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更過半,京城的夜市,依舊繁華似錦,熱鬧喧囂。
但在這達官顯貴聚集的京城西城區,卻是顯得極為安寧,而這一座御賜的府邸之外,殺機,卻已是顯露。
黑暗之中,綿延屋脊之上,十余道黑衣身影跳躍飛奔,起伏之間,便沒入黑暗,朝這座府邸唯一的一處火光閃耀之地而去。
時間一點一滴的流逝,花園之中,李修依舊沉浸于古賢的智慧結晶之中,涼亭之外,十余名披甲執銳的親衛士卒筆直佇立,虎目環視四方,威風凜凜,氣勢攝人。
深秋的夜已是帶著絲絲寒意,晚風呼嘯,吹動火光搖曳,血紅披紅舞動,寂靜之間,原本沉浸在書海中的李修,卻是緩緩抬頭,手臂抬起,感受著風的流動。
“有趣…”
感受著指尖劃過的感觸,嗅著空氣中極為微弱的異味,李修嘴角微揚,論在一個算得上神醫的人面前用毒,是個什么體驗?
他緩緩站起身,一個手勢打出,原本筆直佇立的親衛士卒,立馬為之一動,一顆顆藥丸掏出服下,與此同時,李修抬手一揮,寒星點點,一排銀針在黑暗之中一閃而逝,變成過后,數道哀嚎慘叫,便打破了黑暗之中的寂靜。
砰砰砰…
沉悶之聲響起,數道身影翻滾落地,不過瞬間,血色便浸濕了花園地面。
“放肆!何方賊子竟敢擅闖將軍府!”
“敵襲!”
“戒備!”
李修紋絲未動,寂靜的花園,肅立的兵戈頓時為之一動,如演練了無數遍一般,有親衛靠攏涼亭,將李修護衛其中,也有親衛將士跳躍而起,兵鋒直指黑暗之中的鬼魅魍魎!更有火銃火繩點燃瞄準,已然蓄勢待發!
這般超出常理的兵戈應對,顯然超出了唐連城的預料,可開弓沒有回頭箭,到了現在這個地步,退便是死!
抱著必死之心而來,縱使刀山火海,又豈有退縮之理!
“殺了這狗官!”
唐連城一聲高喝,便從黑暗之中一躍而下,刀鋒閃爍,一刀將奔襲而來的一名親衛士卒劈飛,下躍之勢絲毫不減,刀鋒直指被重重護衛的李修。
其余白蓮死士亦是緊隨其后,完全沒有絲毫纏斗之心,緊隨唐連城之后,如一柄鋒利長矛,殺機已然鎖定涼亭之中淡然自若的李修。
“唐連城?”
目光定格在那猙獰的面容之上,李修眉頭一挑,明顯有些訝然。
但很快,一切的心理波動便歸于沉寂,不管是誰,來了,那就別回去了!
“殺!”
一聲令下,原本護衛左右的一眾親衛,立馬為之而動,三五成陣,源自戚家軍鴛鴦陣法,由李修改良,專門用來對付江湖高手的小型軍陣,便呈列于李修之前。
兵戈森寒,火銃擊發聲接連響起,剎那之間,一個個小型軍陣匯聚,便朝唐連城一干白蓮教徒圍剿而去。
“預備!放!”
李修依舊佇立涼亭,紋絲未動,甚至都未曾下達任何命令,但長久操練下幾乎形成的本能記憶,使得這支親衛極為默契的聯動一起。
本能般的軍陣進程開始,一排排火銃接連響起,密集的彈幕瞬間覆蓋了這支一開始便陷入重圍的白蓮隊伍。
一名名白蓮教徒應聲倒下,就連那堪稱高手的唐連城,在這正面交鋒之下,亦是被彈丸覆蓋,點滴血色瞬間蔓延,猙獰的面容之上亦是露出了絲絲痛苦之色。
“殺!”
火銃槍響過后,有親衛小旗一聲吶喊,一個軍陣頓時隨之而動,棄槍持刀,合圍而去。
縱使這群白蓮教徒武功高強,面對著這訓練有素且配合默契的親衛將士,亦是頗有種雙拳難敵四手的感覺。
正所謂將士功名馬上取!
身為精挑細選的主將親衛,本就是堪稱絕對精銳,更何況如今還在主將的注視之下殺敵,功名利祿近在眼前,正是展現自己之時。
眼前這群膽大妄為的賊子,在一眾親衛將士眼中,已然不是什么敵人,而是送上門來的軍功!
“狗官你不得好死!”
“狗官,躲在后面算什么好漢,有種和本座面對面打上一場!”
“哈哈哈哈!”
聽到這話,李修亦是忍不住一笑,盡管還不知這群白蓮賊子為何要殺自己,但著實是有趣得很。
見到李修依舊無動于衷,僅剩的幾名白蓮賊子亦是叫喚得更兇了,各種難聽至極的辱罵亦是隨之響起。
李修卻是直接坐了下來,饒有興趣的看著做著困獸之斗的這群白蓮賊子。
至于下場與其廝殺,爭一口氣,李修完全沒有這個念頭。
為士卒者,有士卒的責任,為將者,也有為將的責任。
他為將,是統兵治軍,能讓手下解決的事情,何必親自下場。
畢竟,狗叫得再兇,難道還非得與狗打上一場?
“狗賊,你不得好死!”
軍陣圍攻之下,一個接一個的白蓮教徒倒在血泊之中,不過片刻,便只剩下寥寥數個白蓮教徒還在頑抗,但在愈發緊逼的兵鋒之下,敗亡,已然是可以預見的結局。
“砰砰!”
最終,伴隨著幾聲沉悶的響聲,包括唐連城在內的幾名白蓮教徒,被刀槍的壓在了地面之上。
“別讓他們自盡!”
有眼見的士卒大喊一聲,立馬就有數名親衛士卒撲了過去,抬手一捏,便直接卸下了下巴,幾塊不知道從哪里找到的爛布,亦是塞進了嘴中,五花大綁之下,便被押到了李修面前。
“跪下!”
有士卒抬腳一踢,唐連城等白蓮教徒便撲騰一下跪倒在地。
“嗚嗚嗚…”
幾人死命掙扎,卻被士卒死死的摁住,怨恨的望著李修同時,也只能無力的嗚咽著。
“山陰一別,沒想到你我再見,竟是這般模樣,著實讓本將意外。”
李修站起身,走到唐連城面前蹲下,饒有興趣的打量著眼前死命掙扎個不停,卻又無能為力的唐連城,心中也不禁有些感慨。
當初對自己堪稱噩夢般的白蓮舵主,如今竟跪倒在自己面前,如待宰羔羊,其是生是死,都在自己一念之間。
但此時此刻,李修心中更多的,卻是有著一股難以散去的悲哀。
縱使早已清楚武學的局限性,但真正親眼見證軍陣與武功高手的交鋒,卻是第一次。
堂堂鍛臟境的存在,放眼整個天下,都算得上一號人物,但在區區數十粗通武學的兵丁面前,卻可以說是無絲毫反抗之力。
不得不說,這是這個時代武學的悲哀。
對李修而言,也可以說是他的悲哀…
他對武學的向往,如夢似幻,已然破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