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就是這樣。當你以為自己掌握了主動的時候才發現對方其實遠比你想的更復雜,也讓局面從一開始就很僵,完全談不上什么主動權,甚至主動權還在別人手里。
南淵國這邊好不容易在羅長山的算計下推出來一個由張硯提出的新理念,用以回擊。可北武卻并沒有如去年那樣還停留在嘴巴上,而是直接上了行動。由穆遠千主導的雜學往世俗的融匯已經在北武國開始了。并且一開始就是找的北武國最頂級的那一小撮貴族,借勢的目的再明顯不過了。
本該是以學識交流為主的茶會,這次卻從一開始就直接進入了理念上的爭執。北武國以穆遠千為首的人認為南淵國也應該像他們那樣做,從上往下,將雜學的手段大大方方的全都融到世俗中區。借勢也好,尋靠山也罷,總之以把雜學變成可以存在于陽光下的正經學問為優先。
“其實南源和北武三百多年前乃是一家。雜學一脈也是一家人。如今雖然分裂成兩國,可雜學一脈卻不一定非要分得那么清楚。甚至可以交流更多,關系也能更緊密。我覺得我們可以彷效主流學派那樣成立學派長老會,到時候學問統一推廣,統一鉆研,遇到麻煩也可以一起抵擋......”
穆遠千這種能說會道的人張硯也是少有遇到。根本不去提之前那個連名字都未可知的世子的事情,直接就開始招呼著兩邊的人開始落座把茶會開起來。
可不等羅長山等人把自己這邊準備好的東西拋出去,穆遠千就先把他的手段拋了過來。雖然依舊還是以前的那一套說辭,可卻有了以往不曾有過的實際例證。
比如說穆遠千毫不避諱的說自己在北武一共收了七個世子徒弟,以及一名公主當徒弟。并且這些徒弟全都是武者的苗子。從這之后,北武國境內雜學一脈的人已經可以和一些主流學派的人在正式場合上公開自己的身份打交道了,而不是如以往那樣躲躲閃閃的。
一面把世俗的上流貴族與自己捆綁,一邊方面從貴族層面去試探武者對于雜學一脈的態度。再反過來以武者和上流貴族的態度去壓迫一直以來對雜學一脈都保持著惡念的主流學派,讓主流學派的人不得不做出妥協。即便這種妥協只是表面上的妥協,但對于雜學一脈來說已經是一個極為了得的巨大進步了。
張硯坐在后面聽到穆遠千說到這些“成績”的時候,臉上的笑容格外得意和意氣風發。而穆遠千身邊的那些雜學學家們,臉上的反應卻并不一致。他們更多的表現的很糾結。這方面張硯不得不猜測或許北武雜學一脈的人也并非都是勤勤懇懇站在穆遠千一邊的。這從之前那一場鬧劇就看得出,第一時間站出來頂到那些世子和公主前面的北武那邊的雜學學家并不多。但穆遠千取得的成績又不得部承認。所以糾結。
之后穆遠千很快就把自己另一個新的想法拋了出來。不但要徹底的與世俗融合,更要把分家了三百多年的乾南北兩派雜學重新整合起來。并且還提出來一個“長老會”的意見。以此想要把南淵國這邊的一些人拉攏過去。
這其中的心思才是真正的深遠。
當然。這種事情根本不可能一下就成功。當即就得到了南淵國這邊最激烈的反對。緊接著便是南淵國這邊的九老你一言我一語的把昨天勉勉強強得到各方認可的“學以致用”的相關理念拋了出去。
“雜學一脈藏匿多年,是有其歷史原因在內。即便如今外在環境有了改善,也必須謹慎對待,可以逐漸放寬限制,卻沒必要苛求往世俗融合。甚至我認為你們想要融入世俗的想法就是數典忘祖的大逆之舉。
我雜學一脈學識何等開闊?追求的乃是天地至理,又豈能同污與世俗,豈非壞了學問?!更何況主流的那些人,一腦子糟粕,融入作甚?
學以致用,為我所用,為天下所用!而不是自我作踐最后泯然眾人!
想要讓雜學光明正大,只需要讓人知曉我等學識之厲害,引人修習,引人鉆研,引人加入其中。漫漫年月之后,誰說雜學不能成為主流學識?非要依附下賤!”
這番說法本質是脫胎于張硯昨晚的言語,如今被做了些調整之后在配上羅長山激昂的語氣喊出來,頗有一番志氣和熱血在內。
甚至張硯看到不少北武國那邊的學家在聽完羅長山的言語之后紛紛露出深思的表情,有幾人甚至都從椅子上站了起來,表情非常激動。
以前南淵國這邊就是簡單粗暴的“我不管,我反對”。這就讓整體上趨向于要和世俗做出妥協并且放開老舊規矩的北武雜學學派從根本上談不攏。所以才會分歧巨大。
現如今,羅長山一番話出來,不但也同意改變來就的藏匿規矩,更是提出了一個不同于“依附世俗”的新的觀念。并且著重突出的一個詞就是“自信”,對雜學一脈這么多年來數代人積累的學識的自信。
我雜學一脈自己便能成為主流學派,為何要去低三下四的求著人融合?甚至為此甘愿放棄學識的純粹性?
更別說穆遠千暗地里打的那些主意了。北武國那邊的學家們又不蠢,哪里分辨不出好歹?
于是場面再變。把原本以為掌握主動權的穆遠千給弄懵了。幾乎所有北武國這邊的學家都在探討起了羅長山剛剛提出來的那種觀念的可行性。一下主動權又回到了南淵國這邊。
從最開始到現在都表現得“盡在掌握”的穆遠千有些作難了。臉上的微笑也不如之前那么爽朗了,甚至眉宇間多了一絲不快。
“沒想到南淵國這邊也終于轉過了腦筋。不過話誰都會說,真的想要言出必行那就不容易了。不依靠世俗力量,也想要在主流學派的圍剿和威脅下生存,這與天方夜譚何意?還是說南淵國的諸位覺得雜學的人太多,可以隨隨便便的死一批探路嗎?”
“哼!誰說不依附世俗就沒辦法把雜學一脈的學識揚出去?自己沒本事就以為所有人都跟你一樣?”
羅長山說著,便指了指在自己斜后方坐著的張硯,然后正色道:“這位是我們南淵國雜學一脈的張先生。如今張先生乃是講武院的正式客教。以此為契機,讓雜學一脈在相對不受干擾的環境里慢慢嶄露頭角,逐漸打開局面,豈不是比你趨炎附勢不惜毀壞學識純粹性的做法好一百倍?”
如此,張硯不論愿不愿意,他也再一次被羅長山等人頂到了最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