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光瑞得了巡撫的命令后,當即就趕回營寨開始動員,只要趕到漢中,瑞王就給咱們發開拔銀子。
這一點是他堂兄趙光遠給他寫信說的。
瑞王不差錢,連佛像都是純金的,為了保住他在漢中的家產,真的舍得花錢,速來支援。
漢羌營的士卒一聽有銀子拿,自是嗷嗷叫,都想掙這份銀子。
尤其是李自成被打的大敗僅剩千百人逃跑,更是讓他們士氣大漲。
些許被俘虜的流寇垂詢錘匪能打,在銀子面前又算得了什么?
傅宗龍則是對外號稱五萬大軍出川增援漢中。
同時還會與五省總督洪承疇聯合圍剿錘匪,以壯聲勢。
川兵出征浩浩蕩蕩,消息傳將出去,終于驚動了正在與張獻忠對峙的洪承疇。
十張網當中的四川也是重要的一面,就是阻止流寇進入陜西等地與錘匪會和,免得賀今朝實力膨脹起來,更加不好收拾。
現在傅宗龍要領兵數萬支援漢中,他如此大規模的出兵,竟然也不上報?
他這個五省總督可是大明鎮壓反賊的主要軍事統率,下轄四川,聽傅宗龍擅自出兵之后,洪承疇極為生氣。
傅宗龍真以為賀今朝與李自成同為驛卒,他在李自成那里打仗翻身后,就能順利穩妥的打贏賀今朝嗎?
他媽的他想回朝廷中樞當兵部尚書,想瘋了吧?
賀今朝連女真韃子都敢硬碰硬的!
當年皇太極還想進入山西搶掠一波,欺負錘匪。
結果賀今朝主動出擊,就逼得皇太極放棄大批搶掠的人口,才安穩退出大同府。
去年賀今朝與清軍又合力在京師附近搶掠,雙方也發生了沖突,最終還是以清軍吃了虧主動后撤結束的。
縱然是盧象升調任宣大總督,也一直都在屯田,整訓兵馬,不會輕易反攻山西。
他傅宗龍怎么敢的?
一旦四川有失,錘匪出兵川中,那朝廷又損失了一大片糧草供應之地!
此番抽調數萬川兵出川作戰,一旦不利,整個川中還有什么抵抗力量?
尤其是楊嗣昌指定的十張網,又出現了極大的漏洞。
賀今朝占據山陜,在占了四川,如此實力之下,推翻大明建立新朝,也不是沒有可能。
到時候地方上的士紳,會不會及時的調整自身,去給賀今朝送錢糧來討好他,然后拖大明的后腿,都是說不準的事。
那些士紳可不忠于大明,只是忠于他們自身的利益。
對于這一點,洪承疇有著清醒的認知。
洪承疇氣急敗壞的叫來左光先,讓他前往漢中攔截住傅宗龍的大隊人馬。
不許出川,都給我滾回去堅守各處,謹防錘匪的攻擊。
待到左光先領兵離去之后,傅宗龍請求調撥兵馬的奏疏才發到洪承疇這里。
洪承疇氣得直接把文書給摔在地上。
都他娘的調撥完兵馬在路上,才把奏疏弄上來。
這群文臣個個都喜歡自作主張,以為自己能力挽狂瀾,扶大廈之將傾。
對于傅宗龍他也有過了解,說好聽的叫正直,說難聽就是執拗,不知變通!
他好好的在四川屯田,把對付安邦彥那套拿過來對付流寇。
一旦賀今朝想要入侵四川,川中的良田足可以支撐各處川兵扼守險要之地,錘匪縱然想要逐個擊破,也需要花費大量的時間以及兵馬。
到時候拖的越久,對于錘匪就越不利。
盧象升在宣府才有機會,自己也有機會殺回山西,聲東擊西,逼著賀今朝的兵馬退出四川,保住他在山西的基本盤。
如果傅宗龍大敗而歸,那四川還有什么人馬可以抵抗錘匪的入侵?
“立即再發出快馬,叫傅宗龍停止行動,不許出川,重兵扼守七盤關和朝天關,絕不能讓錘匪進入川中。”
洪承疇幾乎是吼著說出這話來。
“是。”
傳令兵帶著洪承疇的命令直接就跑出去傳遞消息。
洪承疇扶著自己的胸口,忍不住坐在位置上。
有病,真是通病!
