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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兩百九十六章 前方的道路

  派出所中的男人,面紅耳赤,大聲咆孝:“他還暗地里說我又短又小…所以我沒忍住就打了!”

  警官有些不耐煩地打斷了對方的咆孝:“雖然事出有因,但這些都不關鍵好吧,你女朋友噼腿也好,被勾引也罷,這些都屬于道德問題。”

  “現在關鍵的是,他的鼻子被你給打骨折了,司法驗傷的結果大概率是輕傷,要是不想坐牢就準備賠錢私了吧!不賠錢也可以,要坐牢六個月到三年,你自己選擇吧。”

  “賠多少錢?”聽說要坐牢,男人顯然有點慌了。

  “打斷鼻骨,輕傷二級吧,一般可以要求賠償810萬元;如果構成輕傷一級的,可以要求10萬元以上賠償。有事情別打架,打了也別把人打骨折!好好的你打人家干嘛呢?”

  看著這兩人的爭吵,和尚大為震驚,這個地方,顯然是…衙門?

  應該是衙門吧?

  衙門居然還管打架這種芝麻大小的事兒?

  難道這里的衙門,閑得慌嗎?

  山海界的衙門,天天想著撈油水,至于打架斗毆的事情多了去了,只要不打出人命,才懶得多管閑事。

  秋遠沉默著,觀察四周。

  在另一個候問室中,又有工作人員在解釋:“你這個轉賬記錄1000元,就是犯罪證據,你再怎么否認都沒用的。”

  “那個女的已經被掃黃掃了很多次了,人證物證據在,她自己也認罪,你就別多費口舌了。”

  “我真的沒有!我真的只是在按摩,啥都沒干,同志你相信我。”

  “按照《治安管理處罰法》第六十六條規定:賣淫、嫖娼的,處10日以上15日以下拘留,可以并處5000元以下罰款;情節較輕的,處5日以下拘留或者500元以下罰款。你看這個拘留時間是浮動的,你要是想關15天呢,就繼續狡辯。要是想關少一點就認罪交錢。”

  過了老半晌,那間候問室里關著的男人,顫抖著雙腿,低聲道:“哎呀。這位同志,要拘留多久?能不告訴我老婆嗎?要是我老婆知道了,那簡直…”

  “你要是失蹤10天,你老婆、單位不找你,那就沒事。”

  在王昊眼里,這種場景,顯得有些古怪。

  他本來想給和尚看看窮兇極惡的罪犯,以證明這里不是所謂的“彼岸”,只是比山海界好一點的世界。

  結果只是打架以及嫖·娼的。

  唯有真正的監獄,才有那些犯了殺人放火等重罪之人。

  但再怎么樣,這個世界的犯罪分子數量,確實不可能和山海界相比擬。

  在秋遠和尚眼里,現任衙門處理的小事,折射出這個世界的繁華昌盛。

  他這么多年,經歷了千般苦,萬般難,也不像剛剛出山之時那樣不經俗世,一點都不懂社會的運轉規律了。

  這個世界并不是非黑即白,而是長期處于黑白之間的中間狀態,也即灰色。

  有很多事情真的強求不得,人與人的矛盾天然存在,根本不存在所謂的“真正完美”。

  倘若能通過某種“方法”,讓世人處于一個相對中庸平和的狀態,少一些矛盾,多一些寬容,便已是了不起的結果了。

  至于完全消除矛盾——那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走吧,這里沒什么好看的了。”王昊招呼道。

  “我帶你去另外的地方看看。”

  場景再一次切換。

  這里是寫字樓附近,最不缺的便是上班之人。

  有人類的活動,便會產生消費。

  有消費自然就會產生市場。

  濃濃的食物香味,令人滿。

  口生津,肚子不由得“咕嚕嚕”地叫了起來。

  秋遠昏迷了這么多年,幾乎忘記食物到底是什么味道了,不由得咽了一口唾沫,心中默念一聲:“舍利子,色不異空,空不異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識,亦復如是。”

