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金汁燙過的士卒,很難救活的。
知縣白昂的目光,無視這些人,只是看向城外殺氣騰騰的賊寇。
因為他知道,這些攻城的人全都降卒!
總兵梁甫摸著腦門子上的汗,因為金汁倒下來的慘叫聲,讓這些官軍損失不小,又一次退了下來。
因為按照慣例,填埋護城河,消耗守城士卒箭失的活,可都是民夫干的事情。
現在從攻城開始,都是降卒干的。
這三天,降卒損失已經超過了六百人。
剩下的兩千余人,皆是有些難堪。
要么就攻城獲得活著的機會,要么就立馬死,你選一個。
攻破城池后,藏在縣城當中士紳家里的金銀財寶女人任由你們拿。
死亡的威脅,以及攻破城池之后的獎勵擺在你面前,大多數人都會做出選擇。
王自用對于驅使大明官軍去自相殘殺,沒有什么心理負擔。
他此行,就是為了闖出一個偌大的名頭。
賀今朝拿著單筒望遠鏡,瞧著城墻上的士卒,那些官軍披甲率很低的。
聽周遭的鄉村的百姓說,知縣白昂征召了許多青壯前去守城。
這說明大部分人都是生手,己方在沒有弓兵掩護的情況下,面對金汁的阻擊是毫無辦法。
“這樣下去不是辦法。”張獻忠捏著胡須道:“為何巨鹿的官軍還沒有動作?”
“這說明他們在搖人啊!”
賀今朝收好手中的單筒望遠鏡。
三天了,巨鹿的官軍一點動靜都沒有,那還等個什么勁頭啊?
攻破平鄉縣,看盧象升還能挺多久。
他需要面對的敵人可不止眼前的賊寇,還有大明朝廷的人。
大明朝廷的人,能幫你的人不多,但是要論給你扯后腿的人,那可是一抓一大把。
賀今朝輕輕嘆了口氣,圍點打援對于大明官軍好像沒啥用,因為他們真的能經常做到,友軍有難,不動如山的策略!
“再沖一次,這次要三面圍攻。”
王自用開口提了一句:“我倒是要看看他能一口氣煮多少鍋金汁。”
“嗯。”
賀今朝應了一聲,然后叫來了投降頭子梁甫,讓他帶著挑選出來的三百人。
指揮沒被他選上的士卒,分成三隊扛著云梯去攻城。
梁甫絲毫不敢不答應,箭在弦上沒法回頭。
他已然投降了,那就得做的更狠。
否則他梁甫也得搬著云梯去攻城。
為了不讓自己死在攻城戰下,那就只能伙同一部分人,拿著刀逼著其余人去攻城。
這波官軍被賀今朝成功的分為兩波人,可謂是“以明治明”。
至于收攏這批人當手下的事情,賀今朝可從來沒想過。
在他看來,這些人大抵都被王自用給看上了。
“殺。”
梁甫大聲嘶吼著,命令士卒從三面攻城。
平鄉知縣白昂嚇得臉色蒼白,城外密密麻麻的原大明官軍來攻城,著實的讓他不理解。
他們還祈求城上守軍不要放箭之類的話。
盡管他已經勸說過了,可依舊被他們給填充了護城河,為此,白昂不得不下令射殺這群人。
他們要是不死,死的就是我了!
現在這伙降卒又瘋了似的沖殺過來,著實是讓白昂又氣又惱。
篤篤篤。
只有不多的倒霉蛋被箭失射中倒在地上。
城內的弓手本就不夠用。
白昂只能眼睜睜的瞧著這群人越過護城河的踏板,搬著云梯蟻附攻城。
金汁被迅速倒下。
滋滋燙人肉夾雜著糞臭味,更加讓人作嘔。
攀登云梯的士卒,摔在地上慘叫,有些人想要脫掉身上的皮甲,可惜越忙越脫不掉。
石頭、滾木,沖著城下不要命的扔。
腦瓜崩裂,栽倒在地。
許多民壯扔石頭,根本就不看底下有沒有人,只記得把自己身邊的石頭往下面砸就對了。
因為他們后面還有巡邏的人,誰要是膽敢后退三步,就要被執法隊把腦袋砍了。
守城一方大部分人被人拿著刀子逼著作戰。
攻城一方同樣也是如此。
被刀子逼著的人之間,殺了個你死我活。
總之,雙方背后的人,皆是沒有把人命當一回事。
你不殺人,便會被人殺死,就是如此赤果果的道理。
嚎叫聲,慘叫聲,喊殺聲。
匯聚在這片土地之上。
賀今朝命令高一功帶著騎兵殺過去,齊射一輪,幫忙掩護一二。
平鄉縣西面的防線,已經搖搖欲墜了。
煮熱金汁的速度,終究是趕不上士卒拼命攻城的速度。
金汁若是不加熱,根本就沒有什么殺傷力。
城上無甲的民壯,面對一輪弩箭的攢射,不少人紛紛中箭,重心不穩直接大叫著摔落城下。
不少人中箭之后,倒在城墻上,開始慘叫。
張釗是個屠夫,平時好勇斗狠,這下子被拉來守城,也是大呼小叫。
可是他身體微胖,胸口中了兩支箭之后,躺在地上發出宰豬時的嚎叫。
疼,太疼了!
西線的防線一下子就崩潰了,執法隊縱然砍殺了幾個帶頭逃跑的人,也止不住潰敗之勢。
就這么一個檔口的機會,降卒們當真跳上了城墻,拿著腰刀追砍周遭的沒有著甲的民壯。
執法隊殺民壯殺的起勁,個個兇神惡煞的。
可是遇到這群不要命的“官軍”,幾乎也選擇了與民壯一樣的逃跑路線。
城墻西面開始出現潰敗的痕跡。
“命令西面的士卒,迅速攀登云梯。”
賀今朝捏著手中的望遠鏡道:“盟主,西城已經被他們給攻上去了。”
“好,好!”
王自用捏著胡須哈哈大笑,這些降卒在死亡威脅,以及金銀的刺激下,爆發了無窮的戰力。
平鄉縣知縣白昂聽著手底下人匯報,說西城墻出現大批反賊的人,正在殺上來。
咱們怕是要守不住了。
“大人,咱們快跑吧!”
白昂臉色極為難看,他想要跳下去以身殉國。
可是一想,我白昂連死都不怕,就不能把這伙賊寇給殺干凈嗎?
想到這里,他當即抽出自己的善良之劍,大聲命令一旁的士紳。
讓他們帶領家奴前去增援西城,否則城破第一個死的便是他們這些人。
士紳們對于保護自己的身家性命以及財產,爆發出來了極大的勇氣。
這些人命令自己的家奴,把流寇趕回城下。
反正他們與白昂是一個路子,自己不會親臨一線戰場,得讓旁人去廝殺。
因為君子不利于危墻!
剛剛松快了許多的西城區,還沒等降卒們發笑,又涌過來一幫氣勢洶洶的家奴,這些人身上可披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