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邊。
馬明看著秦牧發來的解釋,有些唏噓不已。
對于孟磊的遭遇…
他其實并不同情。
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
孟磊借錢不還,毫無信用,著實惡心到了他。
可是現在…
孟磊身陷牢獄之災。
還將自身信用、人緣,全部敗光了。
最終自由、錢財,全沒了。
不得不說。
這真的是一種諷刺。
而這些…
秦牧“功不可沒”。
若非是秦牧在背后指點他們,他們還真的不知道該怎么對付這種老賴。
孟磊甚至能繼續逍遙自在。
買車買房,家庭美滿,夫妻和順,子孫滿堂…
三日后。
晉城。
養老院。
九點前,秦牧準時來到了院里。
找到了王大錘。
和王大錘一起…
在院子里搭設幕布,準備開始庭審直播。
經過了這些天的調查…
孟磊的案子,終于迎來了第二次審理。
將在十點鐘,正式開庭。
而在他們搭設的幕布的時候…
張清源等老人們,都很自覺的搬了個小板凳,坐在了幕布前。
等待投屏直播。
“孟磊啊,多好的一個小伙子,終于要判了。”
“我當年要是有他一半厚臉皮,現在指不定都成為村里首富了。”
“我昨天晚上做了個夢,夢到他被無罪釋放,給我當時就嚇醒了。”
“你也夢到他了?我也夢到了…”
眾人坐在院子里。
開始嘮嗑。
三句話不離孟磊。
秦牧聽著眾人的討論,也是哭笑不得。
即將開庭審判的孟磊估計還不知道…
遠在千里之外的晉城某養老院里,居然有這么多人記掛著他。
不知不覺中。
他在養老院,享有極高的人氣。
從十八塊錢的借債糾紛案,再到上次的詐騙案…
他以絕對碾壓的優勢,成為了張清源等人的新寵。
要知道。
上一個新寵,還是陳家村的村民們。
“咦?”
剛搭設完幕布。
秦牧回過頭,突然看到了人群里,萬中元端坐的身影。
他手上還抓著一把瓜子。
似乎做好了打持久戰的準備。
臨近十點的時候。
院子里,已經坐滿了人。
養老院上百個老人,都找了各自的位置,翹首以待。
場面十分壯觀。
為了這一次的孟磊案…
許多人都放棄了今日份的法院現場旁聽名額。
足見孟磊在養老院內的“聲望”之大。
“開庭了開庭了。”
十點整。
投影屏幕里,終于出現了畫面。
還是熟悉的陽城法院,熟悉的第一刑事審判庭。
只不過…
這一次,除了馬明之外,還增添了公訴人席位。
上次開庭確定了犯罪行為之后…
公安機關搜集的證據,都交給了公訴人,由公訴人來進行當庭控訴。
而在被告席。
孟磊也不再是孤單一人,還有一個長相比較好看的女子,田舒蘭。
至于旁聽席…
依舊是空空如也,連看熱鬧的人都沒有。
“這是什么情況?他老婆也成被告了?”
“這次孟磊不孤單了,夫妻兩個有難同當。”
“陽城湊熱鬧的人這么少嗎?旁聽席居然沒人?我們每次去旁聽,晚了都找不到位子。”
“不對,他們好像吵起來了。”
看著直播畫面。
張清源等人突然激動了起來。
只見被告席上,孟磊和田舒蘭由于靠的太近,居然互相對罵了起來。
“你借的錢,關我什么事?非要把我牽扯進來?”
“我借的錢?我借的錢給誰用了?買包包,買化妝品,買衣服,哪個不要花錢?現在我要坐牢了,你就想撇的一干二凈?做夢!”
面對田舒蘭的指責,孟磊直接炸了。
這些天里。
他一直羈押在公安機關,接受調查。
出庭后。
也是第一次見到田舒蘭。
本來他還能克制情緒。
可誰知…
田舒蘭一見到他,就對他破口大罵。
“我告訴你,別以為你沒事,你一樣要坐牢!”
孟磊死死盯著田舒蘭,一字一句的說道。
可田舒蘭卻不以為意,冷笑道:“我坐牢?我已經請了陽城最好的律師,你還是擔心你自己吧,看看法律援助律師會讓你判幾年!”
從律師那里。
她已經得到了擔保。
只要她積極認罪,撇清情況…
她最多判一兩年,有機會申請緩刑,不用坐牢。
“你!!”
