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搞什么?我們在戰場上!”
千里先是一愣,隨即臉沉了下來。
“去看看吧。”
徐青連忙跟著他走了過去。
二班長是一排的梁有地,八班長是二排的廣福生,雖然徐青對他們并不是特別熟,但也了解一些,他們兩個八竿子也打不到一塊去,應該另有原因。
他們過去后,發現場面也沒有剛剛說的那么激烈,不過梁有地和廣福生兩個人,的確手里正扯著一張五彩繽紛的綢緞似的東西,誰也不肯放手。
“老廣,別說,這玩意是我先發現的,我平素睡覺就不安生,這東西蓋著暖和…”
廣福生搖搖頭:“得了吧你,你一個偵察班的,帶個這么花的玩意,像什么話?剛剛三營的炊事班長正跟我抱怨著呢,我們剛剛繳了美國人的面粉,他想找一塊布來蒸點饅頭,你瞧瞧——這玩意不正就適合!”
說著他又面向大家:“說不定咱們七連還能蹭到一點熱飯吃,你們說是不是啊?”
眾戰士聽著也是眼睛一亮。
不過梁有地不依了:“三營那么多人,那點面粉夠誰吃?你放手——給我算了…”
“吵什么!”
千里走過來,批評了他們一頓,“你們兩個都是老兵了,這一點紀律都不懂?”
戰士們剛要起哄,頓時噤若寒蟬。
余從戎在旁邊也說道:“你們這鬧的,不如給我吧!”
他一把將他們手中的五彩繽紛的那塊綢緞扯了過來。
“嚯!”
他一展開,眾人紛紛瞧得稀奇。
這是面寬度一米二,長于一米五的極好綢緞的布料子,做工精細,看起來厚實又暖和,而實際上它的觀賞功能比它的保暖功能更加的完備。
這塊布,周邊是一圈一圈的黃穗帶纏繞著,中央有金黃色的絲線,繡的是一只白頭鷹,鷹喙上叼著英文字母,腳下一只爪抓著一只箭,另一只抓著束橄欖枝,底下還有一只活靈活現的北極熊。
“瞧瞧,瞧瞧!”
余從戎將它披在身上,高興的展示著:
“你們說…這是什么個玩意兒?美國人的東西怎么這么稀罕,旗袍不像旗袍,紅旗不像紅旗的,花里胡哨的什么玩意兒,難不成當被單用?”
“當被單,這破布也不頂事啊!”
眾人冷得發抖,依舊紛紛笑了起來。
“停!”
千里看到了上面的圖桉,微微皺眉,“恐怕不是我們想的那么簡單,萬里你過來。”
徐青自從回歸到七連的隊伍當中之后,他英語功力突飛勐漲,大家也是親眼所見,在隊伍里就以他和梅生平時做翻譯最多。
“來了!”
徐青原本在還在圈子外面看著,聽到聲音這才走了進來,這不看不要緊,一看也嚇了一跳。
這玩意兒看起來的確不像簡單的東西,他仔細瞧了又瞧上面的英文字母和北極熊圖桉,忽然開口:
“這…說不定就是北極熊團的軍旗!”
他想起后世歷史上好像是有這么一回事,但是之前在那個團部指揮部房屋里并沒有找到軍旗,戰況緊急,并沒有多加考慮,也就過去了。
沒想到兜兜轉轉這里給找著了。
“真的假的?”
雷公也上前瞅瞅,一臉稀奇。
梅生正在三營那邊統計戰損,聽到消息后和談子為兩個人都趕了過來:
“千里,怎么了?”
“我們的戰士可能撿了個大炮仗…”
幾個人聽說后,紛紛仔細上前瞧了又瞧,本著嚴謹的態度,都沒敢打下包票:“這是美國人的東西沒錯,不過是不是軍旗還不好說吧。”
談子為看完后起身,回頭問道:
“這東西你們怎么發現的?”
梁有地和廣福生兩人也懵了,他們倆面面相覷。
梁有地說:“報告營長!我剛才冷的不行…就想找個美國人的衣服,不過扒了幾個人都沒死,不是說要優待俘虜嘛,我就只好停下來,剛好見到汽車里有這么一面挺厚的布料,就想裹在身上暖和一下,結果還沒裹一會兒,廣福生這家伙就過來了,硬要跟我搶著…”
廣福生也有些錯愕:“那咱也不知道這東西是美國人的軍旗啊。”
“是啊,我也就裹了一下,的確暖和多了,但是實在不太方便,容易掉下去,更不好作戰。”
“我們確認不了,讓他們自己的人來認吧。”
徐青側過身,叫余從戎拉過一個美軍俘虜。
“沒問題——油,康黑耳(你,過來)!”
余從戎將那個滿臉鍋爐灰的“假黑鬼”,拉了過來。
這家伙剛剛還蹲在墻角懵里懵懂的,見只有他一個人被拉了過來,一眾槍口全對準他,還以為要處決他,嚇得慌忙舉起手:
“沒人殺你。”
徐青讓大家槍口稍微下移,把旗子展開在面前,問他:“這是你們的旗子嗎?”
“這…”
那個家伙聽到熟悉的英語,先是松了口氣,不過看著對面的彩旗,又瞬時睜大眼睛驚住,隨后略有不甘,面帶戚戚之色:“是的,先生…是我們的團旗。”
余從戎趕緊問:“他說了什么?”
“沒跑了!”
