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量個天尊!”
望著那道氣勢洶洶的龍影,張舟道士也禁不住目瞪口呆,失聲叫道“這是什么東西?”
云真和尚艱難的咽了咽,眼中同樣一片震撼與駭然:“功德,這是人道功德之力!”
“廢話,我當然知道這是人道功德之力,我不知道的是這玩意怎么冒出來的!”
“廢話,你要能超度上萬陰靈,你也能收獲人道功德!”
“廢話,我不知道超度陰靈有功德,可他一個凡人怎么超度上萬陰靈?”
“廢話,你都不知道,我又怎么知道?”
“…”
一道一僧在臺下驚駭失聲,但對蘇問絲毫沒有影響。
大戲臺上,蘇問孤身而立,被那洶洶而來的人道功德之力淹沒,已看不清他之身影,只有一片璀璨光芒,神圣威嚴。
人道功德之力?
何為人道功德之力?
天地有法,萬物有序,人為天地萬物之一,自有人道之法,立于天地之間。
只要人道之法不滅,那益于人道者,自會得人道賞賜,收獲功德,這便是人道功德之力。
功德之力非凡,可助修行,可練法器,可固氣運,各宗各派,各門各家都極為注重。
以道,釋,儒這三大教門為例,道門有教化之法,釋門有普度之術,儒門有治國之學,均是功德修行之法門。
所以,張舟道士與云真和尚對這人道功德之力并不陌生,相反,他們還是修行功德之法的修者,這一次前來主持盂蘭盆節,迎送眾鬼,化消怨氣,也是為獲取功德。
二人震驚的是這人道功德之力的來由!
蘇問一個還沒有入道的凡人,竟然能度化上萬陰靈,獲取人道功德之力?
這打破了張舟道士與云真和尚的認知。
一個還入道的凡人,怎么能度化上萬陰靈?
就憑那不切實際,天真可笑的正法之說?
開玩笑,真有這么簡單,這么便宜的事情,法家弟子早就天下無敵了!
陰靈不全,扭曲極端,縱是道門真法,佛門妙術,想要超度陰靈,往生極樂也不是什么易事,極費心力,像張舟道士,云真和尚這樣的二境修士,一次至多超度百名陰靈,超度完還得修養,沒三四個月休想恢復完全。
要是隨隨便便,三言兩語就能超度上萬陰靈,那還用費力搞這盂蘭盆節?
各宗各派的功德修士,怕是早就殺進陰司,把能看到的陰靈惡鬼都超度了,毛都不會留下一根。
修行功德之法的修士尚且如此,凡人就更不用說了。
往年盂蘭盆節,這勾欄戲臺的作用只有一個,就是撫慰眾鬼,盡量讓他們滿足,減輕那極端的情緒。
真正讓眾鬼老老實實來,老老實實走的力量,還是白云觀與法明寺布置的羅天大醮與水陸大會,沒有兩大道場鎮壓,唱一萬臺戲也沒用。
白云觀的羅天大蘸,法明寺的水陸法會,這兩大道場設祭也只能迎送眾鬼,避免它們作亂傷人而已,蘇問一人在臺上說說故事,講講道理,就超度上萬陰靈?
這完全說不過去啊!
所以,張舟道士與云真和尚給打懵了,望著臺上被功德之力淹沒的蘇問,有一種三觀被震碎的感覺。
這人道功德之力何來?
這上萬陰靈又如何得以度化?
其中緣由恐怕只有蘇問一人知曉!
無邊璀璨的功德光輝中,蘇問一人孤身而立,手中已不再是折扇醒木,而是一面令旗,一面如血鮮紅的令旗,旗上四字,替天行道,同樣綻放璀璨輝華。
這便是蘇問度化上萬陰靈的關鍵。
書寶——替天行道旗!
這是一件人道之寶,氣運之寶,功德之寶,可替天行道,獲取功德,增強威能。
雖說這件功德之寶剛剛召喚,還在初成階段,未有功德之力祭練增強,威能有限,效果一般,無法直接超度這上萬陰靈,但它給了蘇問一個資格,一個立誓的資格。
正法大誓!
蘇問以替天行道旗這件功德之寶為基,以人人為公,天下大同為理,向天地,向萬靈,立下了一個正法大誓。
大誓大愿,有無上之偉力,佛門四大菩薩,便有兩人以大誓大愿之力成就道果,地藏一誓地獄不空永鎮血海,觀自在亦有“眾生渡盡,方正菩提”之宏愿。
這便是大誓言大宏愿,有無上之偉力,天地共證,蒼生同見。
蘇問只是一個凡人,比不得地藏觀音這等存在,不能一誓一愿而成菩薩果位,但以替天行道旗為基,他也有大愿立誓的資格。
人人為公,天下大同!
