在京城內,最大的保障。
局勢再惡劣,這支兵馬,都不能動!
雖說反噬洶涌,波浪滔天,但李修卻不同于朱由檢的怒氣沖天,他,一點都不急。
事實上,反噬之所以如此之洶涌,那時因為,誰都看得出來,一旦過了這個時期,什么反噬,什么風暴,也不可能改變絲毫了!
現在,李修與朱由檢,大權剛握,京軍,勇衛營,薊鎮,宣府,都是元氣未復,正是一個徹徹底底的空窗期。
可一旦過了這個空窗期…
數十萬兵馬盡在掌握!
試問天下,有什么風暴,有什么反噬,能面對數十萬大軍的兵鋒!
真理,永遠都是在大炮射程之內。
規則,亦是只能束縛住弱者。
到那時候,若有需要,重新制定一個規則即可。
勝券已然在握,穩扎穩打即可!
李修看得清楚,所以他不急不躁,穩住基本盤,坐看風云變幻即可。
朱由檢雖也清楚,但,他與李修身份可不同,他是天子,有人一而再再而三的挑戰他天子威嚴,甚至直接蹬鼻子上臉,就差直接把刀架在他脖子上了。
如此,他又豈能不怒,豈能不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