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個芥子袋從半空跌落。
蒼白重甲巨人五指抓住,再收入懷中。
丘宗著急忙拉開距離,騰云而起,似乎還無法從剛剛那一幕里回過神來。
他自然聽到了樂煌圖道友所說的“武道真氣”四個字,也相信樂煌圖道友的判斷,正因為如此,他才不敢置信。
武道真氣殺修士,就好比說螞蟻吞了大象。
螞蟻能吞大象么?
不能!
武道真氣,也絕不可能殺了修士。
修士動動手指,一點法術就能鎮壓的武道宗師跪地匍匐,卑如塵埃,微如芥子。
或許在萬象境初期,還存在著把武道修行到巔峰的大宗師臨時爆發、抓住機會反殺修士的情況...
可隨著修士境界的提升,法術的高深,這種情況是再不可能存在的。
但現在...
“怎么可能?這怎么可能?”
丘宗著心中喃喃著。
面對這種匪夷所思的場面和未知的力量,他頓時想跑。
至于腳下的螻蟻們卻是不想去管了。
可是,他想跑,曹淳風卻不想讓他離開。
“給我留下!!”
曹淳風怒叱之間,雙手操運之間,匣中那道道寒芒越發急速,飛掠長空,四方布陣,封鎖著丘宗著的逃跑路線。
丘宗著被全力針對,頓時逃不了了,他眼中閃過焦急之色,卻又不得不重新抓起那幽藍的法器之輪,與那諸多寒芒對抗著。
風雪凝冰,化晶成矛,幽藍輪子飛舞之處,往往攜帶著一方的風雪長矛碾壓過去...威力很大。
但連番動用法器,對于一個修士而言,消耗卻也是很大的。
但丘宗著拼了。
曹淳風也在拼。
他面前的風雪之中,寒光飛舞,構布成陣,時而如鐵騎列隊沖鋒,時而化作一道凌厲的大弧光,將那漫天而來的冰矛給攔腰斬斷。
白山卻站著不動,此時幽幽地觀察著丘宗著、他的法器輪子、以及重新暗下來的天色。
夜魔又被激發了。
他又強了幾分。
鷸蚌相爭,正是漁翁得利時!
嘭!!
他看準機會,再無猶豫,一腳踏地。
地動山搖之間,蒼白巨影扶搖而上,宛如炮彈直射半空的丘宗著。
丘宗著雙瞳一縮,心神駭然,想逃,卻苦與被曹淳風纏著,此時只能堪堪在半空挪開些微。
白山又踏在一片雪花上,隨著那挪動的距離而追射出去。
說是遲那時快,卻見兵道之氣,武道之氣匯聚糾纏一處,匯于五指之地,使得他那血肉大手外再顯出一米余長的血紅魔爪。
魔爪劈頭蓋臉,直往丘宗著覆壓而去。
爪未至,漫天風雪卻已被暴強的勁力給拍的轉了個向。
丘宗著發髻散亂,而這一刻...他也終于看清了,卻也更加迷茫了。
這究竟是什么力量?
絕不是法術,卻也不純粹是武道真氣,而像是糅雜了幾分兵道之氣...
然而,他面前只有一個人,又哪兒來的兵?
沒有兵,這般的兵道之氣從何而來?
頓時間,一絲未知的恐懼沖入他心中。
他顧不得曹淳風了,抬手踏云,絲絲靈氣牽引著那幽藍冰輪,攜著半空的風雪化作一個冰晶的流星直往這詭異的白甲巨人轟來。
這是三品法器中的覆冰輪,攻防一體,尤其在這冰雪天里更能逞出威風。
覆冰輪還未至,絲絲冷冽的寒流冰雪已如刀割而下,若是個普通的洗髓境站在此處,怕是早如受了凌遲般,身上血肉寸寸剝落。
可現在的白山,卻是一個徹頭徹尾,甚至前無古人后無來者的怪物。
兵武雙修,立于巔峰。
過去或許有過他這般的人物,但卻絕不可能做到他這般程度,而他還將繼續走下去。
白山這一身力量雖說不能如同法術般遙遙攻擊,但近身,卻是無可匹敵!