大家各行其是,贏了就是我厲害,輸了就是你們跟不上支援。
什么聚集幾省之力合剿,大多時候都是各行其是。
照此下去,流寇能不能剿滅還是個問題呢,更不用說難對付的錘匪了!
洪承疇都接到消息了,賀今朝自是也接到傅宗龍重兵來援漢中的消息。
吉珪捏著胡須道:“大明真有不怕死的,上趕著來。”
“哈哈哈。”張福臻忍不住抱著肚子大笑:
“在官場上,這種人多的是,總認為自己才是最正確的那個人,旁人與自己的理念不同,都得干掉。”
“主公,我們是否也要支援漢中?”
“支援。”賀今朝點頭道:
“我本以為四川出兵會意思意思,不曾想傅宗龍直接來了,還搞來了洪承疇的援軍。
他們出川來異地作戰,多好的機會啊!
咱們就在漢中打一次,也體驗一下劉備當年與曹操對決的古戰場是何等模樣。”
“主公,要調集多少兵馬?”
賀今朝伸出手指道:“一萬人足以,另外調撥五千陷陣營,就當練兵了,那撥川兵還沒走是吧?”
“回大帥,只是叫他們準備準備,還不曾大規模離營。”
賀今朝點點頭,開口道:“正好讓他們瞧瞧我錘匪與其余川兵的差距。”
“是。”
隨著賀今朝的調令,辛思忠等人立即集結兵馬,王根子等川兵還在惦記著給家里買些西安本地的東西,帶回家去。
就聽到要全軍集合,準備前往漢中。
王根子接到賀大帥的命令,說是川兵出動來支援漢中。
正好打了這波川兵,然后攻入四川,護送他們回家,保證他們的生命安全,既然是我錘匪的士卒了,那必然不能遭到旁人的欺辱。
眾多川兵自是喜上眉梢,畢竟他們剛從賊不久,心里對于大明官府還是有著相當的畏懼感。
王根子更是連連大笑,如此一來,他方能放心回老家,不被地方官吏給治住。
錘匪的軍號聲在西安響徹,眾多百姓皆是開始驚詫。
這是又要打仗了?
朝廷大軍反攻陜西了?
對于這種問題,許多耕種的百姓倒是多少有些擔心,他們是在錘匪治下的接利益者。
畢竟現在分給他們耕種的可是秦王的土地,從來都是王爺侵占百姓的田地,哪里會有百姓搶奪王爺土地的事?
一旦錘匪戰敗,他們也沒什么好下場。
隨即楊玉休便派出小吏以及巡街衙役,安撫百姓,賀大帥是要去攻打漢中,從而錘匪占據全陜,保證大家能過上安穩的日子。
錘匪連戰連勝,到處征戰的消息,自是早就傳播過了。
特別賀大帥還是老秦人,不僅給大家分了田地,給他當兵還有各種福利待遇,早就讓許多老秦人蠢蠢欲動。
他們從骨子里都愿意在戰場上討出身的,這是多少年傳承下來的理念。
唯一的缺點是賀大帥不是無限招兵的,而是挑的很。
甚至有衙役騎著駑馬在路上大聲警告,一會莫要擋路。
在田里勞作的百姓,隨即就看見一隊隊騎馬士卒趕路,打頭的是一面藍色旗幟,上面繡著錘子。
這面子不同于大明的龍虎等等,極為特別,也非常好辨認。
雖然他們號稱錘匪,但秦地百姓多是叫錘軍,賀大帥的兵。
就在錘匪占據陜西大部這幾個月以來,著實是刷新了本地還活著的百姓的心理期望。
畢竟有了明軍和流寇的對比,錘匪的紀律作風簡直高出他們不知幾層樓高。
只要不侵擾百姓,自是能迅速得到他們的支持,更不用說還分田給他們耕種了。
騎兵先行一步,緊接著便是駑馬拉著車,或者幾匹馬拉著火炮在路上行進。
一輛輛戰車單獨行進,皆是為了避免踩踏道路兩邊的田地。
瞧瞧這種行軍作風,很難不受到百姓的擁戴。
賀今朝騎著戰馬,跟車營混在一起,他倒是瞧瞧傅宗龍與洪承疇要帶多少人馬來。
不用想,傅宗龍指定不會帶多少火炮,至于火銃就更不用說了。
唯一需要防備的是洪承疇。
李自成之前收集了不少火器,被官軍打散了后,大多都落入了洪承疇的手中。
若是他也來對轟一二,就得小心一些了。
不過賀今朝對于自己麾下工匠的品控有信心,縱然是對轟他們也轟不過。
許多百姓倒是抽空看著被眾人簇擁的賀大帥,一眼望去就覺得有些年輕。
盡管他頷下已經留了些許胡須,模樣年輕,不過二十六歲。
“祝勝。”
田間地頭突然有人大喊一句。
朱三七也是秦王一脈的窮親戚,自是連名字都沒有分配下來。
錘匪來了之后,他才有些許好日子過。
如今又分得了田地耕種,只要種上十年就屬于自己,賀今朝可比秦王要大方的多。
朱三七對于自身血脈沒那么看重,窮的都要餓死了,你連秦王府的大門都進不去,還得被一幫奴仆驅趕。
叫花子怎么可能是秦王一脈的宗室,指定是假冒的。
再不滾打你一頓。
隨著朱三七的一聲發自肺腑的怒吼,周遭更是一陣起起伏伏的附和聲。
“祝勝!”
