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陜西總兵,授征虜將軍,統領本部勇衛營鎮壓陜西民亂!”
打量著手中的印綬,李修也不禁搖了搖頭,為了打壓自己,這朝堂諸公,倒也是煞費苦心了!
在如今文官掌權的時代,他一個武將,一個被文官群體排斥打壓的武將,入陜西,這所謂的陜西總兵,無疑只會是一個有名無實的存在。
目的不過是為了把他圈在陜西這個地方,不得歸京而已。
而征虜將軍,率勇衛營剿賊,這更是赤裸裸的表明了朝堂諸公的心思。
在一個注定會備受排擠的體制中,處處被拉后腿,還要行剿賊大事,會是怎樣一個下場?
“將軍無需擔心,陛下說了,還請將軍你暫且忍耐一下,等風頭過去,陛下會想辦法讓將軍你堂堂正正歸京的。”
見到李修神色變化,王承恩連忙勸誡了一句。
“陛下還特意從內帑抽調了五萬兩白銀,給勇衛營充當糧餉,還讓咱準備了諸多珍稀藥材,給將軍習武之用!”
此言入耳,李修亦是一愣,緊繃的臉上亦是難得露出一絲笑容。
“還請公公替我稟告陛下,末將絕不辜負陛下之厚待,還請陛下放心。”
“那就好,要知道,咱家臨行前,陛下還多有囑咐,如此厚愛,咱跟隨陛下這么多年,還是第一次見到。”
說完,王承恩才從袖口拿出了一個信封,遞到了李修面前:“將軍,這是陛下親筆所寫之書信。”
“咱這就不打擾將軍了!”
王承恩退去,李修獨拿一封信封,佇立帥帳,隨手起來,信紙上也無什么命令安排,一些家常關懷之語,似還有不小的愧疚…
縱使一目十行,這一刻目光亦是停留許久。
“呼…”
李修長吐一口氣,小心的將信紙收起。
“來人!”
“末將在!”
“派人去真定府城請盧知府入營一敘!”
“遵命!”
士卒退去,李修轉身,目光直接定格在大明乾坤圖上的陜西一地之上,眉宇之間亦是露出了一抹鄭重之色。
至現如今,記憶中的那些歷史記載,能夠起到的參考作用已然是很小了。
比如,在記憶中,陜西天災人禍是崇禎元年才大規模爆發。
而現如今,卻早已不同。
若說北直隸的民亂是星星之火,但陜西之民亂,那就是已然燎原!
陜西地處西北邊陲,本就是朝廷統治薄弱之地區,而且在陜西,還有數個赫赫有名的藩王分封于此,而以明廷對藩王的供養制度,每一個藩王,無疑都是消耗著陜西極多的民脂民膏。
而陜西,本就是久窮之地,但大明稅務制服卻是全國一視同仁,未曾減免絲毫,再加之各種苛捐雜稅,天災人禍,自萬歷年間起,這陜西一帶就成了混亂之源,不時都有民變殺官的消息傳出。
最最讓李修覺得棘手的是,陜西,天災人禍不斷的同時,還是大明的軍事重鎮,寧夏,榆林,延綏,大明九邊,其中數個重鎮都與陜西接壤甚至就在陜西境內。
如此看來,似乎陜西的民亂,抬手可平!
可事實上,遠非如此!
畢竟,現如今,大明九邊,除了遼鎮能得朝廷舉國供養,其余八鎮,每年又能得多少餉銀?多少糧草?
李修可是知道的,光是延綏鎮一鎮,歷年欠餉加起來,已達百萬兩之巨!
不少邊軍,甚至自從軍起,到戰死,都見不到朝廷一絲一毫的餉銀!
所以,完全可以說,歷史上的陜西民亂不斷,屢剿不止,其真正根源所在并不是餓得走不動路的災民,而是那無數欠餉多年,走投無路的邊鎮饑兵!
以邊軍為主的軍事骨干,再輔以無數走投無路的饑民,形成了一個個地方縣府根本無力鎮壓的造反集團!
這便是如今陜西民亂的真實模樣,亦是李修覺得頗為棘手的原因。
要知道,他入陜西,可不僅僅是剿賊,明槍暗箭,還不知道有多少!
鬼知道有多少人想要他死在陜西!
“將軍,盧知府來了。”
有士卒稟報。
李修點了點頭,一步踏出,跳躍而起,直接將大明乾坤圖取下,放置一旁,才讓親衛領著盧象升走進來。
“將軍主動相邀,這可是難得!”
一入帥帳,盧象升便調侃一句,隨后便是自來熟的四處張望了一眼,這才看向李修。
“本將想購買一批糧草,不知大人可有門路相助!”
李修也沒客套什么,話鋒直指主題。
“糧草?”
盧象升皺了皺眉:“將軍你要這么多糧草干什么?”
說完,盧象升似是想到了什么,看向李修的目光儼然已多了幾分警惕。
“你在亂想什么,我要是有異心,你覺得這真定城能擋我多久?”
這話一出,盧象升亦是訕訕一笑,也對,真定府囤積了不少糧草,這事李修可是知道的。
“將軍可是因京城之事?”
“京城的事已經結束了。”
李修擺了擺手,顯然并不在意。
“結束了?”
盧象升有些驚訝,這風波這么大,哪里有這么容易度過。
“陜西總兵,征虜將軍!”
順著李修所指,桌案上的印綬,亦是映入了盧象升眼簾。
見到這印綬,盧象升亦是一愣,但很快,前因后果,亦是瞬間明白,看向李修的眼神中,亦是多了幾絲惋惜。
天子心腹,名將之才,如今更是功勛已立,本是一朝風云起,未來不可限量,如今,卻被貶至地方,且不說前途如何,真到了陜西,恐怕生死都難以定論。
“將軍放心,糧草之事,在下會想辦法的。”
說完,沉默一會,盧象升才道:“將軍之奏本,在下也看了,其中有理有據…”
“將軍以為,如今來看,后金破關而入的可能性有多大?”
“大又如何,不大又如何?”
李修瞥了一眼盧象升,笑道:“朝廷難道還有能力重整九邊防線嘛?”
聞此言,盧象升頓時沉默,確實,莫說如今朝廷不在意,就算在意,那漫長的九邊防線,朝廷又哪里有那個人力物力的整頓!
整頓不了,那就意味著,縱使知道,也只能眼睜睜的看著…
思緒至此,盧象升心中亦是少有的涌出一股悲涼之意。
國事艱難,卻不思齊心度過,還內斗不停…
這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