咔咔!!
咔咔咔嘭!!
丘宗著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冰矛被狠狠折斷,風雪被掀開,那狂暴的三品法器帶來的力量砸在這蒼白重甲的怪物身上,竟是毫無用處。
緊接著,巨輪的鋒刃終于和那怪物撞在了一起。
哧哧哧...哧哧哧!!
令人牙酸的聲音傳來。
這讓丘宗著的心稍稍放回去了半點,看來這怪物雖然恐怖,卻也終究還不是徹底無敵的。
諸多念頭閃過,他急忙抓出一道符箓,正要激射,卻看到曹淳風的劍又至了,便忙以符箓擋之。
這一擋的功夫,丘宗著只聽一聲雷鳴破碎般的爆響。
他睚眥欲裂,血絲皆布,而目光里...他那法器輪子竟然被飛天而起的怪物硬生生地抓在了手里。
緊接著,那怪物抓著他的法器輪子,猛力一斬。
電光閃爍之間,那輪子本身的鋒刃直接從他眉心貫下,帶著這云上的修士和他的那朵云一起被粗暴地劈成了兩半。
嘭嘭嘭!
兩截尸體,和白山近乎同時落地。
白山熟練地收起三品法器輪子,又抓過半空的芥子袋。
這一幕又讓曹淳風呆了呆。
前朝的人間劍仙對著白山恭敬行了一禮,誠聲道:“多謝相助!!”
旋即又自報家門道:“在下大晉曹淳風,還想請教閣下大名。”
白山默默看了眼這在宋府里偶爾能見到的老奴,心底感慨天下真的是藏龍臥虎。
不過,他卻不想說話。
嗖嗖嗖...
符紙人“軍團”飛快而來。
小隱界符紙人直接觸發了“小隱界”,使得自身以及周圍的“隊友”不可見。
旋即,這隱界也沒過了白山。
眾人眼里,這蒼白重甲的怪物就忽的消失了。
饒是曹淳風見多識廣,也不禁喉結滾動了下,再抬頭看了看這周邊的蒼山覆雪,無邊黑夜,竟是稍稍打了個寒戰...
他也是完全不解這蒼白重甲的怪物到底用的什么力量。
忽地,他忍不住想道:這怪物,不會是傳說之中的深淵生命吧?
畢竟深淵生命詭譎莫測。
但旋即,他又搖了搖頭,因為深淵生命絕不可能來幫他...
那么,這難道是天佑大晉,兵將之魂顯靈于此?
思及此處,曹淳風又對天抱拳三下,可旋即又覺得不對了...
若是前朝兵將魂魄顯靈,那為何要把兩個法器和兩個芥子袋都帶走呢?
難不成到了那邊還能用?
莽莽雪地,蒼白巨影周邊旋著符紙人,正往南而去。
白山手握著一枚中品靈石,而這靈石正在快速沙化,雖說耗錢,但卻可以避免自己的行動留下蹤跡。
雖說協同曹淳風斬殺了兩名修士,但他還要去攔住長公主,讓她不至于去送死。
畢竟,趙玉真怎么都不可能是曹淳風的對手。
而阻攔的方法,就是攔路,然后以長公主的謹慎,定然不會再冒險了。
十數里之外,黑金長衣的杏花巷主正領著數十名高手在雪地上快速掠動,穿山過峽,直往目的地而去。
這些高手都是武道六境之中的佼佼者,實力非凡,在大軍和修士從正面進攻的時候,他們可以從側邊進行圍獵,暗殺,斬首,追擊。
忽地,玉真公主似有所感,蛾眉微蹙,美目里閃過警惕之色,繼而長靴點地,停下腳步,右手緊握著弧月長刀,看向遠處。
一眾煙雨杏花巷的高手見巷主停下,就也立刻停了下來。
頓時,一個個火把升騰起來,照出一片微弱的光域。
旋即,這些江湖上的武道高手身形繃緊,一個個宛如遭遇了敵人的豹子,摩拳擦掌,皺眉看向遠方。
所有人的視線匯聚過去,
卻見那茫茫風雪里的峽谷口子間,站著一道裹著鎧甲的神秘身影。
什么樣的身影會出現在這里?
