虛空中隱隱有樂聲響起，兩條金龍節節寸斷，轉眼消失于天地之間。
云啟見狀目眥欲裂，忍不住一口血噴了出來。他無比痛苦地閉上眼睛，臉上滿是絕望。
可下一秒，他倏然睜開雙眼，驚疑不定地向著顧長生看了過去。
“你，是怎么用出道決的？！”
心情激蕩下，云啟聲音都大了不少，語氣也很是急促。
人之將死，顧長生猶豫片刻后，還是長嘆了一聲，緩緩開口。
不過，他卻沒有直接回答云啟的問題，而是說起了另一件事：“如果不出意外，所謂的天上仙，不過是群囚犯罷了。”
云啟聞言不由得一怔，臉上滿是恍然，沒聽懂顧長生在說什么。
而無歡子卻是眼神微震，若有所思。顧長生的話讓他聯想到了很多東西。
觀察著兩人的反應，顧長生深吸一口氣，繼續出聲：“世人修行，求的是什么？”
“是自在。”不等二人回答，顧長生就自問自答，然后繼續解釋了起來。
“求空間上的自在：倏忽萬里，上窮碧落。”
“求物質上的自在：應有盡有，用之不竭。”
“最后，是求時間上的自在：不死不滅，長生不老。”
聽到顧長生的話，云啟和無歡子思慮片刻后，都點頭表示同意。
顧長生說得不錯，世人修行，不過是為了自在而已。
見他們點頭稱是，顧長生繼續開口：“我已經試過了，仙境可入不可出，不過是個牢籠。那群仙人去過修行路的終點，卻被天道死死束縛。”
頓了頓，他問出了最后一個問題：“他們雖然得了長生，卻沒了自由，你們不覺得可笑么？如此長生，到底是自在，還是責罰？”
聽到顧長生的推斷，無歡子和云啟對視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震驚。
云啟心神震蕩之下，更是劇烈咳嗽幾聲，用來捂嘴的袖子上多了幾點血斑。
看云啟這般模樣，顧長生加快了些語速，急促地接著出聲，說完了自己所有的推斷。
“所以，我猜測所謂的天上仙，不過是比渡劫更高一層的修士。”
“所謂的長生，不過是他們掠奪世人氣運的附贈品。”
“所謂的仙境，不過是天道規則對他們的懲戒和限制。”
寥寥幾句話，顧長生將自己的猜測和盤托出，無歡子和云啟面色不斷變換，顯然很是震驚。
不過，顧長生還有幾句話藏在心里，并沒有說出去。
“所謂仙凡對弈，不過是場注定失敗的棋局。從感氣吐納開始，凡間修士就落入了算計之中，再無半點翻盤的可能。”
另一邊，云啟捂著胸口，氣息逐漸衰弱，思緒卻是飛速運轉，努力理解著顧長生剛剛所言。
半晌，他有些艱難地抬起頭來，看向了顧長生，神色中滿是懇求。
“失了氣運，再無修行可能，懇請長生道友賜教，你是如何用的道決？”
頓了頓，他繼續問道：“您還有機會完成我師遺愿，掀翻天上仙人么？”
可能是回光返照快結束了，云啟此刻已是面如金紙，話語雖然連續，聲音卻已經微弱到了極點。
可他對自己的生死似乎毫不在意，只求在死之前，能聽到一個肯定的回答。
在云啟心中，覆滅天上仙已經變成了一個執念。與這件事相比，死生不過小事矣。
看他如此模樣，顧長生在心底暗嘆一聲，不由得有些感慨。
平心而論，他對云啟并無好感，甚至是厭惡到了極點。
云啟，是真正有“大局觀”的人。
他目標明確，意志堅決，殺伐果斷。在必要時候，云啟甚至會毫不猶豫地犧牲一切，包括自己的生命。
可問題是，這孫子犧牲起別人來，也是一點都不手軟啊…
更過分的是，他絲毫不在意被犧牲者的意愿。而對于這個問題，顧長生做為受害者，就很有發言權。
其實，云啟搶奪顧長生氣運這件事，是很離譜的。
這就好比，云啟和顧長生出去溜達，他們在路上遇到一個衣衫襤褸，很是凄慘的乞丐。
云啟見了很是不忍，于是大方地拿出錢包，把所有鈔票都拿了出來，遞給了乞丐。
然后，他自己給錢還不夠。云啟絲毫不管顧長生的意見，搶來了對方的錢包，把顧長生的錢也都拿了出來，一并遞給了乞丐。
云啟有愛心么？有，是圣母看了，都得夸兩句的程度。
云啟有奉獻精神么？有，是圣人再世，都得說一句覺悟高的程度。
那云啟這個行為，缺德么？缺，缺大德了。
從某種程度上說，就是云啟這樣的人，頻頻讓世界陷入大火。
從雜亂的思緒中回過神來，顧長生和云啟對視一眼，有些無奈地長嘆了一聲。
略微猶豫片刻后，他還是緩緩站起身來。
顧長生念頭微動，周邊空氣中的靈氣隨之竹簡活躍，變得有些躁動。
無歡子驚訝地發現，自己體內的靈氣似乎也被催動，隱隱有從他體內散出的趨勢。
隨后，顧長生豎起劍指，輕輕一點，四周中的靈氣自動運轉。
片刻過后，一道神雷憑空出現，有微小的電弧向外跳躍，威勢駭人。
“正一雷決？！”云啟眼神微轉，低聲自語。
“對，的確是正一的雷法。你們也看到了，我和普通修士不同的地方在于，催動道決的時候，用的是哪里的靈氣。”
手腕不斷抖動，仿佛不知疲倦一般，一道道神雷憑空出現，數量很是驚人。
看到自己家電視要被電壞了，顧長生這才反應過來，劍指向下摁去，無盡雷電隨之消失，很是神異。
令隨心動，法隨念行。
“我不過是天地靈氣和道決間的橋梁，不再試圖截留靈氣，而是稍加引導。”顧長生緩緩出聲，開口解釋道。
無歡子大受震撼，眉頭緊鎖，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
顧長生看向云啟，整了整身上的道袍，邁步走到云啟面前。
表情有些復雜，顧長生長嘆一聲，還是做了個道揖。
“云啟道友，一路走好。”
顧長生面前的椅子上，云啟面帶微笑，已經沒了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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