孟磊聞言,差點再次被氣炸。
他這次…
因為沒有錢請律師,又是法律援助律師幫他辯護。
而且。
好巧不巧的。
這次的律師,還是上次那個剛轉正的實習律師。
“孟先生,我承認上次是有點緊張了,那是我第一次正式接手刑事案件辯護,這次不是了,這次一定會盡力幫你辯護的。”
律師席上。
那個法律援助辯護律師滿臉歉意的說道。
孟磊聽著聽著,眼眶一紅。
滿腔委屈。
卻不知道該對何人訴說。
他的運氣…
也太倒霉了。
居然一而再,再而三的碰到這個律師。
上次庭審的情形,他還歷歷在目。
這個律師…
比自己還要緊張。
這官司還怎么打?
“我不關心自己,我只想知道…她會判多久?”
他緊咬著牙,指向了旁邊的田舒蘭問道。
事已至此。
他已經決定破罐子破摔了。
可這個法律援助律師想了半天,才吞吞吐吐的說道:“這個…我也不是很清楚,應該是三年以下吧。”
孟磊:“…”
神特么的三年以下。
在被調查期間,他已經知道了拒執罪的量刑,明確是三年以下。
他這個律師說了等于沒說。
同一時間。
大學同學群。
隨著庭審的開始,群里發言的人也越來越多。
作為孟磊的大學同學。
他們都很關心孟磊的下場。
“好家伙,審判長和審判員還沒入庭,他們夫妻兩個就吵起來了?”
“相愛相殺啊,當庭內訌。”
“有一說一,孟磊的老婆還真的好看,這應該是素顏出境吧?”
“兄弟們,我有個大膽的想法,可以要回大家的錢。”
群聊里。
眾人都表現的很興奮。
開庭就吵架,這場面著實見到的不多。
同時。
這次開庭和之前借錢糾紛不一樣。
那次田舒蘭坐在旁聽席,距離比較遠,特寫鏡頭不多。
可這一次…
田舒蘭坐在被告席,全程聚焦。
他們能清楚看到田舒蘭的樣貌。
“這樣的女人你確定能駕馭住?連孟磊都被她坑成這樣了,律師都請不起。”
“的確,孟磊這種級別的老賴都栽栽了她的手上。”
“你的大膽想法,可能會賠的底褲都不剩。”
“算了算了,都不是省油的燈。”
玩笑之后。
很多人都讓認清了現實。
孟磊這一次的律師,還是法律援助律師。
而對方請的律師,昂首挺胸,神態從容,一看就實力不弱。
看到這里。
他們的心里,為孟磊默哀了幾秒鐘。
誰能想到,孟磊一代“人杰”…
居然敗在了女人手上。
陽城法院。
第一刑事審判庭。
法警見到孟磊和田舒蘭的糾紛爭吵,連忙上前勸阻警告。
十點整。
審判長帶著合議庭成員,再次走入了法庭。
宣告了庭審開始。
“今日,本庭將對孟磊涉嫌詐騙罪一案,繼續進行公開審理,由我…”
隨后。
在法庭紀律宣讀完畢之后。
他直接看向了公訴人以及馬明,沉聲道:“請公訴人和原告,宣讀起訴狀,陳述案件緣由。”
這次庭審雖然是二次審理,但依舊要按照流程走。
公訴人和馬明分別上前。
陳述了各自的訴訟請求和案由經過。
公訴人主要陳述的,是公安機關在后續補充調查中搜獲的犯罪事實。
而馬明陳述的,則是上次陳述過的借貸行為。
“經過了上次審理,本院已認定了孟磊借貸行為構成詐騙,今日審理,將圍繞犯罪事實來進行。”
審判長深吸了一口氣,沉聲開口:“請公訴人舉新的證據,被告人可以進行質證。”
緊接著。
公訴人上前,將一項又一項證據提交了出來。
“這是孟磊向其二叔借取的12000元轉賬記錄,至今未還,其二叔也按程序做了筆錄。”
“這是孟磊向其三嬸借取的2800元轉賬記錄,至今未還…”
“這是孟磊向其…”
足足上百份的資料,呈上了法庭。
每一份資料里,都是孟磊借過錢的人。
少則數百。
多則數萬。
有親戚,有同事,有朋友。
公安機關在和這些人聯系的時候,他們對都孟磊的人品表示了強烈的譴責和怒罵。
其親屬甚至不愿意來參與開庭審理。
這次的證據…
也較之于馬明等人的證據更為完整。
足以證明借貸行為確實存在,且是孟磊所為。
半個小時后。
公訴人才將這些證據一一上呈完畢。
累計金額,七十三萬元!
“被告人孟磊,你對這些證據可有異議?”
審判長側過頭,看向了被告席。
孟磊尚未說話,田舒蘭便冷笑了一聲。
臉上寫滿了幸災樂禍。
她向她的辯護律師詢問過,孟磊借的錢只要超過了五十萬,便是十年以上有期徒刑!