萬世正法,替天行道!
這便是蘇問立下的誓言,立下的宏愿。
憑此大誓大愿之力,他超度了上萬陰靈。
不,不止超度,還有…
“替天行道!”
“替天行道!”
“正法而生!”
“正法而死!”
無數被度化的陰靈隨功德光輝而來,投入蘇問手中的替天行道旗,同這件功德之寶融為一體。
蘇問將這一切盡收眼底,心中紛亂,久久無言。
說實話,登臺之前,他從沒有想過,事情會這樣發展,自己會這樣作為。
剛開始他的想法很簡單,就是上臺試一試,看看給鬼說書能不能收獲靈韻,僅此而已。
但上臺之后,因為陰靈眾多,靈韻大量,他的心態,他的想法出現了一點變化,想要抓住這個機會,狠狠的薅一把羊毛,從這萬鬼身上賺他個幾萬點靈韻。
所以,他改變了劇情,在龐昱案后,又加了一段朝堂沖突,塑造出一個真正為國為民,不惜撕破統治集團面具,同天子君王,文武百官正面沖突的包公。
這個時候他還是為靈韻而來,為靈韻而說,為靈韻而演。
但最后卻不知怎么的,他竟立下了大誓大愿,求人人為公,天下大同,要萬世正法,替天行道?
這轉變是不是太突兀,太生硬了?
是啊,就連蘇問自己都覺得,這太突兀,太生硬了,你蘇問什么東西,穿越前不過一個社畜,在那鋼鐵都市之中如行尸走肉一般,庸庸碌碌,渾渾噩噩的過了二十多年,現在穿越過來,得了個外掛,有了點資本,出了點風頭,就想當圣人了?
你配嗎?
你不配!
那是圣人才有資格做的事情。
你算什么東西,也配立大誓大愿?
也配喊人人為公,天下大同?
也配叫萬世正法,替天行道?
“你不配,你沒有這個資格,你沒有這個能力,你就是一個普通人,沒有外掛什么都不是的普通人!”
蘇問心中好像一個聲音,這樣吶喊,這樣咆哮,要他認清自己。
然后…
他沒認清!
不配?
我為什么不配?
就因為我是一個普通人,就因為我是一個平頭百姓,就因為我是一個社畜廢物,我就不配有這樣的理念,這樣的志向,我就不配立這樣的誓言,這樣的宏愿?
憑什么?
憑什么!
王侯將相,寧有種乎?
草民就只能做草民之事,不能作圣人之言,不能行圣人之事?
誰規定的?
誰規定的!
一股憤怒,一道火焰,在那“自我認知,自我告誡,趕快清醒,不要自誤”的聲音中轟然而出,沖毀了蘇問的理智,沖毀了蘇問的冷靜,讓他做出了如此瘋狂的行動。
現在,他理智恢復了,他冷靜恢復了,他…后悔嗎?
他不后悔,相反,此時此刻,他才真正認清自己。
那個聲音,那個在他心中吶喊,咆哮,提醒他,告誡他,認清自我與現實的聲音確實存在,因為那是他自己的心聲,那是他自我建立的認知觀念,保護機制。
“認清現實,認清自己,保持理智,保持清醒,不要想太多,不要給自己惹麻煩,你就是一個普通人,沒有能力改變什么,管好自己,保護好自己就行了!”
這是蘇問的心聲。
但這蘇問的心聲并不是蘇問真正的心聲,更不是真正的蘇問。
而是一個被壓迫,一個被扭曲,一個被傷害后,向現實低頭的蘇問,一個虛假的自我。
真實的蘇問在哪里?
在蘇問心中,最深最深處,被他自己封存了起來,就和剛才說的那些市井小民,草根百姓一樣,將憤怒封存在心中,最深最深處,不會釋放,不敢釋放!
那一顆赤子之心,那一腔男兒熱血,那一個真實的自我,被他親手封存在了內心最深處,取而代之的是一個看似清醒,看似理智的虛假自我,虛假心聲。
你以為這是清醒嗎?
你以為這是理智嗎?
不,這是恐懼,這是膽怯,這是向現實跪地低頭的降書。
男兒到死心如鐵,看試手,補天裂!
我蘇問,如何就發不得大愿,立不得大誓,做不得圣人?
我就是要人人如龍,天下堯舜!
我就是要人人為公,天下大同!
我就是要萬世正法,替天行道!
你不服,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