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海啟民自己去尋找答案，王懷望著遠方沉思起來。
行走到現在，距離新秦的皇都已經很近了。
在這個位置看過去，可以看到巨大的蓮花浮現在皇都上空，哪怕皇都淹沒在遠方的群山之間，這朵蓮花依然如同空中的太陽一般顯眼。
仔細看過去，王懷可以看到一尊巨大的神明在蓮花中孕育，虛無的身影龐大無邊，帶著神明特有的圣潔之相。
漂浮在空中的半透明的根須垂下，將皇都中每一個人都融入一個龐大的網絡中，成為它的一部分。
被血氣污染的黑龍環繞在蓮花身邊，如同蓮花的寵物一般盤旋不休。
那是一尊二品神明。
從現在這個位置上看，對方明顯正在進行某種儀式，并且向著一品的方向進化。
四品神明，現在的王懷可以對抗。
三品神明，術法相合后也可以殺之。
二品神明，若是拼上讓血海真君隕落的風險，也是有機會解決的。
但這樣會惡了血海，讓血海意識進一步攻擊自己，對未來不利。
若是一品…
啥也別想了，直接逃吧。
大周的真君倒是可以跟一品神明扳手腕，那些真君都是多年老鬼，自身的大道也是前人踩出來的，底蘊比自己剛剛挖掘出的血氣之道強太多了。
越想越覺得底蘊是個好東西，可惜自己沒有。
長嘆一口氣，王懷雙手抱胸看著遠方，開始思考下一步該怎么走。
之前在段恒身上薅羊毛薅了個爽，現在模擬次數多的很，可以自由模擬一番。
只是多次模擬之后，得到的結果并不太好。
無他，敵人的實力太強。
不過對方也不是沒有弱點，那個弱點就是徐福。
徐福本身是主宰的手下，雖然很可能是個外圍中的外圍，逢年過節主宰都懶得給個信的那種。
不過能跟主宰扯上關系，必定不是一般人。
根據模擬中的內容看，徐福的來歷不明，平生擅長煉丹，來到新秦后成為國師，之后慢慢的蠶食新秦，最終發動了道標，控制了整個國家。
但現在看來，論控制，還得是神明道。
徐福剛剛接手了新秦，神明道就反手將徐福控制，然后將整個皇都化為神明道的后花園，最終成為新神晉升的資糧。
遠遠望去，空中的白蓮仿佛有生命一般不斷的呼吸著，每一次呼吸，都會帶動大量信仰回歸到它的體內。
按照模擬中看到的內容，王懷伸手，隔空捉住了一根垂絲，心神瞬間被引入到白蓮制造出的幻境之中。
幻境里，一切都是歲月安好。
天空不是血色的，而是蔚藍色的，仿佛湖水一般清澈。
血氣不曾出現，萬事平安，新皇徐福登基，讓一切都變的井井有條。
覺察到王懷的到來，黑龍載著徐福飛起，面向王懷呵呵笑道：“王懷？”
“正是。”
“你也來到皇都了，那么就來看看，朕的大好河山吧。朕才是天命之主，是新秦的主人。若你有心輔佐朕，朕一定會給你安排一個好官職。”
徐福似乎不知道自己身處幻象之中，似乎真的將自己當成了新秦的皇帝。
透過幻象，王懷看到破敗的宮殿里，徐福穿著滿是虱子的長袍，正在隔空對王懷說話。
“徐福，你著相了。你沒發現，你已經深陷幻覺，無法自拔了么？”
“著相？朕乃天命之主，世間至尊，我怎么可能著相？倒是王懷你冥頑不靈，竟然對朕大放厥詞，實在是該殺。”
但他又呵呵一笑：“不過朕乃仁君，不會因此濫殺無辜，你就先在朕的國土上走走，看看朕到底有英明。”
王懷嘆了口氣，知道徐福已經病的不輕了。
人先有執念，之后就會變得瘋狂。
徐福的執念就是新秦，雖然不知道他一個主宰的手下為什么會對新秦有如此大的執念，但木已成舟，徐福的執念已經無法改變了。
不過，王懷還是好言說道：“徐福，既然你說這么不是幻覺，那么我且問你，血氣是如何消除的？”
“朕乃天命之主，天道也為朕所用，自然想消除就消除了。”
“哦。那我看你的國民不事生產，為什么還能有東西吃？”
