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幾天前,廣島這座城市剛剛經歷了一場兵禍,本地的市民還有點兒惶恐不安的,但是新年的到來,仍然讓市場熱鬧了起來。
不論好壞總要過個年的。
這一點上,日本倒是沿習了中國的傳統,其實在東亞包括越南在內的儒家文化圈中,他們的生活之中點點滴滴的都受到華夏文明的影響,這種影響早就刻在了他們的骨子中。
水兵們離開軍艦上了岸之后,就像往常一樣逛起了街來。
街道兩側偶爾可以看到亂兵縱火的痕跡,但是街道上顯得很是熱鬧,熙熙攘攘的都是人,路邊擺滿了小攤,琳瑯滿目的商品總能吸引不少人的注意,讓他們心甘情愿的掏腰包買下來。
那些穿著藏青色呢子短大衣的大明水兵,盡管他們不需要辦年貨,看似悠閑地漫步于街頭時,在享受著沿途的當地人投來尊敬的目光的同時,無論是店鋪里的老板還是路邊的小販都會熱情地用生硬的南京話向他們打招呼。向他們展示著自己的商品。
“真想不到啊,在日本居然有這么多人都會南京話,說的。”
其中一位掛著少校軍銜的軍官感嘆道。
“宋長官有所不知,我大明是以江淮官話為官話,也就南京話,這也是我大明的傳統。而早在洪武年間,就有不少來自日本、朝鮮、暹羅等國的留學生在南京就讀,那些留學生帶回國去的“南京官話”,在日本但凡是士族都要學漢語、寫漢詩,用的自然也就是南京官話了。”
跟在長官身邊的東八郎連忙解釋道,在另一個世界明治維新之后,尤其是1871年《清日通商條約》的簽訂,日本需要跟來自滿清朝廷的官員打交道,所以日本學習漢語的方向才轉向了北京官話。但是在這個世界一切都改變了,相比于和他們視為蠻夷的滿清打交道,日本更樂意和代表著強大、現代、文明的大明天朝打交道,尤其是在巖倉使團訪問大明之后,日本又一次掀起了漢學高潮,如果說“黑船來襲”前后日本掀起了學習英文的高潮,但是大明的橫空出世,讓更多的日本人看到了新的機會,為什么如此。因為相比于學英語,漢語學的更容易啊!
之所以容易,是因為但凡是稍微講究一點的士族,都會學儒學、寫漢字,說漢語,甚至在早在十五世紀直到江戶幕府時代,日本各地士族之間的溝通用的也是漢語,也就是南京官話,因為日本各地方言各有不同,區別大的差不多相當于南京與廣東話的區別。
在沒有推行所謂的“國語”之前,南京官話就是日本某種程度上的國語。當然,農民肯定不會啦。
“八郎,還是你了解啊。”
宋德基說話時,又扭頭問道。
“八郎,沒記錯的話,你是日裔歸化民吧。”
除了日本人之外,外人有多少人了解的那么祥細?
“是的,長官,我是出生于薩摩的鹿兒島加治屋町。”
東八郎畢恭畢敬的答道。
“那你沒歸化之前叫什么名字?”
“東鄉平八郎!”
說話時,東八郎神情非常平靜,在琉球淪為俘虜后,按照日本傳統作為俘虜的他們是應該自殺的,但是大明卻給了他們新生的機會,他成為大明海軍的一員,在過去的幾年中,在海軍服役的他兢兢業業的努力得到了回報,不僅在三年前入籍歸化大明,而且還被晉升為上尉。
對于歸化民來說,這一切都是極其難得的。也正因如此,對于現在的東八郎來說,他只有一個意愿,就是為主公,也就是大明的皇帝陛下盡忠。
“東鄉…”
點了點頭,宋德基笑道。
“既然已經歸化了,那就是大明人了,你昨天說,今天要讓我們見識一下日本的風情,今天你可要帶我們好好的享受一下啊!”
“那是當然,”
東八郎頗有些得意的說道。
“雖說大明天朝風土人物遠超過日本,但是日本也是有自己特色的。”
“哈哈,這個大家都知道,和女嘛,真是不錯的。”
“可不是,前些日子不能上岸,水兵們可都急壞了!恨不得上岸剿逆。”
“誰讓和女多情,會伺候人呢?上不了岸,他們當然心急了!”