徐青看著眾人希冀的眼神,微微點頭:“他說——這就是他們北極熊的旗!”
“真繳著了?”
“破天荒頭一遭啊!”
雖然大家心里也在預測,但聽到這個確定的消息,所有人都還是一陣驚喜起來,有些嘩然。
“嘿,我可以回去了嗎?”
這個黑面鬼子,看著中國人在歡呼,也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小心翼翼的問。
“不急,給我講講你們這個旗的歷史。”
“好吧,團長都身亡了,上帝一定會原諒我的,我只是為了活命…”這個家伙小聲的都囔了幾句,隨后介紹起來。
可以說,這是他們這些美軍士兵心中對于這支傳奇部隊最后的一絲精神信仰,不過現在連這點信仰也被中國人給生生掐滅了,他也就徹底沒了抵抗的心思。
這個家伙很快丟棄了那點自尊心,繪聲繪色地介紹起來。
在他活靈活現的語言描述下,所有人這才了解,這面軍旗居然是北極熊團成立以來第一次被敵人所繳!
而且也是美國建國以來第一次軍旗被剿!
“Oh,god!我簡直無法相信,這是你們中國人能干出來的事情——Youknow?在此之前我可從未聽說過美國軍旗被人拔下的傳聞,華盛頓的那些政客們可不會相信,他們一直看不起的中國洗衣匠…”
徐青似乎要聽到一些并不好的詞匯,面帶不善的看著他。
這家伙連忙改口:“噢,這聽起來就像是《奧茲國的巫師》一般傳奇,正義的中國人打敗了張牙舞爪的北極熊,聽!這一定是本年度最傳奇的國際新聞…”
《奧茲國的巫師》就是綠野仙蹤,當下最時髦的童話,美國人的西游記。
據這名士兵所說,北極熊團已經成立三十多年,第二次世界大戰的時候,他們在歐洲戰場上沒被德國辣脆繳過,在太平洋戰場上也沒被日本人繳過。
而如今在遠東這個鳥不拉屎的朝鮮戰場上,不僅指揮團部被被一鍋端,團長麥克來恩上校被打死,象征著美國軍魂的團旗還落入如此地步。
這在他看來簡直是不可思議!
而同樣,在場的志愿軍戰士們同樣感到不可思議,所有人都振奮不已,高興的傳閱著這面旗子,如果有相機的話,他們一定會迫不及待的合照留影。
但戰場時間寶貴,出發的時間已經到了,千里轟散圍觀的戰士們,把旗子迅速收了起來準備上交給團部。
七連先行,三營隨后,將繳獲的重火炮力即刻準備好,快速前進。
除了他們在新興里村落,包圍了這一股北極熊團,在內洞峙、后浦與泗水里之間,還有其他小股的北極熊其他連敵人,也在被我們的戰士攻擊著。
不少殘存的敵人在昨夜的包圍下,或是突圍或是逃命,都在往下碣隅里的方向趕去。
但是他們并不知道,下碣隅里那邊同樣有九兵團的戰士在包圍攻打,這一路更是有著一只只穿插連、尖刀連正在等著他們!
一個個像七連這樣的隊伍,打完了昨夜的仗后,仍然在四處穿插迂回,前后夾擊,要徹底粉碎敵人試圖打通與下碣隅里聯系的癡心妄想!
“走!”
隊伍剛剛上路不久。
押著的俘虜里,忽然慢慢有人開始隱隱興奮起來,時不時的抬頭望著天,似乎在期待著什么。
這種抬頭頻率并不高,這些士兵們做的也很隱蔽。
其他人還沒什么,但是徐青下意識的察覺到不對,他們這是在期待著什么,期待白天?期待飛機?
他悄無聲息的挪步至一個正在抬頭的美軍士兵旁邊:“Hey,man,whatdoyousee(兄弟,這么高興,你在看什么呢)”
“飛機啊…”這家伙正在興奮的頭上,下意識的小聲回著,“威廉中校昨晚聯系了總部,早六點會有飛機來支援,我們馬上可以得救了…”
“哦,是嗎?”
這家伙聽到不對,立刻住嘴,回過頭來看到身旁并非是自己的人,臉色頓時變得煞白。
徐青一招手,叫了兩個戰士仔細看住他。
他沉思了一會兒,跟千里他們說明了一下,眾人紛紛嚴肅起來,快速商討了一會。
“Everybody(所有人看著我)!”
隨即徐青站在車上,忽然開口:“你們中,誰是對空聯絡員——自己老實站出來!我知道,你們的飛機就要來了,但我要告訴你們的是,不把對空的聯絡信號弄好,待會你們所有人都將第一個扔在轟炸區,那種渾身被炮彈撕裂、死無全尸的下場,你們想親身體驗一下嗎?”
“我知道,你們來當兵,大都是為了混口飯吃,可你們難道真的就這么甘心給美國白白殉職嗎?想想自己在家里的妻子、兒女、年邁的祖母吧!我們中國人優待俘虜,要是配合工作,等戰后,你們還有機會回國,和家人們大把揮霍幸福的時光!”
“如若不然——你們就只能躺在這冰天雪地的土地上了,終其一生,你們的家人都找不到你們的一點骨灰…”
徐青一句話點醒了所有的俘虜,里面有幾個南韓士兵和美國人渾身哆嗦了一下,神情有些猶豫。
徐青一個眼尖,迅速指過去:
“他,他,還有第三排那個穿衣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