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操場并不算平整,只是將四周圍了起來,臨時搭建的圍墻將曠野遮掩,讓四周難以窺探。而遠處空地上立著十來個木頭制的簡陋靶子。
“準備,打!”
啪,啪,啪…
隨著一聲令下,一排排戰士扣動板機,場地頓時響起了一陣炒豆子似的啪啪響聲,對面十幾個圓形靶被炸的木刺碎片四飛。
“檢查槍膛!”站在旁的操練指揮員大喊:“有沒有沒打完的?有沒有!”
排長、班長們紛紛下去檢查自己手下的兵,很快結果報了上去,沒有子彈遺漏。
指揮員揮動旗子:“好!各排各班退場,下一組上!”
徐青抱著槍從構筑的射擊陣地下來,余從戎馬上從旁邊又竄了出來:
“咋樣?”
徐青摸了摸發熱的槍管,有些意猶未盡:“能咋樣?才三發子彈。”
“沒事兒,別擔心!”余從戎拍了拍他的肩膀,挑眉道,“想當初我第一次打,不也沒全中?后來慢慢的咱上手就熟了…”
平河補充:“不是沒全中。是全脫靶了。”
“你咋就知道?”余從戎不服,“當時那么多人打,你怎么就知道我沒打在上面?”
平河平靜道:“我眼睛看到的。”
余從戎仍然不信,要找他要個說法,但是在旁邊的徐青確實有一絲了然。
他摸了摸手中的槍,剛剛他在打靶時,明顯發現自己的視力、手感都提升了很多,他看得清清楚楚——自己那三槍雖然沒中紅心,但都一頭扎在了靶子上。
這是他第一次打槍,以前大學軍訓的時候也只摸過槍,沒真開過,但系統技能灌輸的豐富經驗和知識成了他的底氣所在。
看到他們,指導員梅生走過來:“吵什么吵!都安靜點,待會還有一輪防空訓練。”
余從戎:“還有?剛才咋沒說啊。”
梅生:“臨時加的。余從戎,你老實點,隔著老遠就聽到你在嚷嚷,七連一百個兵就屬你最鬧騰!”
“知道啦,知道啦!”
余從戎打了個哈哈。
徐青問:“我們什么樣的防空訓練?”
余從戎:“就防天上飛機的唄。”
徐青驚訝,沒看他,轉向梅生:“…我們的小米加步槍還能打飛機?”
“當然!”
余從戎跳出來,他指著天空:“咱們打游擊那會兒還專門練這個,小鬼子們的飛機夠多,咱們哪有飛機啊?只能拿槍拿炮打。”
徐青有些疑惑:“…能打中嗎?飛機飛那么高,速度又快。”
梅生猶豫了下,點頭:“之前是有戰士打下過飛機,在全軍傳的沸沸揚揚,團里面一直也有這方面的訓練。對了,平河前年不是在江邊,差點打下一架飛機?”
徐青看向平河。
“打是能打中。”
平河點點頭道。
“不過要計算風向,速度,高度,沒有必勝的把握一般也不輕易打,一打,容易招來更多的飛機。這個回頭也一并教你。”
他頓了頓,又解釋道:“我當時打中了那一架飛機的尾翼,發動機冒出了黑煙,但還是讓它搖搖晃晃飛走了。”
余從戎附和:“那也很了不起!”
徐青也點頭,他對這方面了解屬實不算多,他一直以為步槍打飛機是抗日神劇里的人的東西,沒想現實里還真有這樣的存在?
這時,遠處的指揮員同志又喊了起來:“下面進行防空訓練!每人增發五發子彈,各排自己來領…”
梅生回頭對幾人道:“走吧!我跟你們一起。我也好久沒打過這玩意了。”
徐青疑惑:“打什么玩意?”
“待會你就知道啦,這是咱們連的保留項目!”
說完,余從戎又扭頭嘻嘻笑道:“指導員,怎么,手癢癢啦?”
“就你話多!走,去搶個好位置…”
梅生作勢要崩他腦殼,被他貓著腰躲過去了。
徐青懵懂的跟著他們排著隊,拿了分給的五發黃銅子彈,再次走向操場陣地前,把子彈一顆一顆的壓入彈倉。
梅生趴在沙袋上喊著:“注意著點,都打天上,要快,但不要慌!別誤傷自己,也別打著自己人…”
余從戎也不知道趴在哪個陣地里,不見身影,只聽到其粗獷的叫聲:
“明白明白!梅指導,咱可都是老兵!”
徐青握著槍稍稍有些懵,他還不知道防空訓練要打什么,前面操場上空無一物,難不成還是打靶子?
不過他也沒空亂想,因為警衛兵已經在舉旗了:
“準備!放——”
遠處噗噗的有東西竄上天空,徐青看過去:那是五顏六色幾十只氣球在夕陽光照下被放飛。圍墻外面早早做了準備。
打氣球?
漫天的繽紛五彩讓他有些怔住,這些玩意從民國起就很流行,但一直以來到幾十年后都只是裝飾品,如今這個時代卻似乎賦予了它們更多的價值。
不過四下槍聲已經密集的響起,他很快反應過來,深吸一口氣,把槍抵在沙袋上,緊跟著拉栓,舉槍,瞄準:
“啪!”
“啪!”
“啪!”
“啪!”
一輪氣球放完,槍聲漸漸稀落下來。天上四處是飄下的氣球塊碎片,落在泥土翻飛的草地上。
徐青也跟著停下來,身邊有的還在用三八蓋兒和漢陽造,直感覺這近在咫尺的槍聲讓耳朵里有些嗡嗡鳴。
平河在旁邊:“中了?”
徐青點頭:“中了。”
四發子彈,中了三個球。他看的清清楚楚。
平河臉上罕見的笑起來:“那很好…”
他沒說完,因為余從戎從陣地里跳起來:“還剩一個呢!”
剩什么?
眾人順著他指著的,抬頭看,發現天空中還有一只紅色氣球在飄。
“誰還沒打?快打呀!”余從戎大呼。
都搖頭,沒人回答。
他在人群里找到平河:“你不隨身帶了子彈嗎,來一個啊!”
“不打了。”
平河搖搖頭,“留著打飛機吧。”
他又看向徐青。徐青只留了個后腦勺給他:“…你不覺得這畫面挺美的嗎?”
他其實也還剩下一顆子彈。
梅生也把冒著煙的坂三八槍放下:“讓它飛吧。是挺漂亮的。”
眾人紛紛望著天空,就連一直在旁邊嚷嚷著的指揮員也沒再舞旗子,靜靜看著。
只有余從戎還嘟囔著:哪里美了…
那一抹小小的紅色身影就在眾人的注視下慢悠悠的越飛越高,越飛越遠,直至升入高空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