  對于這些地攤小販,城管也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自從地攤經濟開始提倡后,對地攤的限制放寬松了很多,只要做好垃圾分類,搞好衛生許可,一般也不會多管閑事。

  “你這油是花生油吧?”王昊對著一個賣炒飯的商販問道。

  “是啊,金龍魚的…你看這瓶子上寫著的,絕對不可能是地溝油!咱這里有衛生許可的。”攤主低著頭炒菜,也不管到底是誰問的。

  那聲音仿佛從天上掉下來的一樣。

  “來一盒蛋炒飯,不要加蛋和肉,多加點白菜。”

  攤主心中暗道,蛋炒飯不加蛋又是什么個意思?

  一抬頭便看到一個禿頭,穿著一身黃色衣服的和尚,一臉傻兮兮的呆滯笑容,還有那么一點兒驚疑之色,莫不是個傻子?

  居然還有和尚來買炒飯?

  攤主的心理活動復雜:倒也不算罕見,現在的人不就喜sy嗎?

  話誰回來了,有好多新聞都播報過,這些禿驢還蠻有錢的,用愛瘋手機刷抖音,住著豪華別墅,還包養著佛媛,眼前的這一位…

算了,賣一份飯而已,關我屁事。·無錯  “不要蛋的話,8塊錢一份。”

  “叮冬,支付寶收款——8元。”

  這禿驢也沒有拿出手機掃碼,攤主左顧右盼,疑神疑鬼地找了半天,也不知道是誰支付的。

  既然有人付了錢,也就無所謂了,他用鏟子在鍋里炒了幾下,撒上味精,多放了點菜,賣了一份沒有蛋的蛋炒飯。

  “不要蛋的炒飯,師傅拿穩了。”

  “多謝…施主。”

  秋遠和尚拿著熱騰騰的炒飯盒子,繼續向前走,那手里的炒飯香味,一個勁兒地往鼻子里鉆,鉆地他心底里就像貓抓一樣癢癢。

  不知怎么回事,他在這個天外天世界,四肢健全,有眼睛有嘴巴,早就餓了。

  現在被勾動食欲,居然怎么都壓抑不下來,就連走路都有點沒有力氣了。

  “既然是佛祖送的素齋,吃了也就吃了。”

  秋遠找了個偏僻的地方,一屁股坐在馬路牙子上,拿起快子大快朵頤。

  雖然沒有葷菜,但這一份炒飯,鹽和味精管飽,比山海界中的伙食好吃多了。

  不一會兒,吃的秋遠滿頭大汗,卻發現食盒中空空如也,一粒米飯都沒有了。

  居然有一種欲求不滿的感覺,怎么就這么快吃完了呢?

  他看著花花綠綠的世界,心中感嘆:“修行這么多年,卻被一份炒飯破壞了心境,犯了貪念之戒,罪過,罪過。還是修行不足啊…”

  而此刻的王昊,仿佛化身為蒼穹,化身為宇宙,俯視整個星球的蕓蕓眾生。

  甚至,他的目光已經突破維度的限制,看到世界膜背后的以太深淵。

  以太深淵是秩序的,卻又是混亂的,邪惡恐怖,扭曲多變乃是常態。世界只不過是偶然誕生的一點小小秩序。

  甚至,從生理層面,這個世界的五顏六色,五光十色,其實是大腦想象出來的,大部分的物體并不發光,人類看到的顏色其實并不存在,只是大腦制造出的一個美麗幻覺,只是世界的一小部分。

  因為維度的不同,看到的也有所不同。

  慢慢地,王昊開始適應這一高維度視角,命運的鐘擺在左右搖擺,時光長河的呼嘯奔騰;大到世界與世界的毀滅,小到夸克之間的聚變。

  他仿佛要在這一瞬間升華,成為宇宙萬物。

  突然間,聽到有人在心底。

  里呼喚他,是藍星與地球,是尚未開荒成功的山海界,青石鎮,還有自己的表妹,那兩位網吧客人…這一絲的牽掛慢慢拽拉著他,從那種至高的理性狀態恢復。

  “和尚啊,你吃飽了嗎?”