“朕乃天命之主，萬事萬物隨我心意，自然該出來，就出來了。”
“你宮中無人，為什么還能統御四方？”
“仁君無名，以仁政順之，百姓無所御而自御。”
看著認真的徐福，王懷知道對方中毒已深，搶救不過來了。
這尊白蓮之神不愧是二品神明，對人的操控堪稱爐火純青，操控到現在，哪怕是這么拙劣的幻覺，都會讓對方深陷其中，無法自拔。
不過王懷知道，針對現在的徐福，只要一個問題就夠了。
盯著徐福，王懷問道：“徐福，我只有一個問題要問你，那就是若換個人在你這個位置上，對方會做的怎樣？”
“怎么可能，換個人過來…”
徐福臉色大變，忽然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王懷的問題，他本來并沒有當回事。
但是仔細想過去，卻發現自己似乎什么都沒有做，只是跟著葉中折一起囚禁了秦皇，困住了段叔。
之后呢？
他之后什么都沒做，但事情的發展就是順利的超乎想象。
血氣消除，世界安康，百姓安居樂業，一切都變得井井有條。
就算他是當世圣人，也應該有人人輔助，這才能管理整個皇都。
可他身邊一個人都沒有，自己的政令根本沒人傳達，百姓們就算自主能力再強，也不至于可以自己把一切都管理好啊？
究竟在哪里不對勁。
疑問如同種子，在徐福心中發芽。
雖然暫時不會開花結果，不過王懷知道，早晚有對方醒悟的那一天。
離開幻境，王懷指著遠方的皇都，對孫化、李應、海啟民，以及其他血氣修士等人說道：“走吧，我們快到了。救出段叔，我們就能回家了。”
家這個詞對一群人來說，頗為遙遠。
他們都是新秦人，出生后就被灌輸了這輩子都是新秦的國民，理應為新秦效力。
新秦要你們往東，就絕對別往西，今天讓挖坑就挖坑，明天讓填上就填上。
至于為什么…
別問，這不是國民應該知道的東西。
渾渾噩噩，懵懵懂懂，如同工蟻一般的生活就是這么單調。
落入血海之后，血氣病的出現反而讓他們變的愉快了一些。
一些染上血氣病的人開始出現幻覺，幻覺中的一切看起來光怪陸離，卻與新秦的生活有著天壤之別，讓他們感覺格外的有趣。
但更有趣的，是血海真君。
那家伙修為高的一塌糊涂，卻沒有什么架子。
將一行人的血氣一一拔除，他又傳授了《血氣訣》，每天陪著一群人談經論道，讓一群除了名字一個字都不認識的人踏上了修行之道。
他告訴他們這里是血海，血海的遠方是大周的前哨站，前哨戰的背后是大周。
他們的祖先都生活在大周，后來被新秦的人拉到了秦洲，之后就在這里休養生息，成為新秦的國民。
大周才是他們的家，那里風格秀美，制度算不上完美，但也比新秦強。
那里人人有名字，沒事可以聽聽戲曲，娶妻生子也不用按照官員的吩咐，而是可以找自己喜歡的來。
那里還有一個名字，就是家。
不知為何，他們從來沒有去過大周，卻又對大周產生了一些遐想。
他們幻想自己可以走在大周的土地上，去看看那里是否跟自己的想象一樣動人。
懷揣著對大周的想象，血氣修士們搬運起行李，向著皇都邁進。
三天之后，皇都終于到了。
看著巍峨的城墻，外表華麗的建筑，海啟民百感交集，忍不住說道：“沒想到居然真的到了這里，真是太不容易了。我還以為我們得有一半死在路上，沒想到幾乎全部都到了。”
回頭看著王懷，海啟民繼續說道：“辛苦你們了，這一路上事情太多，真沒想到咱們修為這么低，居然也挺過來了。”
孫化無奈的看著對方，小聲的對王懷說道：“這貨還不知道你是神通境？”
“他實力太差，只能感覺我們比他強。到底強多少，他也分不清。”王懷也低聲說道，“這樣也好，傻人有傻福吧。”
“但也不能太傻啊。”
“沒轍，就這樣吧。”
