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徐青喊出這句話之后,眼前的山林之中一片寂靜,安鵬程待在原地不敢亂動,他聽不懂徐青說的是什么,但是也感到一股子緊張。
徐青沒有聽到回答,但是槍口對著他那股汗毛直立的危機感也慢慢消除了。
很顯然,對方已經放下了槍口。
徐青隨即又喊道:“我從三十八軍駐地趕來,奉命護送機密文件和資料給志司!”
隨著他喊出“志司”兩個字,很快山上就傳來了動靜,嘩啦啦的一陣樹枝和雪地的響動,徐青和安鵬程兩個人就看到兩側的原本光禿禿的山上站起來幾個“雪人”,紛紛捧著一桿槍對著他們。
一個披著白布的戰士,遙遙的喊著:
“這里不準隨便出入,你們是什么人?”
這幾個戰士明顯都是把守各處的暗哨,徐青在更高的山上馬上看到又出現了幾個身影,個個都抱著波波莎沖鋒槍。不過沒有這么多的偽裝,兩側大約二十多名全副武裝的戰士們全部緊盯著他們。
徐青笑了起來,回道:“我是九兵團攻堅一團第七穿插連的,奉三十八軍三三七團朱團長的命令前來送上相應資料。這是相關介紹信,同志,請查驗!”
“你等著。”
一個士兵小心翼翼的從山道上滑了下來,把信接了過去。
他并不識字,又送了回去,給后面的人看了一下。
介紹信上面有他的姓名、來歷,來去原委和相應的簽字印章,也有辨別真偽的記號,以防止有特務或者敵人混入。
有識字的戰士把書信看了兩遍,隨后幾個人互相交流了一下,有戰士開口問,不過語氣溫和了不少:
“你綁著的這個人是誰?”
“這是我在附近抓到的南邊特務,身上帶有重要情報,我懷疑他們圖謀不軌,所以就一起抓了過來。”
接著他們又簡單的問了幾個問題,主要是詢問徐青脫下來的美式軍裝,以及手上這個特務的情況。
其他戰士們也在四處搜尋了一遍,確定沒有其他情況,也都松了口氣,點了點頭。
幾個渾身披著白毛巾、身上做著雪地偽裝的戰士這才放下心來,紛紛從山上小道下來了,在面前站定,仔細的打量了他,敬了個禮道:
“伍萬里同志?你好!剛才多有得罪。”
“是我。”
徐青連忙笑起來,擺手道,“沒有的事,這是你們的職責所在,你們在保衛首長們的安全,我十分理解。”
“那,這個特務交給我們?”
“好,不過要小心看管,他們經過特殊訓練。”
“行,伍萬里同志,你的信上說要見首長是嗎?請跟我來。”
“好。”
徐青把牽著特務安鵬程的繩子給了面前這個戰士,隨后跟著這幾個人往山上走著。
安鵬程有些惶惶然,他不知道自己眼里的美軍長官,為什么突然就扒了層皮,成了這些中國土夫子的一員。
但是他也不敢亂動,一個個的槍口都嚴絲密縫的對著他,他只能被戰士蒙上黑布老老實實的跟著走。
很快,在他們的帶領下,徐青在這地勢頗為復雜的山嶺之間穿過了好幾道彎,轉過幾條小路,這才來到一條隱蔽的山溝溝里面。
山溝四面環山,兩邊的山坡上有一些荒廢的礦洞,徐青一眼看過去烏漆麻黑的,而四周的石頭下、溝口處都隱蔽的站著一些警衛和值班的戰士。
山溝的下面有幾排零零散散的破舊工棚和小房子,全是由木板搭成的,一個個面積并不大,大約占地五十多平方。
這個戰士把徐青帶到一間工棚前面,跟門口警衛溝通了下,隨后轉身說道:
“同志!還請將你的槍械武器和彈藥暫時卸下。”
“好。”
徐青全力配合,將手上的槍遞給他,然后把身上背著的大量的手雷彈藥,還有一架超級巴祖卡,也都放下來。
棚前站崗的警衛看著這足夠裝備一個班的美式火力裝備,也頗為驚訝,不知道面前這個人是干什么的。
“…還有嗎?”
“沒了。”
徐青把身上最后一把刺刀抽了出來,交給他。
“那好,請稍等片刻。”
這個戰士暗自乍舌,一個人竟然沒抱起來,只好叫來另外一個警衛這才抬到了側間里,隨后敲門進去通報。
徐青就在外邊站著,看著這四周的情況,頗為感嘆。
遠近幾處零落的工棚,簡陋的不成樣子,恐怕美國人很難想象,指揮決定著幾十萬中國志愿軍大軍調動的總部,就隱藏在這樣一個小小的破舊山溝里。
等了大概五分鐘左右,工棚的木屋門隨即打開,那個戰士跟著兩個穿著軍大衣的中年軍官走了出來。
“首長,就是他…”
“首長好!”
徐青立馬立正敬禮。
“你就是伍萬里?”
為首的中年首長哈了一口氣,驚奇的看著徐青。
旁邊的那位戰士見他不認識,說道:“同志,這是我們洪司令員。”
徐青心中一凜。
司令員,姓洪,那還能是誰?
那就是我們的洪副司令啊!
他是協助彭總指揮志愿軍入朝作戰的重要首長,參與領導指揮了第一至五次戰役。
徐青立馬大聲回道:“是,首長!我就是伍萬里!”