又精準地卡住了他們的行蹤?
頓時間,最前的兩名灰衣人對視一眼,繼而曲肘握刀,往兩邊飛速分開,貼身藏入陰影,再弓伏身體,快如疾風般地沖向攔路的鎧甲人。
玉真公主也沒認出來這是白山,此時靜靜等著試探結果。
那兩名灰衣人在江湖上很有些名聲,被稱為“疾風客”與“藏刀秀才”,一人身法高絕,來去如風,一人袖中藏刀,見則死人。
按玉真公主看來,這鎧甲人不像是修士。
那既然不是修士,那就可以在武道范圍內被弄死。
又或者,這人根本是故弄玄虛,是前朝余孽派來攔截的。
兩把刀割開空氣,發出尖銳的裂帛之聲。
可那鎧甲人卻依然是不管不問。
下一剎,刀光乍現,似潑地的亮銀,凌厲地斬破空氣,往鎧甲人斬去 就在刀已到面前時。
那鎧甲人才猛地吐出一口氣。
頓時間,天地里狂風大作。
那疾風客和藏刀秀才只覺被一股恐怖無端的力量給撞中,頓時飛了出去,上了天。
在半空中,他們也無法穩住身體,而翻滾了幾圈,狼狽的落地。
趙玉真瞳孔緊縮。
她揚聲問:“閣下是什么人?”
話音才落,她美目不禁緊縮起來,嬌軀下意識地繃緊,足趾微蜷,緊張地抓住皮靴墊子。
因為前方那鎧甲人不僅沒有回答,還直如一頭瘋狂的怪物飛撲了過來。
轟轟轟!!
鎧甲人似是有意為之,每次奔跑都如擂鼓般引起強烈的震動。
雪地蒼白的白色滔天而起,大地顫鳴。
那怪物好像是攜著雪崩、泥石流等天災,碾壓而來。
杏花巷高手俱是膽寒,都下意識地擺出防御反擊的姿態。
然而下一刻,卻又聽一聲巨響。
狂風驟起,不少人都被這暴戾的氣流給吹地飛了起來。
沒被吹中的,則被這怪物攜帶來的沖擊的氣流給帶的上了天。
趙玉真本想撤退,可一眨眼卻見那怪物竟到了自己面前。
這一驚可是非同小可。
玉真公主驚怒之下,悍然出刀,石靈制作的長刀,劃過一扇銀盤似的大弧光,精準地斬在那怪物的胸口。
可怪物卻根本沒什么反應...
趙玉真揮刀再斬。
但一根手指卻從刀光里點出,
這一指便碎了她引以為豪的刀光。
旋即,又掀起了她的面紗,往她眉心戳去。
玉真公主芳心頓寒,她實在沒想到這怪物如此恐怖。
上得山多終遇虎,入海亦可見蛟龍。
她沒想到自己不過是一次尋常地從執行任務,竟會隕落。
強烈的不甘從她心底涌起。
她苦心經營,又好不容易有了夫君,正是前途無量之時,怎么會死在這里?!!
可下一剎,她卻感到那怪物的手指竟是未曾戳穿她的眉心,而是微微一繞,握住她的臉蛋脖子,輕佻地捏了捏,繼而抬手一推,將她推遠。
玉真公主身形翻滾了幾圈,又落地上,死里逃生,一雙妙目卻猶然藏著不敢置信,而想到剛剛這怪物的輕浮動作,不禁芳心羞怒,愕然無言。
忽地,她似想到了什么,深深看了一眼風雪里靜靜不動的蒼白怪物,驀地嬌叱一聲:“撤!!”
