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面前熱情的青年,王懷感覺有點頭痛。
怕什么來什么啊。
青年沒有感受到王懷的郁悶,即便感受到了也無所謂。
這是他的卡嗎,是他在這個世界的另一個我,對方的郁悶就是自己的郁悶,自己不用問什么,只需要全部接受就行了。
他們現在正在青年的房間,
房間的角落里擺著一張土床,床鋪掀開就是口大鍋,晚上用余火暖床,一晚上都會很舒服。
再加上土床結實,上幾個人,搞出多少動靜都沒事,因此在北疆是標配。
在房間的另一邊,
則是一個個一人高的酒壇,
酒壇里盛滿了北疆烈酒,熏的整個房間都是酒味兒。
跟王懷坐在柔軟的羊毛墊子上,六尺高,長相偏丑的青年大笑著捧出北疆烈酒,又親自操刀,給王懷割了一塊碩大的羊肉。
高舉酒杯,他高聲喝道:“喝,我的兄弟!”
“喝。”
一斤酒下肚后,青年擦去嘴上的酒,關切的問道:“兄弟,你來北疆為什么不來找我?”
“耽誤事兒,白天喝完晚上喝,今天喝完明天喝,跟你在一起就沒幾天清醒的時候。”
“那不痛快么!喝的越快,見到帝恨天的速度就越快!”
“所以我才覺得麻煩啊,我又不崇拜帝恨天。”
“沒事,不崇拜就不崇拜吧,
等我見了帝恨天,會幫你說好話的。到時候我的牧場就是你的牧場,
我的小羊就是你的小羊。”
“你這種信仰和親情分開的態度,我倒是不討厭。”
“那就喝!”
在兩人喝酒時,之前的見過的女修士就在一邊,靜靜的站在青年的背后。
當兩人的酒碗空了之后,她就會運用法力為二人滿酒,如同妻子一般賢惠。
又喝下去一碗酒,王懷看了眼女子,又看著青年問道:“烏日,她是誰?”
“我父親死了。”
“哦,節哀。”
“哪需要節哀,這是好事啊!他老人家死在床上,死前還保持著沖刺的姿勢,這是帝恨天的賜福啊。”
“抱歉,我離開北疆有點久了,已經跟不上這里的思考節奏了,不過你繼續。”
“他死了之后,我繼承了這里的產業,
這個女人就是我的財富。你知道后不要害怕,
她是個仙人!”
“哦。”
“居然一點都不驚訝,不愧是我的兄弟!”
仙人,
是北疆對修行者的稱呼。
北疆沒有大周這樣一個統一的政權,也沒有仙盟魔門這樣的修行者組織。
這里的修行者往往是因緣際會獲得了奇物,之后開始胡亂修行,幾乎每個人都是一個體系。
胡亂修行的結果就是暴斃者很多,但能夠活下來的往往具備奇特的法術神通。
前者體內的奇物還會被抽出來做成法寶,并因為詭異的煉制方式而變得更加詭異。
王懷則看著女子,不明白為什么她一個修士會自愿成為別人的財物。
而女人也不避諱,直接拉開領口,露出環繞在脖子上的黑色文字。
這些文字如同活物,在女子白皙的脖頸上肆意爬行,讓那里的皮膚變成一片黑色。
“這是詛咒,她的脖子上有詛咒,這份詛咒會讓她完全服從我。我要解除這份詛咒,還給她自由。”
“烏日,為什么?”
“因為我愛她。”
普通人說這種話可能無所謂,但從一個北疆人口中說出來就顯得格外詭異了。
北疆人極少說出“愛”這個詞,很多北疆人一輩子可能都不會說出一次,導致他們幾乎忘掉了這個詞的發音。
而且看烏日的神情,王懷遲疑的問道:“你是認真的?”
“是的!”
“要是解除之后她走了怎么辦?”
“那是她的自由。我會傷感,但我會尊重她的選擇。”
王懷看著烏日,感覺他還是那個他。
一個典型的北疆人。
他們騙起人來不遺余力,但一旦他們愛上某個人,又會像圣人一般純潔。
如此對立的性格會在同一個北疆人身上體現出來,讓其他地方的人無法理解。
笑著搖了搖頭,王懷端起一杯酒:“好,那我也會幫你的。”
“不用,你是我的卡嗎,但我不是你的。所以你沒必要幫我這個忙。”
卡嗎這個稱呼是單向的。
你將我視為卡嗎,但我卻沒必要將你視為卡嗎。
這種單向奔赴有時也會造成不少悲劇,不過北疆人會將維護自己的卡嗎視為一件無比浪漫的事情,是一件可以在帝恨天面前得到榮耀的事情。
對此,王懷也不強求,只是舉著酒杯說道:“好吧,那祝福你。”
“兄弟,多謝你的祝福,我們喝酒!”
