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凰走了,留下跪倒一地,惶然無措的眾人。
這個臺階,她要了,但又沒有全要,她下了,但又沒有全下。
她沒有降罪,沒有問責,沒有刀斧加身,叫人李祿兒等人血濺三尺。
但她…卻誅了心!
真正誅了心!
陳泉,林弦,李祿兒與眾士子跪倒在地,只感覺左右周遭,身前身后投來的目光猶若利箭一般,直直射入他們心中,貫穿他們的血肉,肺腑,乃至心神魂魄。
這不是他們的妄想,而是…
“呸!”
“跳梁小丑!”
“簡直是我寧州之恥!”
“堂堂李門,這等家風?”
“學海天驕,如此面目?”
“寒門貴子,一鳴驚人?”
“呸,不過一阿諛奉承,依權附貴之徒!”
“爾等所作所為,有辱此會,有辱此地!”
“走!”
一眾性情剛烈,雷厲風行的士子直接起身,拂袖而去。
其他人亦是躁動,場面逐漸混亂起來。
見此,殿上的諸位先天亦是搖頭,但卻沒有如姜凰一般離開,而是將目光投向了李千秋。
姜凰可以走,但他們不能走。
他們走了,這件事情怎么收場?
雖然臉面已經丟光了,但這到底還是文華會啊。
李千秋面沉如水,站起身來,望著仍跪在殿下堂中的李祿兒,還有陳泉林弦等人,心中怒意翻騰,卻發作不得,只能一拂大袖,冷聲說道:“都起來吧!”
眾人無言,默默起身。
李千秋也不理會他們,直接轉向殿下場外的眾人,宣道:“此次文華詩書大試,文會魁首為…”
話語一頓,隨即接聲:“云州——蘇問!”
“好耶!!!”
李千秋話音方落,就見殿下一人跳將起來,驚喜無比。
正是紫嫣。
李千秋沒有理會她,宣布完結果,便揮手收去青云臺文華鏡,大袖一拂,轉身便走。
李老太君也是一般。
見此,余下的諸位先天,都是一陣嘆息,相繼離開。
蘇問走了,姜凰走了,學海李門之主走了,諸位先天大修也走了。
雖然前后不過十人,但卻讓這文華盛會,瞬間變得寂寥破敗下來。
留下陳泉林弦與李祿兒等人,滿臉尷尬,無所適從。
“哈哈哈!”
只有顏玉書不在局中,望了一眼昔日的勁敵林弦,再看陳泉與李祿兒,放聲大笑,同樣轉身,帶著孟顏兩家之人瀟灑而去。
今夜,吃最大虧,丟最大臉的毫無疑問是李門與學海無涯。
而他顏玉書,雖被陳泉這匹黑馬亞了一頭,但有林弦在身邊陪襯,也不算太過丟臉,陳泉被姜凰一通連消帶打,誅心裂名之后,這丟去的顏面也找回來了。
他虧我不虧,就等于是贏!
贏了自然開心,所以可以瀟瀟灑灑,高高興興的離開。
留下陳泉,林弦,李祿兒還有一眾站隊李門學海的士子大眼瞪小眼。
如此這般,片刻之后…
“哼!”
林弦冷哼一聲,拂袖而去,一眾學海士子卻是無面相隨,各自退散。
陳泉面色慘白,身軀顫抖,還在姜凰方才那番話語的陰影之中難以自拔。
李祿兒回過神來,望著面色慘白的陳泉,滿眼疼惜,欲言又止…
“走了走了!”
“真是一場好戲!”
“讓天下人大開眼界啊!”
“寧川學海,文華盛會,笑柄爾!”
“寧州乃文道圣地,何時變得這般骯臟?”
“不說這些了,那位蘇先生,究竟何方神圣?”
“將進酒,將進酒,此詩此歌,此琴此曲,當真豪情萬千!”
“此人果真大才,難怪公主殿下對他青眼有加,不惜以師者之禮相待。”
“聽說這段時間,每日他都在凰天樓說書,諸君,明日我等也去一觀?”