煙雨杏花巷的諸多高手早已看清了雙方的實力差距,早是都打起了退堂鼓,此時聽到巷主號令,頓時如釋重負,隨她一同,往來時之路撤去。
白山看著她撤退的方向,微微露出了思索之色。
也許,他有這么一個和仙人作對、和皇朝作對的身份也不錯。
理由有三:
一,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有了合格身份,他就可以明目張膽地時不時去幫一幫與皇朝和仙人作對的“反賊”們,包括前朝余孽,隱士會等等。
久而久之,還能打出招牌,讓“反賊”們信任他。
二,他這般的存在打出了招牌,定然會引來不少后續,諸如勢力投靠,勢力拉攏等等。
如此,他又可以拓寬世界觀。
之前,他以為這世界就是“皇朝仙人”一家獨大,深淵暗暗地藏著。可現在看來,這不過是本朝的格局,真實的情況很可能不是這樣,至少不完全是這樣。
三,收割起來更加方便。若是他用多種身份在各處殺來殺去,那么別人很可能會去猜測他是誰。可如果他擺明了自己是誰,別人就不會過多的猜測了。
而長公主,將會是他最好的掩護。
理由有二:
一,長公主是仙界的眼睛,“皇朝和仙人”要做什么,他都能通過長公主知道,所以,他只要小心點,根本不用擔心被針對;
二...
白山心底暗暗苦笑了下。
這就要委屈一下玉真公主了。
次日,傍晚。
長公主拖著疲憊的身子返回了湖莊。
她沐浴后,撥散浮著的花瓣,踏步而下,擦去浮滾于肌膚的水珠,又用足尖勾起絨白的裘袍,輕輕一挑便披上了未著褻衣褲的嬌軀,繼而踏著晶瑩的小足,來到瀕臨湖畔的水榭。
水榭里,白山正坐在茶幾前翻閱兵道書冊。
玉真公主靜靜地焚香,烹茶,繼而端了兩杯熱騰騰的茶來到了白山身側,然后露出疲憊的笑容道:“相公,你昨天去了霜足峽谷嗎?”
白山點點頭,道:“我追入了一個小世界里,看到宋清海在接受灌頂傳承,再后來出去,卻發現外面竟是大戰了一場。
我四處尋找,卻沒看到有什么人,只見到我宋府一名隨在二娘身側的老奴竟是傲然挺身,凌風捧著劍匣,想來也該是前朝之人了。”
“只是這樣嗎?”玉真公主有些愕然,芳心漣漪微起。
那穿著白甲的人呢?
難道不是你嗎?
白山繼續道:“宋清海是握著一柄佛槍接受的灌頂,我聽到那佛槍只有擁有著前朝皇室之血的人才能擁有...”
玉真公主奇道:“那相公不是也能用嗎?”
白山黯然道:“我試了,不行。”
“怎么會?”
“玉真,我可能并不是前朝的皇子...宋清海才是。
我偷偷取了他的血,結果我和他的血根本不融。
那么,我是誰,其實我自己也不知道。”
長公主愣了愣,旋即抱住男子,柔聲道:“不管相公是誰,玉真都會陪著你。”
白山知她對自己的感情乃是一種“賭徒傾家蕩產式豪賭”的押寶,押的是她自己的未來。
“我沒事。”白山自嘲地笑笑,“可能我是虞妃娘娘不知從哪兒撿來的吧?”
長公主抱著他,忽地又輕聲地問出了心底的疑問:“相公,我昨晚在峽谷遇到了一個穿著蒼白鎧甲的人,那個人是你吧?”
白山愣了下,“為什么會這么說?”
長公主越發愕然了,她本想把實情說出來,可話到口邊卻是硬生生噎了下去。
她怎么可能讓相公知道自己被人調戲了?
“那個人本能殺了我,卻放過了我...我以為是你...”長公主壓著心尖里的顫意。
白山道:“不是我,昨天我一直在小世界里,看著宋清海,后來再出來,大戰已經結束了,我也不知道發生了什么。”
旋即,他又厲聲道:“什么人想殺你?”
長公主一顆心如墜谷底。
她...