一直喝到醉醺醺的,王懷才起身告辭。
臨走時,烏日搖搖晃晃的從墻壁上取下一塊其貌不揚的玉佩,強硬的塞到王懷手中。
“收下吧,我的兄弟。我知道你喜歡玉器,這是我為你尋找到的最好的玉器。”
握著這塊玉佩,王懷聽到了自己金手指的聲音,知道這塊玉佩可以用來充值。
揚了揚手中的玉佩,王懷笑著說道:“多謝了,烏日。”
“不用謝,我的兄弟。”
送走了王懷,烏日回到房間,看著房間內的女人。
女人的臉上時刻帶著笑容。
被詛咒所控制的她,必須每時每刻露出微笑。
哪怕看到父母被殺,兄弟橫死,她臉上的笑容都不會有任何撼動。
這份笑容看起來很漂亮,但烏日只覺得可憎。
他想看到對方真實的感情。
哪怕是唾棄,是仇恨,是蔑視,都比現在的表情好。
“坐下休息一下吧,塞晗。”
“在主人面前,我不能坐下。”
“那就喝口水吧。”
“在主人面前,我不能吃東西,也不能喝水。如果你愿意,我可以獻上我自己,但這些事情,我辦不到。”
看著掛著完美笑容的塞晗,烏日感覺心中無比的憤怒。
大口喝了一碗酒,他憤憤的說道:“我會讓你自由的哭出來的,我發誓!”
“…謝謝。”
又喝了一碗酒,烏日聽到開門聲。
一名下人出現在門口,低聲說道:“烏日老爺,帝恨天的信徒又來了。”
“讓他們滾。”
“他們帶了這個東西,說您一定有興趣。”
看到下人展示出的東西,烏日一時間說不出話了。
那是半截鑰匙。
鑰匙是用不明材質的木頭做成的,本來的顏色應該是米色。
但現在上面爬滿了小蜘蛛一般的文字,讓鑰匙的顏色變成了黑色。
盯著鑰匙上的文字,烏日發現上面的文字與塞晗脖子上的文字一模一樣。
“他們說,這是大薩滿的遺物,只要將鑰匙前后端合二為一,那么就可以破解任何大薩滿遺留下的詛咒。”
“我知道了,讓他們進來。”
片刻之后,一個手持人骨法杖,耳垂中嵌著骨環,光潔的腦門上刻滿刺青的老者走了進來,見面就對烏日行了大禮。
“偉大的烏日,帝恨天的子嗣,財富與牛羊的主人,您卑微的仆人薩因向您獻上他的敬意。”
看著匍匐在地的薩因,烏日就像是看到了最污穢的物品,毫不掩飾的露出自己的不滿。
帝恨天和帝恨天的信徒是兩回事。
北疆人信奉帝恨天,但并不是帝恨天的信徒。
帝恨天的信徒是一群狂熱的崇拜帝恨天的人,他們以大薩滿為領導者,搞出了一套信奉帝恨天的準則,并要求所有北疆人遵從。
一旦不遵從,就會被打上異教徒的名號,之后就是動用私刑。
這種狂熱的態度引起了很多人的不滿,烏日就是其中之一。
不過看到那半截鑰匙,他也只能壓下自己的不滿,厲聲問道:“鑰匙的后半截在哪里!”
“我知道它的所在,但我不會告訴你,與我在帝恨天的見證下立誓吧,如果你幫我們保護一名我們的朋友,我就會將其交給你。”
烏日憤憤的看著對方,不爽的問道:“可以,你的朋友是什么人?”
“一名早年潛入仙盟的兄弟,他竊取了仙盟的秘法,并給仙盟造成了混亂。之后,他帶著一件神圣的法寶回到了這里,并準備將這件法寶獻祭給帝恨天。我需要你保護他直到儀式完成。仙盟已經派人前來了,我需要你幫忙消滅所有的敵人。”
“我只會幫你驅逐,但不會殺死他們,因為我不想與仙盟結仇。”
“謝謝你的慷慨和仁慈,帝恨天的子嗣,具備黃金血統的烏日!”
薩因走上前,親著烏日的腳踝,直到烏日不滿的將他踢開為止。
將薩因送走,烏日看了眼塞晗,目光中又滿是柔情。
“跟我一起去吧,塞晗。”
“您的所在,就是我的所在。”塞晗低聲說道。
帶領著塞晗,烏日呵退了所有的下人,走進了地下室。
伴隨著他的腳步,龐大的地下室亮起燈光,將整個地下室照亮。
偌大的地下室中,一件件造型精美的盔甲排列的整整齊齊,在柔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輝。
這些盔甲每一件都是價值連城的珍寶,其中有有一些更是用奇物打造而成,已經具備了些許法寶的威能。
塞晗好奇的看過去,終于忍不住問道:“主人,這是什么地方?”