“衛國,司令員那是彭老總,可不能瞎說!”洪副司令立刻解釋了一下,“我在部隊主要就做做思想政治工作,要么在搞建設,要么就是在搞后勤,哪里稱得上什么司令員。”
這個戰士臉色一囧:“是!首長…是我違反紀律了,我甘愿受罰!”
“好了好了,這些都是小事,來,萬里小同志,我這兩天聽你的名字,都聽出繭子來了…”
洪副司令頗為高興,明顯想說些什么,不過看看四周還是收斂了下來,拍了拍他的肩膀。
“來,跟我進來。”
“是!”
聽過我的名字?
徐青有些不明所以,自己只是個無名小卒啊。
不過他沒有過多遲疑,立刻跟著這位首長的指示跟后便要進木屋。
不料洪副司令忽然停下腳步,轉過身看了看他的身上:“你的棉衣呢,怎么就穿這么一個單薄的衣服?”
徐青回道:“報告首長!我來部隊發的軍服已經損壞殆盡了,后來主要穿的都是從美國人身上扒下來的衣服,剛好也適合偽裝。”
“衣服在哪?宋衛國,給他拿了穿上,這么冷的天!”
“是!”叫宋衛國的戰士立刻到旁邊的地方去拿他的披風和軍裝。
“首長,不合適吧,在咱們這里穿美國人的衣服…”
洪副司令擺了擺手:“不礙事,待會我給大家打下招呼就是了,哎——實在是咱們這里的棉服也沒幾件。”
徐青接過宋衛國遞過來的軍裝,穿了起來,跟著洪副司令進了工棚。
“來,坐。”
“首長,您坐!”
徐青有些拘謹,他心中有些罕見的失態,面前這可是歷史上鼎鼎有名的人物啊!
“叫你坐就坐,你打了那么多的美國人,怎么到我這安分的跟小娘子似的?”
聽他這么一說,徐青豁然抬起頭來:“首長,您怎么知道…”
洪副司令呵呵笑了一聲:“還不是你自己鬧的?三十八軍的軍長梁興初特地打了請求嘉獎的電報過來,彭總一開始還以為他又謊報軍情,差點要斬了他!不料昨天許多新聞上也全是關于你的消息,這才作罷啊…”
徐青聽著,這才明白過來。
原來自己悄咪咪的做下來這些事情,已經隨著他在野松嶺戰斗前那些提前下山逃跑的士兵們傳了出去。
看來以后對于周邊的偵查情況還要再仔細,再認真些!
當時的確是有些士兵在他伏擊之前就已經偷偷跑下山去,再也沒回來過,他后來追蹤過,但是并沒有找到人。
徐青整理了一下思緒,開口:“首長,我當時沒想這么多,不會有什么不好的影響吧?”
“呵呵,把你的心放進膽子里放好嘍!我們的戰士干出這樣子的戰功,怎么舍得責怪你?”彭將軍邊說著邊給他倒了一杯白開水,放在瓷缸里遞給他。
“謝謝首長!”徐青連忙接過。
洪副司令點了點頭,隨后又指著門外右側不遠處的一間小木屋:
“你來的不巧,彭總正在和一位老朋友在談話呢,還得等一會兒才能談完。他要是知道你這個我們的志愿軍英雄到了這兒,一定會非常高興!”
被他一提,徐青想起自己的任務,連忙道:“首長,我這次來是受了三十八軍三三七團朱月清團長的任務,還帶了一些我們在美騎兵一師繳獲的重要文件和地圖。請您過目!”
他隨即從貼身的衣服里撕開夾層,把文件取了出來,交給上去。
洪副司令翻了翻,神色也頗為嚴肅,最后看完陸軍步兵七師的兵力情況之后,更是拍了一下桌子:
“好,非常好!小同志你做的非常不錯,這些東西大有用處啊!”
他看了看墻上的鐘:“這樣,現在也快早上了,我先把這些文件交給作戰參謀室整理一下,你先跟著宋衛國…就是剛剛那個戰士,你們一起去吃點早飯吧,吃完飯我帶你去見彭總,記得把你這些事啊,都跟我們好好聊一聊。”
“是!”徐青站起來敬禮。
洪副司令拿到這些文件資料,先行離去。
“萬里同志,這邊。”
徐青隨即跟著宋衛國到旁邊一個工棚里,這里已經有一群戰士們在輪班的吃早餐。
所謂早餐也就是炒面加一些燒開的白開水,還有一小碟的煮黃豆,和粗黑的一點點大饃,每個戰士掰一小塊就著水吃下去。
這已經非常的豐盛了。
眾戰士們看著這個穿著美式軍裝的人在這里吃飯,也頗為好奇。
一開口問了宋衛國才知道他也是志愿軍,這才興高采烈的四處圍了過來,好奇的問起來:
“同志,你哪部分的啊?”
“是啊,我們咋沒看見過你。”
徐青笑著回道:“我今天剛來。”
“那你這衣服?”
“從美國人身上扒下來的。”
“暖和不?”
“非常暖和,沒有衣服穿,只好把他們的扒下來了。”
“在美國鬼子就是奢侈!回頭我也扒上那么一件下來,你們說,好不好?”
“切,你先打死個美國人再說吧!”
徐青跟著戰士們聊了一會兒,不過他們都有自己的職責,有的是工兵連的,有的是警衛團的,還有許多工作和任務在身上。
徐青送別了他們,宋衛國也要繼續去巡邏。
他只好在木棚里等著,這一等又是等了一個多小時,彭總的事情沒有談完。
大約到早上九點多鐘的時候,徐青正在木棚里端坐著,一個警衛敲門進來開口說道:
“這位同志,首長說要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