盡管他們是一群海軍軍官,但是在聊起一些話題時,也是毫無遮攔的,畢竟他們常年在海上航行。
要是說來到日本的這段時間,他們對日本的什么最為深刻,當然也就是和女了。
那些女人絕對能夠以他們的溫柔多情,讓每個男人都沉迷于其中,當然那種沉迷大多數也就是逢場作戲罷了。
“哎呀,長官,水兵們去的地方,根本就不值一提。”
作為花街長客的東八郎,擺了擺手說道。
“那些站在籠子里的女人,就像是貨物一樣,任人挑選,根本沒有風情可言,長官,想要體會日本女人的風情,還是要到級別高的大店里,那里的有自幼培訓的藝妓,她們不僅一個個美艷動人,而且多才多藝。”
地提到那些藝妓時,東八郎的目光中盡是回憶,天知道,在過去幾年之中他最懷念的就是日本的藝妓。
“哈哈,八郎,到底是你老家可不帶這樣吹牛的。”
“哈哈,許兄,等一會到了地方,你就知道,我是不是吹牛了,保證讓你樂不思蜀!畢竟,和普通的妓女是個女人都可以當不同,能當上一名藝伎也確實不易。學藝,一般從5歲左右開始,要在7年時間內完成從文化、禮儀、語言、裝飾、詩書、琴瑟,直到鞠躬、斟酒等課程,從12歲學成還要先當“舞子”,然后才能轉為藝伎,這個過程是非常艱苦的…”
東八郎又特意強調道。
“而且,你們有所不知,就是現在維新政府高官里,有很多人的妻子都是藝妓,哈哈,說起來,藝妓也是維新功臣啊!當年不知多少維新志士,就是靠著藝妓的掩護搜集情報、隱藏身份啊!”
東八郎的描述,讓眾人立即對藝妓好奇了起來,其實,從昨天晚上他們在一起用餐時,就已經好奇了,男人嘛,食色性也。
就像東八郎說的那樣,連尹藤博文、木戶孝允那些人物的老婆都是藝妓,他們倒也挺想見識一下,什么是藝妓的才艷雙絕了。
等眾人到了地方,盡管是第一次來,但是幾名軍官一上門,就立即有龜公上前鞠躬,用生硬的南京話招待著他們,很快一個滿面涂白的老鴇親自招待。
“哎呀,是什么風把幾位天朝將軍吹來了,這可真是小店的福氣。”
相比于龜公生硬的漢語,老鴇的漢語不僅流利,甚至還帶著些許秦淮風味,這也難怪,日本人是好學生,要學什么都能學個十足,老鴇為什么會說漢語,因要招待各地的大人物和士族嘛,說土不拉幾的,日語多掉身價呀,所以當然要附庸風雅說漢語了。
“哎呀,您太客氣了,快點把你們這里最好的姑娘喊來。”
東八郎請起客來倒也大方,不是他大方,是大明海軍的薪水高,日本人窮,消費水平有限,水兵們到妓院里玩上半天,也就只花一毛錢而已。
即使是這樣的地方,幾塊錢就行。
把這些貴客的引領進了包間內。一行人就入鄉隨俗的陸續盤腿坐下之后,老鴇就吩咐人趕緊上菜。
酒是日本的清酒,菜,也就是放在小碟子里的菜肴,看起來倒是精致,可卻簡陋的很,不過這地方重點不是食,而是…色。
片刻后,就有藝伎進入包間,開始了她們的表演,在那些面上涂白有如瓷娃娃一般的藝妓隨著樂聲舞動身肢時,從推門一側進來五名滿面白霜雪白如雪的藝妓走進來,她們一進屋,就跪坐在幾人的身邊,為他們倒酒。那溫順的模樣確實讓人非常著迷,僅僅只是剛剛接觸他們就覺得東八郎并不是在夸張這些藝伎確實有她們的過人之處。
不過也就是不知道她們在其他地方有沒有什么讓人一嘗深淺時的過人之處。
雖然這種調調對于他們來說,有點兒乏味,但是這樣的異國風情倒也是別具風味,當然更重要的還是因為身邊的和女非常會伺候人。
就在幾人在藝妓曲樂和舞姿中面帶微笑一邊喝酒一邊欣賞時,突然門外有人大聲喊叫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