她居然被那個賊人調戲了?
雖說那賊人強的可怕,可是...可是...
這般的戲弄,對于一個女人而言乃是最大的羞辱。
長公主壓下眸子里的冷意,淡淡道:“那人應該也是反賊,手段非凡,不過...他竟敢調戲于我,我必殺之。”
她心底已有殺意。
殺人,未必需要自己用刀。
她是仙界的眼睛,只要看到了,那嘴巴也是可以殺人的。
白山感受到了夫人的殺意,他也是無語了下。
不過,長公主是他最好的掩護的第二個理由就是:
不可能有人覺得長公主最憎惡的淫賊會是她的相公...
這是一個雙重鎖。
另一重就是,不可能有人覺得青云仙宗的小師祖會是反賊...
總之,他已經徹底和那個蒼白重甲的怪物剝離開來了。
只是有些委屈玉真公主了。
不過,這也是完全沒有辦法的事,
若是玉真公主知道穿白甲的人就是他,那么她在處理相關事件時就會顯出些細微不同,而別人也會從這些細節蛛絲馬跡處察覺些什么。
玉真公主又常常和修士往來,修士感應何其敏銳?
到時候,玉真公主即便使勁渾身解數,卻也極可能被識破。
這么一來,無論是他,還是玉真公主,再或是和他有關的人,都將被卷入大麻煩,甚至萬劫不復。
白山彌補式地摟住了玉真公主,又和聲細語好好說了會兒話,這才共用晚餐,繼而橫抱著長公主上了床榻,放了紅帳,任其索取,任其泄著心底的不安全感。
次日早。
天才微微亮。
雪白的手臂已從棉被里探出,想挽起幔帳的簾子,可懸在半空卻又猶豫了下,繼而飛快地縮了回去。
玉真公主輕輕“嚶嚀”了聲,貪婪地享著冬晨里春宵的尾巴。
片刻后...
兩人說起了枕邊話。
“相公不必擔心,宋清海之事不會株連,而只會對宋府二夫人一脈產生影響。”
“我知道,難不成他們還敢株連了北蠻的金帳皇室,株連了我這個青云仙宗三代弟子,株連青云宗宗主之女...”
“嘻嘻...”玉真公主黑發散亂,發出笑聲。
可想到前天晚上那令人惡心的白甲人,她縮在白山懷里的美目又冷了下來,仿如凜冬寒冰,不可融化。
此時,宋府。
黎明...
一輛馬車停在府中。
氣質高貴的美婦在丫鬟的攙扶下,走上馬車。
車外,穿著寬松白衣、滿臉胡渣的男人卻是走到了馬車前,這正是“逍遙侯”宋歲。
宋歲揚聲問:“如是,要走了?”
車里,美婦微微掀開車簾,微笑道:“老爺,娘家來信,有些急事...如是倉促告辭,可卻也需得離去了。”
宋歲沉默了下,卻也慢慢露出笑容,道了聲:“保重啊。”
說著又拎了個大黑袋子遞上去道:“昨天釣的魚。”
祝如是愣了下,卻還是接過了大黑袋子,道:“老爺也請保重。”
夫妻倆默默對視...