而她…
只需要判緩刑,還不用坐牢的那種!
晉城。
養老院里。
看著庭審的眾人,突然一陣嘩然。
“人才啊,七十萬,說借就借,這是生生借出了一套房啊!”
“這也是種本事,至少我借不到七十萬,別說七十萬,就連一萬我估計都借不到。”
“果然,高手都民間,人才在監獄,沒有一技之長都進不去。”
“難怪這次庭審,他的親戚一個沒來,我要有這種親戚,我巴不得他進去!”
眾人聽著公訴人的控訴,滿臉震驚。
與之相比。
借馬明等人的四萬多,只是小兒科了。
不值一提。
別的不說。
孟磊在借錢這一塊,的確是有天賦的。
七十萬,在某些小城市里,都可以全款買一套房了。
就算是大城市…
也可以付出首付了。
院子里。
秦牧也坐在人群中,聽著公訴人的控訴。
略微有些吃驚。
不由深深看了眼被告席的孟磊。
按照詐騙罪的相關規定…
只要超出了五十萬,刑期便在十年以上!
而這些證據,都是實打實的,附帶了借款人的筆錄等。
屬于完整的證據鏈。
鐵證如山。
就在秦牧以為孟磊無法反駁的時候。
庭審畫面里。
孟磊突然抬起頭,對著審判長說道:“這些證據都沒有問題,我的確借過錢,但…”
他頓了頓。
死死盯著身側的田舒蘭。
一字一句的說道:“其中在婚后的許多筆借錢行為,都是田舒蘭教唆我借的!”
話音剛落。
整個法庭,突然寂靜了幾秒。
緊接著。
同在被告席的田舒蘭面色大變,連忙站起來:“孟磊!你不要血口噴人!”
“你借錢的行為,全是你自發去借的,跟我有什么關系?!”
“你要這樣胡亂攀咬,我可以告你誹謗!”
本來還算淡定的她,一下子慌亂了起來。
對孟磊不斷怒罵指責。
試圖將所有責任,全部甩在孟磊身上。
“咚——”
法庭上。
法槌敲響。
審判長沉聲呵斥道:“肅靜!其他被告人,沒到你發言的時候,禁止發言!”
說完。
再次看向了孟磊,詢問道:“你剛才所說的教唆,可有證據?”
這個案子…
審理到現在,突然又多出了一個新的分支。
那就是共同犯罪!
一般來說。
兩人即便是夫妻,但孟磊的行為,也只是他個人行為。
不可能連帶田舒蘭。
如果可以證明存在教唆的話,那就不同了。
若有教唆行為,那便是共同犯罪。
“我有證據!”
孟磊深吸了一口氣,緊咬著牙說道:“我和田舒蘭之間,有許多聊天記錄。”
“我們在陽城買房的時候,首付錢不夠,也是她讓我去借錢的。”
“其他許多時候,她想要買包、買化妝品,都讓我去找同事借錢。”
“我的借錢行為,她都知曉。”
“且借得的錢,她都參與了花銷…”
婚前的事,田舒蘭并不知曉。
但婚后的事,田舒蘭都知情。
為了讓田舒蘭坐牢…
孟磊的記憶力,前所未有的清晰。
將婚后的一件又一件事情都扒了出來。
而田舒蘭聽到他的講述,面色逐漸變得蒼白。
神情愈發慌亂。
孟磊的做法…
完全超出了她的預料,讓她措手不及。
而在養老院里。
張清源等人同樣瞪直了眼睛,呆呆的看著這一幕。
“孟磊啊孟磊,你到底還有多少驚喜?”
“這就是一人坐牢,全家坐牢嗎?”
“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來時一起死。”
“這個教唆罪小秦好像之前說過,是怎么判來著?”
即便是自詡見慣了風浪的張清源等人,也不由目瞪口呆。
他們看過法庭上罵法官的。
看過背刺律師的。
這還是第一次看法庭上內訌,互相檢舉揭發的。
一時間。
孟磊的名字,傳遍了養老院。
人群中。
萬中元也有些感慨,忍不住看向秦牧:“這個教唆罪,如果屬實,會判多少年?”
秦牧瞥了眼頗為熱鬧的直播場面。
糾正道:“法律上不存在教唆罪的概念,教唆罪屬于共同犯罪,判定為共犯。”
即教唆的是什么罪…
那教唆者,同樣將判處什么罪。
“所以說…她也會判十年以上?”