“那你帶他來干什么啊？”
“化劫。”
孫化疑惑的看著王懷，搞不懂一個劫難跟海啟民有什么關系。
而王懷則看著海啟民。
之前的幾次模擬，已經讓他看穿了海啟民的真相，知道他存在的目的。
當年的葉老頭也沒能救下來，這個海啟民，他是一定要救了。
海啟民還不知道自己牽扯多了大的因果，此時正在興奮的在皇都里閑逛。
身為一名神明道的邊緣型廟祝，他幾乎沒有見識過別的地方，此時看到一切都新鮮。
只是看了一會兒，他就發現這個地方看似熱鬧，但處處透露著詭異。
與豪華的建筑不同，這里的人衣衫襤褸，但舉止又充滿了富態。
路邊的酒樓里販賣著看不出原形的東西，一群人喝著泛紅的水，吃著泥巴團子一樣的玩意，嘴里卻還在說著“好喝”，“好吃”在這樣的瘋話。
更為恐怖的是，路邊的棺材店在販賣壽衣，而這壽衣居然是這里最干凈的衣服，讓一群人趨之若鶩，搶都搶不過來。
“這地方就是皇都？大地方的人好怪啊。”
海啟民看不到頭頂的白蓮，也沒有陷入到幻覺之中。
他只是發現周圍人沒有血氣病，只能理解為這是這里的風俗，所以越發感到奇怪了。
正當他疑惑的時候，一名黑衣廟祝從他面前經過，看到他后大驚失色。
立刻走上來，他拉著海啟民問道：“葉大人，你在這里干什么？”
“啊，我不是…”
“這次又披了誰的皮，準備騙什么人了？”
“等等，我…”
“剛好我們一群人很久沒見到葉大人了，還請葉大人一起過來，我就當是我們為葉大人接風了。”
被廟祝拖著，海啟民茫然的跟著對方，一同來到一座臨時搭建起來的神祠里。
在這里，幾名神明道的廟祝看到同伴帶回來的人，無不大驚失色，然后欣喜若狂。
“葉大人！”
“早知道葉大人在這里，但沒想到真的會碰到。”
“葉大人，你是我的偶像啊！”
若海啟民的元神再強大一些，一定可以看到白蓮的根須已經垂入這些廟祝的脊髓，并將幻覺注入他們的體內，讓他們也沉浸在幻覺之中。
在神明道內，低階廟祝同樣沒有什么價值。
他們也就是好一些的耗材，到了需要犧牲的時候自然也會犧牲，一切都是為了神明道高層的理想而奉獻了自己的工具人罷了。
現在，看著自己的偶像“葉中折”出現，一群低階廟祝感動的淚流滿面，將自己最好的食物酒水一一擺了上來。
看著面前的青草泥巴和血水，海啟民的臉色變得異常難看。
勉強笑了笑，他將之前偷出來的一袋饅頭干和水壺取了出來。
這饅頭干是他偷偷拿出來當零食的，不過看到其他同僚居然混到了吃土的程度，他感覺自己也不能小氣了。
看著這些饅頭干和水壺，幾個廟祝頓時雙眼放光，驚呼道：“九天玄液！”
“不死靈丹！”
“葉大人，請讓我當您一輩子的狗吧！”
看著一群人撲上來，狼吞虎咽的將饅頭清水咽下，海啟民再怎么傻也意識到有些不對了。
這些人的反應已經不像是正常人，倒是很像陷入到幻象中的表現。
而且他們身上沒有法力的痕跡，倒是有幾分神術的跡象。
黃仙兒都有一些神術可以讓人陷入幻覺，因此海啟民也有幾分熟悉，猜出這是某個神明的手腳。
“奇怪，神明道的廟祝都應該有神明庇護啊。為什么會這樣？”
這時，一名廟祝終于吃飽喝足，湊到海啟民的面前。
雖然喝的是清水，但他卻仿佛已經喝醉了，醉醺醺的指著天空說道：“葉大人，白蓮星君已經快要孵化了。到時候，我們神明道又要增添一尊一品大神了。”
“沒錯。”另一名廟祝傻笑著說道，“皇都百萬人口，到時候都是白蓮星君的資糧。能成為一品大神誕生的資糧，這是他們幾輩子的福分啊。”
聽到這些喪心病狂的話，海啟民只感覺背后發涼。
你們這些家伙，還算是人么！
審核我錯了，饒了我吧。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