眾人議論紛紛,同樣起身離去。
文華會散,大戲落幕。
“哈哈哈!”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蘇先生,蘇先生,果然不會讓我失望!”
紫嫣站起身來,手里捏著兩張文票,得意洋洋的向夢梵音說道:“現在是誰后悔了?”
夢梵音望著她,不知道該說什么,但又不想讓她這么得意,最終說道:“萬金而已,算得什么,你這么有把握,怎么不買多一點,要是買個萬金,那部…”
“嘿嘿嘿!”
聽此,紫嫣又笑了起來,好像一只偷到雞的小狐貍:“我就知道你會這么說。”
“看,這是什么?”
說著,她不知從哪兒又掏出了一張文票,得意洋洋的向夢梵音說道:“我把七情木抵押了,買了一張萬金的文票,一賠一百,這下那幫家伙還不血本無歸?”
夢梵音:“…”
一場大戲,就此落幕,有人歡喜有人悲。
縱酒狂歌,震動文華,一夜傳遍寧州府。
千古絕篇,傳頌開來,令文道再起狂瀾。
詩聲狂瀾之下,還有暗流涌動。
今夜的影響,將逐步蔓延,逐步擴張,逐步發酵。
最終將走向何方,又將如何收尾?
無人知曉!
深夜,燈暗,高宅大院之中,先天難測的所在。
“祖奶奶!”
李祿兒跪倒在地,誠惶誠恐。
“老太君!”
陳泉亦是一邊,面色蒼白。
兩人面前,高座之上,赫是李門之主,一品誥命夫人——李老太君李青蘭。
李青蘭看著跪倒在地的二人,幽幽一嘆,搖頭說道:“起來吧。”
“孫兒不敢!”
李祿兒搖了搖頭,帶著哭腔說道:“是孫兒沒用,壞了我李門大事,還請祖奶奶降罪責罰。”
聽此,一旁的陳泉亦是低頭:“祿兒所言極是,今夜之事,是我無能,還請老太君責罰。”
李青蘭搖了搖頭,嘆息說道:“今夜之事,怪不得你們,是那人太過厲害!”
“那人…”
聽此,李祿兒與陳泉眼神都是一凝,連聲問道:“那人究竟什么來歷?”
“我也不知。”
李青蘭搖頭苦笑,喃喃說道:“上古劍修之法,不懼王道,不畏龍氣,做得千古絕篇,還有諸多能人異士相隨,這般人物,竟能被凰丫頭攬于麾下,真是…”
李祿兒抬起頭來,望著神情漸凝的李青蘭:“祖奶奶,我聽茗姑姑說,此人可能是前朝余孽,玄鳥帝血,能否在此做文章…”
“不可!”
話語未完,便被打斷,只見李青蘭神色凝重,沉聲說道:“一切到此為止,不要再招惹那人,觸怒你那凰姨娘了,能讓就讓,能退就退吧,皇家總不至于將我們李家逼入絕路。”
“這…!”
李祿兒心有不甘,說道:“凰姨娘回了皇家,就不再顧母家之情了,茗姑姑與她自幼為伴,情同姐妹,她都不講一點情面,祖奶奶你對她更是千好萬好…”
“天家無情,歷來如此。”
“不必多說了!”
李青蘭搖了搖頭,向李祿兒與陳泉說道:“祿兒,泉兒,這件事情,你們不要再管,盡心文華會試,現在詩書魁首已經沒了,剩下經意與策論二試,你必須拿下魁首,這是你養望成名的基石,不可放棄,之前影響,我會為你消解的!”
“是!”
陳泉點了點頭,沉聲說道:“老太君放心,縱是那人來爭,為祿兒,為李家我也必定將他挫敗。”
“好好好!”
李青蘭點了點頭,滿眼慈愛的望著陳泉,又向李祿兒說道:“拿下這二試魁首之后,我便為你們主持大婚,為我李家,為你陳家,添丁進子…”
“祖奶奶!”
此話一出,李祿兒頓時嬌嗔,紅霞滿面,照得這幽暗秘房都亮堂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