萬中元咽了咽口水,追問道。
秦牧想了想,搖頭道:“這要看婚后孟磊借錢的金額,以及有多少是田舒蘭指使并知情的。”
事實上。
這個案子的判定很簡單。
夫妻關系比較特殊,很多行為都是共同判定的。
只要能證明孟磊婚后頭幾次的借錢行為,屬于田舒蘭教唆,且知情,且共同花費。
那田舒蘭的后續行為…
都逃脫不了共同犯罪。
除非證明她曾多次明確勸阻孟磊,讓其不要去借錢。
其次。
就是看婚后的借錢金額了。
所借金額如果超過了五十萬,她的刑期同樣要超過十年!
大學同學群。
孟磊同突如其來的操作,同樣讓他的同學們驚嘆不已。
“這才是我認識的孟磊,關鍵時刻絕不含糊!”
“能和這種女人搭伙過日子的,也只有孟磊了。”
“田舒蘭不給孟磊請律師,孟磊當庭反咬,鋼鐵直男,吾輩楷模啊。”
“我總有種預感,田舒蘭也絕不是省油的燈。”
庭審直播里的一幕 讓他們再次大開眼界。
在質證階段,孟磊干脆的承認了所有犯罪事實。
同時將田舒蘭給拉下了水。
把田舒蘭氣得渾身發顫。
很顯然。
因為孟磊的這番話,庭審的方向,將發生根本性的改變。
而法庭上。
審判長愣了幾秒,才開口問道:“你婚后發生的所有借貸行為,田舒蘭都知曉嗎?”
孟磊連忙點頭:“都知曉,我手機里的聊天記錄可以證明。”
“那她可曾有明確的勸阻、告誡你不要借錢的行為?”
審判長頓了頓,接著問道。
孟磊搖頭道:“沒有,她從沒覺得這么做有什么不對,需要用錢的時候反而會催促我去借錢。”
審判長思考了片刻。
重新看向了被告席的另一側,詢問道:“田舒蘭,孟磊剛才所說的,是否屬實?”
如今案子的焦點,已經從孟磊擴充到了夫妻雙方。
而判定的關鍵…
則在于是否存在教唆行為。
若她只是默認,沒有明確開口、指使、教唆的行為,則不構成教唆犯罪。
即便她知曉借錢的事情存在,也不構成教唆犯罪。
她如果有過指使、教唆的行為,那就必然構成了教唆犯罪。
“我…我我…我以前是說過幾次讓他借錢的話。”
被質問的田舒蘭有些緊張,磕磕巴巴的說道:“但我就說過幾次而已,其…其他的都是他主動的。”
審判長接著問道:“那在婚內期間,是否對其借錢行為,有過明確的勸阻、制止?”
田舒蘭咽了咽口水。
不敢直視審判長銳利的目光。
沒敢正面回答。
在婚內這段時間里,她的確沒有勸阻行為。
她的想法也很簡單。
借錢是孟磊的個人行為。
這些借款也都是孟磊個人名義借的,和她無關。
反之。
借到的錢,還能用于改善生活,何樂而不為。
“既然如此,本案目前出現了新的舉證,有了新的犯罪線索,接下來,將對田舒蘭是否涉嫌教唆,進行重點審理。”
而審判長在詢問了雙方之后,做出了結論。
原本。
這次開庭審理…
只需要對孟磊的犯罪事實進行確認,并且量刑。
可現在…
卻新增了另一條犯罪線索,需要對田舒蘭的情況進行審理。
審理的點,自然在于是否存在教唆行為。
而田舒蘭聽到這話。
再次嚇得花容失色,憎恨的看向了身側的孟磊。
此時的孟磊…
一如剛才的她。
露出了幸災樂禍的表情。
“審判長,我也要舉報,剛才公訴人控告的證據,不全。”
田舒蘭瞥了眼孟磊。
當著法庭眾人,咬牙切齒的說道:“據我所知,孟磊這些年借的錢,遠遠不止七十三萬這個數。”
“他還向許多親戚和朋友,借了許多現金…”
為了報復孟磊。
她再次甩出了一記猛料。
將公訴機關沒統計到的現金情況說了出來。
“這些我都記賬了的。”
緊接著。
她拿出了手機,翻開了備忘錄。
開口念道:“去年3月份,他向某同事借了現金2000元,寫了一張欠條。”
“去年4月份,他向某同事借了現金3000元,沒有欠條,沒有聊天記錄,沒有轉賬記錄。”
“去年5月份,他…”
在田舒蘭的宣讀下。
一條條現金借款情況,被公之于眾。
這些信息…
全都是孟磊用個人名義,借到的現金。
足足二十余條。
全都是公訴機關未曾統計到的。
而一旁的孟磊聞言,氣得死死盯著田舒蘭。
面色愈發陰沉。
田舒蘭…
這擺明了,是要讓他牢底坐穿的節奏。
用心之惡毒,他生平僅見!
難怪古人說得好,黃蜂尾上針,最毒婦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