  “弟子,飽了。”秋遠和尚雙手合十,感恩道。

  “你在吃飽之前,要做的第一件事,是不是要先去吃飽?”

  這一句話有點繞口,不過秋遠卻聽懂了,微微欠身:“好像也是。”

  “繼續逛逛吧,你既然認為,山海界已無前路,那我便帶你看看所謂前路,這是一個大多數人能夠吃飽的世界。這里是大城市,還有小城市與鄉村,都可以去看看。”

  秋遠和尚不由得對一開始的那一股戾氣,感到心中羞愧,是啊,世間哪會沒有前路?

  看看這繁華盛世吧。

  哪怕這個世界在佛祖眼里有缺陷,再怎么樣,都比山海界好了十倍百倍。

  “弟子,想去前面那棟高大房子看看,那里似乎有很多人。”

  王昊一看,“家樂福大超市”幾個大字映入眼簾。

  “你去吧。”

  超市,不管是城市還是鄉鎮,隨處都可以找到。

  然而“超市”的由來并不普通。

  它是美國發明的一種文化現象,從20世紀40年代開始,各種超市開始在美國出現,代表著該國的繁榮經濟文化。美國將超市作為“自由市場的文化武器”來向全世界表明,只有他們的商品和分配方式能夠給人類最為富足的未來。

  不得不承認,這種標志性的文化現象,已經傳遍藍星。

  人們早就對之習以為常。

  果然,當秋遠和尚進入超市后,直接呆愣住了,那琳瑯滿目的商品,大米、生鮮、衣服,一些奇怪的瓶瓶罐罐,疑似是酒,還有大量不明物品,甚至將他的呼吸也一并凍結住。

  即便這個世界,已有足夠多的事情讓他震撼,但那么多的物品,一眼望不到頭的商品,車水馬龍的顧客,給他帶來難以想象的沖擊感。

  王昊心中感嘆,如今的人類對“超市”的存在見怪不怪。

  但超市的廣泛傳播,有過很多的歷史事件,甚至,一定程度促成了20世紀,冷戰的勝負。

  在1959年的美國國家展覽會上,美國人精心準備的展覽館,便是一家巨大的“超市”。

  在當時,政府集中調運了三千噸的貨物,從書籍、雜志,到電影、唱片,從罐頭食物,再到洗衣機、電視機、冰箱、汽車、船只、拖拉機等等等等機械裝備,全都放在了超市當中,以顯示自由市場經濟制度下,巨大的商品經濟與繁榮。

  而當初的蘇聯領袖赫魯曉夫參加了展覽的開幕式,并與副總統尼克松,展開了一場關于“東西方意識形態和核戰爭”的論戰。

  而那時的蘇聯,采用計劃經濟,正在鬧饑荒。

  赫魯曉夫面對超市文化的沖擊,面對密密麻麻的人群和琳瑯滿目的商品,心中到底有什么感受,沒有人知道。

  在這之后,又展開了“玉米運動”,在全國范圍大力推廣玉米。但這一次運動很顯然失敗了,赫魯曉夫又多了一個“赫玉米”的綽號。

  當然,赫魯曉夫并未被“超市文化”徹底擊倒。

  被擊倒的是同樣訪問過“超市”的葉欽利。

  葉欽利在自轉中沉痛地寫道:當看到美國超市貨架上擺放著的成百上千種商品以后,他第一次為蘇聯人民感到一種絕望的傷痛,像蘇聯這么一個潛力巨大、本應極為富裕的國家竟然淪落到貧窮的狀態。

  現如今,來自更加貧窮的,比第三世界還要貧困的山海界,秋遠和尚,看到了超市中的繁華景象。

  他的精神被徹底擊倒。

  一直在超市當中,逛了好幾個小時,確認這些商品真實存在,和尚才從。

  那種茫然中恢復過來。

  “佛啊,告訴我最終的答桉吧。為什么兩個世界,差異之大,如同彼岸與地獄?”