賀今朝聽著周遭百姓的喊叫,忍不住笑了笑。
大明當真是失了民心。
錘匪士卒的胸脯挺的越發高了。
王根子等陷陣營士卒跟在后面,耳邊聽著周遭百姓的祝勝聲,心里也是有些感慨。
像他們這種客兵,是非常難得到本地百姓的支撐的。
饒是善戰的曹文詔,當年也因為要行軍路線上的知縣給大軍提供糧草,結果被炮轟的局面。
他們可不管你是不是英勇善戰,只要不是本地士卒,對你的防范戒備無限制的加強。
因為本地士卒看在同鄉的面子上,一般不會劫掠。
但是客兵的軍紀,可就不好說了。
王根子實在是想不通大明的反賊,如此得民心的手段在哪里?
不過他想不明白歸不明白,可不妨礙他要給賀大帥賣命,為自己掙下一份前途。
在一片歡呼聲當中,錘匪趕路的效率越發的快了。
南鄭縣內。
趙光遠終于松了口氣,他總算是得到了確切消息。
四川巡撫傅宗龍聯合五省總督洪承疇率領數萬大軍前來支援漢中。
而且他的堂兄弟趙光瑞作為先鋒,先行出發。
瑞王同樣也松了口氣,只要保住他在漢中的府邸不失,往外撒些銀子算得了什么?
到時候幾個省的賦稅,還能繼續送來供養他,就算沒有山陜之地,但也足以讓他活的有滋有味。
就是來幾萬人馬,一人賞二兩銀子也不是小數目。
但不至于讓瑞王傷筋動骨。
“城外錘匪可曾退軍?”
聽到瑞王的詢問,趙光遠連連搖頭:“好叫瑞王知曉,他們不撤退的原因很可能是也叫來了援軍!”
瑞王轉手串的動作又停了下來,緊接著長嘆一口氣:“這場惡仗怕是非打不可了。”
“沒錯。”趙光遠也有些焦慮,錘匪的名號他是聽說過的,連清軍都能打的過。
他爹可是死在后金軍手中,自己麾下的士卒是絕對打不過如今的清軍。
那能打得過錘匪?
“城外的錘匪可有快速攻城是意圖?”
“不曾,依舊是不緊不慢,好像完全不害怕一樣。”
瑞王把手中的佛串放在桌子上:“你有沒有大肆宣揚此事?”
“陳巡撫已經幫我們大肆宣傳過。”趙光遠頓了頓又說道:“城外的錘匪不可能不知道此事。”
“那就怪了。”
瑞王站起身來走了幾步,他這些年不是沒殺過賊寇,從崇禎元年最開始造反的那波人,想來搶掠漢中,就被他給支持殺了。
李自成等人更不用說了。
錘匪他是第一次打交道,沒成想如此難纏。
“不會是賀今朝親至了吧?”瑞王止住腳步開口詢問。
趙光遠搖搖頭,城外圍三缺一,他盡管派人喬裝打扮打探消息,但多是被錘匪給識破,至今都沒有明確消息傳回來。
“要是如此,既是一個可以除掉賀今朝的機會。”瑞王停頓了一二:“同時也是你我無法抵擋錘匪,逃離漢中的最壞結果。”
趙光遠沉默,他也無法判斷,但知道官軍對上錘匪是不占據優勢的。
袁時中不斷的派出探馬,探明周遭的情況,以前他想進四川打,被大帥拒絕,結果川兵要出川作戰,他豈能浪費這個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