“我們的家族為帝恨天的直屬血脈,這里就是歷代家主曾經穿過的盔甲。每一件盔甲上都有帝恨天的賜福,是我們家族永遠的珍寶。你知道我為什么被選為家主么?”
“因為你的勇敢、智慧和狡詐?”
“不,因為我就是帝恨天的化身!”
一直帶著塞晗來到地下室的盡頭,看到了陳列在這里的盔甲。
看到這副盔甲,總是保持微笑的塞晗也不禁為之動容。
那是一尊高達三丈的巨人的尸體,尸體已經被風干,但依然可以從碩大的骨頭上看出巨人曾經的偉岸。
在巨人身上,一件黃金盔甲閃動著耀眼的光芒,一把金色的長槍被巨人死死地握在手中,同樣閃動著刺眼的光芒。
“過來吧,我的盔甲。”
黃金盔甲直接從巨人尸體上剝離,連通金色的長槍一起,飛到烏日的身邊。
落到烏日面前后,黃金的盔甲就開始不斷縮小,最終化為一件完美適合烏日體型的盔甲。
披上盔甲,握住長槍,烏日怒吼一聲,紅色的長發似乎在瞬間化為滾滾雷霆,讓他身上充斥著神明一般暴虐的力量。
金色的雷光從他的眼中迸射出來,使得烏日如同帝恨天降臨,充斥著不可一世的威嚴。
“我要保護那個人,剩下的這些盔甲,每一尊都有我先祖的靈魂。你可以將這些盔甲交給帝恨天的信徒,并讓他們尋找仙盟的家伙,然后驅逐他們。”
停頓了一下,烏日繼續說道:“不要殺死他們,我們還要與仙盟維持貿易往來,驅逐他們即可。”
“是,我的主人。”
大吼一聲,烏日直接化為雷光消失,去保護那個叛徒,完成他與帝恨天信徒的誓言。
留在原地的塞晗則靜靜的等候著。
不多時,一隊信徒出現在這里。
為首的薩因欣喜的看著這里的盔甲,由衷的贊嘆道:“感謝帝恨天,這里簡直就是一座完美的寶庫。塞晗,我的女兒,你干的好啊!”
塞晗的臉上依然帶著笑容,什么話都沒有說。
“繼續潛伏在那個白癡的身邊,然后掏空他所有的利用價值。帝恨天會記得你的貢獻,你之后一定會升入帝恨天的樂園,永享帝恨天的榮光。”
塞晗摸著脖子上的詛咒,臉上依然帶著完美的笑容,看不出她在想什么。
片刻之后,玉蜘蛛爬上她的頭頂,堅韌的蛛絲從玉蜘蛛體內吐出,將每一尊盔甲都牢牢的裹住,然后與薩因一起回到地面。
王懷辭別了烏日,隨后搖搖晃晃的走回了客棧,還沒進門就聽到笑聲。
推門而入,王懷看到丹青子捧著一個酒壇子笑個不停,而岳靈則抱著一堆石頭笑個不停。
不用問也知道,這兩個人以為自己掏到寶貝了。
看到回來的王懷,丹青子拍著酒壇子說道:“今天遇到一個不識貨的,一壇上好的女兒紅只要一百兩,于是我干脆的買下來了。”
“你嘗過了么?”王懷面無表情的問道。
“嘗過了啊,味道好的很。”
“我是說下面。”
丹青子臉色一變,抽出一根筷子伸到最下面,抽出來后看到筷子的尖端全部黑了。
“我艸!”
“上面一層是酒,下面全部是油,抱在懷里就能分辨出來,也只能騙騙你這種老人家了。”
“艸艸艸艸艸艸艸!”
看到丹青子栽了跟頭,岳靈也有些害怕,指著石頭說道:“這石頭我都用法力看過的,里面都有玉,不會被騙的”
“那你劈開過么?”
岳靈立刻喚出自己的青銅劍,用力將一塊石頭劈開,忍不住罵道:“艸!”
石頭內,只有里面一層是薄薄的玉,下面的都是石頭。
不信邪的岳靈將每一塊石頭都劈開,每劈一塊就會罵一聲“艸”。
將石頭砍光,岳靈直接蹦了二十個“艸”出來。
面色鐵青的看著石頭,岳靈狠狠的說道:“師妹,我要去殺人放火,你別攔我。”
“岳靈,算我一個。今天,我就要體驗一下大惡人是什么感覺。”丹青子也咬著牙說道。
“別想了,人早跑了。二百兩銀子,買個教訓不虧。把門鎖了,準備睡覺了。”
王懷打了個呵欠,便看到一層薄薄的影子從門縫里鉆出來,落地就變成了昨天見過的賭鬼。
看到王懷,這個賭鬼立刻說道:“大人,快跑吧,有人在找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