  “生產力不夠。”王昊道。

  “何謂…生產力?”

  這個問題,可不太好解釋。

  畫面一轉,秋遠和尚,又前往電動車工廠,他看到了所謂的“生產力”。

  無數的機器人正在自動化工作,以難以想象的速度,生產著一種“不可描述之物”,該“不可描述之物”比他見到的任何器械,都要復雜一百倍一千倍!。

  而山海界,鐵匠鍛造一把普通的菜刀,可能要一兩天。

  王昊又帶著他,前往大平原,有播種機正在播種小麥,這些奇怪的機器,看的和尚一愣一愣的。

  不過他總算明白了:什么是生產力。

  “為何…山海界的生產力會不夠?此等造物,何來?”

  “因為山海界沒有科學的世界觀,沒有知識,社會制度不齊全,只依靠人的雙手勞作,卻不依靠腦子去積累。生產力為何會夠?”

  秋遠和尚來到了學校。

  有位教授正在講解高等數學:“在運用洛必達法則之前,首先要完成兩項任務:一是分子分母的極限是否都等于零;二是分子分母在限定的區域內是否分別可導。如果這兩個條件都滿足,接著求導并判斷求導之后的極限是否存在:如果存在,直接得到答桉。”

  和尚感到自己的智商,被按在地上摩擦,佛祖給了他認識這個世界文字的能力。但任何一句話,他都看不懂,也不理解。

  只是強烈的第六感告訴他,這些知識,可能是生產力的來源。

  緊接著,他又前往醫院,前往圖書館,前往小城市,前往偏遠山區,甚至前往充滿異域風情的印度,那佛學的發源地。

  最后,前往最為貧困的非洲。

  就連貧困的非洲,也沒什么人吃人的現象了。

  生產力的發展水平,決定了看到的景象。

  倘若非洲大草原,時光倒流千年萬年,可能和山海界差的不多。

  年紀不小的秋遠和尚,面對茫茫然的地球世界,仿佛剛剛睜眼看向世界的嬰兒。

  原來他對世界一無所知!

  他只記住了這句話:“生產力不足。_o_m”

  “大力發展生產力!”

  耳聽為虛眼見為實,他徹底服了,戾氣早就蕩然無存。

  這一條道路的出現,簡直照亮了他的心靈,成為一個新的信仰。

  他最后鼓起膽量,有些膜拜問道:“敢問佛祖,倘若生產力足夠了…是否便是彼岸?”

  “不是,哪怕生產力夠了,分配方式依舊存在問題。”

  “貧富會有差距,人的能力也會有差距,結果正義與程序正義,往往只能尋得其一,公平與效率,也往往相互矛盾。矛盾是天然存在的,倘若沒有矛盾,也就沒有了前進的方向。這個世界,也只是在苦苦尋求前方的出路。”

  王昊看著茫然的和尚,又道:“你看那躺在醫院中悄然等待死亡的絕癥病人,在地鐵中背著房貸苦苦掙扎的社畜;在山路上行走的窮苦學生;在非洲大草原挨餓的人…對他們而言,這個世界便是地獄。”

  真正的“彼岸”是什么,是藍星世界,月球之上的“樂園”,一個人人如龍的世界。只不過“樂園”總歸腐朽,所謂的“彼岸”也徹底垮塌下來了。

  和尚微微一愣。

  是啊,對于即將生老病死的人而言,這里便是地獄。

  不過,更加復雜的問題,還是等先解決了溫飽,在做考慮吧。

  “你是想留在這里,還是回山海界?”

  和尚道:“回去吧…再回那里,畢竟,那里是我的故鄉。弟子…多謝佛祖解惑。”

  “那便送你回去。”。

  說到這里,王昊揮了揮手,秋遠和尚消失在了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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