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下蘇問,這個很好理解,現在擺在孟實面前的那卷轉讓文書就是,只要孟實與蘇問一簽,蘇問就要到這位周扒皮的戲班,老老實實的給他賣命打工了。
但再咬其他人一口,要怎么個咬法?
這個重點在蘇問身上。
這一個月,蘇問憑著一本“水滸”大出風頭,成了勾欄瓦肆里的當紅人物。
同行眼紅妒忌之余,也從中發現了商機。
創新難,跟風易,不會寫還不會抄嗎?
如此這般,出現了一大堆跟風,或者干脆就是抄襲的家伙跳了出來。
他們偷偷將蘇問說的內容記下,回去稍作修改甚至不做修改,直接原模原樣的照搬上臺,再通過競價等手段,拉到了一批觀眾,同蘇問遠遠的打起了擂臺。
簡而言之,就是盜版!
盜版這種東西,怎么說呢,肯定不是什么好玩意,幾乎可以說是在挖作者的命根,嚴重損害作者的根本利益,生存土壤。
作為一名曾經的網絡小說家,蘇問對此深有體會,很多作者就是因為給盜版挖掉了命根,作品成績撲街,最終爛尾太監。
所以,盜版這種東西,肯定不是什么好玩意,但…你拿它沒有辦法!
盜版屢禁不絕,作者沒有任何辦法,只能看讀者怎樣選擇。
以前寫網絡小說是這樣,現在上臺說書也是這樣。
蘇問沒法告那些盜版他的人,因為官府大概率不會受理,就算受理告贏了,那付出的代價,那付出的時間也得不償失。
所以,蘇問拿盜版沒有任何辦法。
但周大海有啊!
從戲班起家開始,周大海就一直致力于兼并壟斷,擠壓其他戲班書場的生存空間。
但他有靠山,其他人也有啊,雖然比不得他背后的馬成山,但保住自家產業總還是可以的,沒有一個名正言順的借口,周大海也沒法向其他戲班發難。
這也是周大海看中蘇問的原因。
他要拿蘇問當刀子,捅那些個盜版商一把,從他們身上狠狠咬下一塊肉來。
當然,這并不代表周大海是什么好人,他咬下的肉半點都不會分潤給蘇問。
雖然上樓之前已經把事情同蘇問說清楚了,但看著手中的文書,孟實還是沉默了許久,才將它轉交給蘇問:“問哥兒,你看看吧。”
蘇問點了點頭,接過那文書翻看了起來。
待他看完,孟實才出聲問道:“如何?”
蘇問將文書交回:“掌柜的做主便是!”
“好吧!”
孟實嘆息一聲,接過胡三冷笑遞來的筆墨,在文書上簽下了字,又將毛筆遞給蘇問。
蘇問也不廢話,接過筆來,簽上了自己的姓名。
“好好好!”
見兩人如此配合,簽下文書,周大海頓時大笑起來,取出兩錠銀子,約莫十兩,擺在桌上向孟實說道:“孟掌柜的當真痛快,日后大家合作,一同發財啊!”
說罷,又轉眼望向蘇問,再取出一錠五兩銀子,笑呵呵的遞給他:“蘇先生也請放心,我周家戲班不僅有唱戲聽曲,也有說書聽本的,定不會虧待先生!”
蘇問也不做姿態,接過銀子:“多謝周老板關照!”
“哈哈哈,好說好說!”
周大海面上笑意更甚,兩眼都瞇成了一條細縫:“來,我敬兩位一杯!”
孟實面色鐵青,拱手說道:“抱歉,在下不勝酒力,不能與周老板作陪了!”
說罷,將酒杯放下,轉身而去。
“孟掌柜的慢走啊!”
周大海也不在意,只將眼光轉向蘇問。
蘇問神色不變,舉杯將酒飲盡,再說道:“在下也不打擾馬堂主與周老板把酒言歡了,告辭!”
這讓一旁的胡三即刻表現起來:“小子,你這是不給馬堂主和周老板面子嗎?”
“不敢!”
蘇問搖了搖頭,拱手說道:“只是孟掌柜乃在下東主,如今蘇問雖已轉至周老板門下,但這般拋舊迎新也是不義,叫人不恥,還請馬堂主與周老板見諒。”
“話說得好聽,實際還不是…”
“好了!”
周大海壓下胡三話語,笑瞇瞇的向蘇問說道:“蘇先生,果真是性情中人,實在叫人佩服,今日就不強留先生了,明日到戲班,我再為先生擺一桌酒席慶賀。”
蘇問一拱手:“周老板客氣,蘇問告辭了!”
“慢走!”
“…”
周大海目送蘇問離開,隨后才轉回目光,笑瞇瞇的向馬成山說道:“馬爺,這小子倒是有幾分風骨,難怪寫得出那些個義氣英雄。”
“嗯!”
馬成山應付的點了點頭,對此毫不關心。
這也確實不值得他關心。
只有那胡三不甘:“周老板,你有所不知,這小子滑頭的很,現在他這般輕松的應下,怕不是有什么古怪門道在里邊。”
“哼!”
周大海不屑冷笑:“轉讓文書都簽了,白紙黑字,有憑有據,他還能鬧出什么事情,再說了,我給他開出的條件也不差,他要是個聰明人,就知道應該怎么做。”
“老板說的是。”
胡三諂媚道:“我就是怕這臭小子跑了。”
“那就讓你手下的幾個小子給我盯住他,但注意分寸,可別傷了驚了,我還得靠他賺銀子呢。”
“老板放心,我曉得的!”
蘇問走下二樓,回到后臺,發現后臺空無一人,只有孟實孤身負手,久久不語。
蘇問上前,同他站了一會兒,隨后才出聲道:“掌柜的,有些事情,當忍則忍!”
“我明白!”
孟實回過身來,面上已無怒色,只有一片苦澀笑容:“我惹不起,還躲得起,只是虧了你,那周大海是出了名的扒皮鬼,骨頭都要榨出二兩油的貨,你到他戲班之后,寫書說書能藏且藏,能收且收,萬萬不可托盤而出,明白嗎?”
蘇問點了點頭,說道:“掌柜放心,蘇問明白!”
“明白就好,明白就好!”
孟實一笑,掏出之前收下的十兩銀子,交到蘇問手中:“這銀子你收下吧,我應了莫老,要照看于你,如今卻失了信,著實有愧。”
說罷,也不管蘇問如何反應,便將銀子壓到他手中,隨即轉身而去,似笑非笑的叫道:“當忍則忍,當忍則忍啊,哈哈哈哈哈…!”
蘇問望著手里的銀子,又看孟實離去的背影,面上仍是無喜無悲,平靜如常:“掌柜慢走,蘇問告辭!”
說罷,也轉身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