旋即,宋府的二夫人放下簾子,厲聲道:“走。”
御車的丫鬟仆人揚鞭策馬,輪轂轉動起來,壓過冰冷的寒冬的地面。
大雪未化,輪轂壓過昨晚覆雪的地面,生出一道漸去漸遠漸不見的車軸印。
數日之后。
幽冷山崖的月光下,站著數道身影,有男有女有老有孩子,皆是作山人裝扮。
這些人正是朱家村的人。
有肌膚年輕、面容蒼老的大尊者,有穿著花棉襖的夜姑,有身強力壯的常將軍,有文雅的許先生,有魁梧的大和尚覺廣厲,還有前朝靠山王朱鐘易,美貌村姑打扮、亦靠山王王妃的慧娘,以及名為朱渺的小男孩。
而山崖下的道路上,正有一輛馬車飛馳而過。
車里坐著的正是祝如是。
祝如是根本不是回娘家,而是接到曹淳風緊急密報后逃離宋府,去與兒子匯合。
高崖上,
許先生俯瞰著那馬車,忽地淡淡道:“昨天我見到曹淳風了,他還沒死,如今竟是服侍著小公主的孫子朱清海。
而那車里的,則是小公主的女兒祝如是。
朱清海正是她與當今的逍遙侯宋歲所生。”
大尊者的老眼亦隨著馬車微微掠動,渾濁的眼珠看不出任何意圖,他忽地出聲道:“常將軍,覺廣厲大師,許先生,你們去輔佐那孩子吧。
至于我們,則繼續藏在暗處。
這天地的風云將起,當重有一番作為。”
三人連忙道:“是。”
旋即,便是化作三道虹光,隨那馬車而去,待到合適之時,自會顯身表明身份。
三人去遠后,大尊者輕輕咳嗽著,拄著拐杖往山崖深處而去。
那小男孩卻是不開心地撇著嘴,甚至不安分地跑遠,一腳狠狠地踢飛崖上的石子兒。
石子兒滴溜溜地滾遠,飛開。
“怎么了?渺兒?”慧娘看出兒子的不開心。
男孩道:“我才是天潢貴潰,為什么要去輔佐那什么外人,卻不輔佐我?按輩分,那什么朱清海還要叫我一聲叔叔吧?”
前朝靠山王摸了摸男孩的頭,笑道:“渺兒,你還小,有些事不太明白。”
“那還請父親賜教。”男孩又顯出一副有禮的模樣。
靠山王道:“被推在外面的,都是做辛苦活計的,忙死忙活,還容易死。等他真正做大做強了,爹再帶你去上位。即便做不強,也可以為我們探探路,讓我們看清到底有哪些危險。”
男孩還是不開心,他看了看前面的大尊者,壓低聲音道:“可是...還有那什么朱明山。他娘親可是虞妃娘娘,我要叫他一聲大哥呢。按輩分,他還在我前面,到時候要上位也是他而不是我。”
靠山王哈哈大笑,道:“什么大哥?他不過是娘娘丟在外面的一顆棋子,用來擾亂天地罷了。而且,他也不是你大哥...他只是個娘娘換來的魔胎而已,并非親生。”
男孩眼睛亮起:“真的?”
靠山王拍了拍他肩膀:“爹何時騙過你?”
兩人的交談,自然而然地落入了一旁夜姑的耳朵里。
夜姑俏臉上露出疑惑之色,緊接著道:“山兒是魔胎?”
靠山王側頭道:“事到如今,也不瞞你了,他不是娘娘的兒子,而只是娘娘養大的一把武器。關鍵時刻,我們可以用這把武器狠狠刺向仙人和皇朝。”
夜姑道:“不會的...山兒是娘娘的兒子。靠山王,現在可不是爭權奪利的時候!我們必須齊心協力,才可能在這艱難的局勢下贏得生機。”
然而,大尊者的話卻從前傳來。
“夜姑,他不是。”
夜姑:......
她難以接受。
“可是,娘娘還給他留了遺物!那些遺物上的文字我們都看不懂,由此可見娘娘對他的看重!如果他不是娘娘的孩子,娘娘怎么可能如此對他?”
靠山王道:“雖然我也不知道娘娘為他留了什么,但不過是在為一把武器開鋒罷了。”
“朱明山,他只是一把武器而已。”
“為的是擾亂這天地,讓我大晉皇朝能夠亂中取利,變幻王旗,改天換地!!”
夜姑道:“那孩子可是從小在村里長大!他叫了你不少聲叔叔吧?你怎么能如此看他!?”
靠山王眉宇生出幾分睥睨之色,他淡淡道:“區區幾年時間,算的了什么?夜姑,你不要感情用事。”
:雖說眾口難調,但作者還是想了個法子。
小章中間用“——”隔開,再加上合適的轉場,使得每個大章內里的結構段落更加清晰。
另外,“——”這個字符并不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