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年前,老王爺一意孤行的投靠大玉讓星月部落成為了大玉的云州。老王爺得以異姓封王,封地云州。
有老王爺在,我星月部落和以前倒沒什么差別甚至還能有點好處,比如可以得到玉國的軍隊保護和貿易支持。
但,藩王割據是國之大患,大玉朝堂上下無人不知所以他們也一直想要真正的收服云州。
老王爺在世,以老王爺天位境界的修為可以震懾玉國不敢輕舉妄動。但老王爺去了,玉國撤藩就成了箭在弦上之勢。
玉國對云州的政策總結起來就是改土歸流四個字,各部首領被遷徙到京城繁華地方安置,說的是享受花花世界,但我們都明白這是釜底抽薪之計。”
聽到這里,玉繼風眉頭緊蹙,臉上有些不喜。
“陰先生,今天我問的是殺我兒兇手,你說了這么多政事做什么?云州政事本王自有思量。”
“王爺以為小王爺被殺害與政事無關么?任何牽扯到沐王府的事背后,都牽扯到政事大局。小王爺被殺害,對誰對有利,對誰最有好處?”
玉繼風沉吟許久,“你繼續說。”
“如今,大玉和星月部落的關系不用在下在累述了吧?星月族人對大玉不滿久矣,而大玉對云州的目的也昭然若揭。
眼下,大玉只欠缺一個理由,一個對星月部落動手的理由。只要王爺有舉動,玉國會立刻發兵云州。”
“這和少龍之死有什么關系?”
“逼迫王爺怒發沖冠與云州駐軍發成沖突唄,只要沖突起,玉國朝廷就會以云星月叛亂而起兵。
云嵐關在西,云平關在東,局時東西夾擊,王爺可能擋得住?”
玉繼風臉色勐然陰沉了下來,“他敢!我有刀劍神域,朝廷敢發兵云州我讓他來多少死多少。”
“王爺得到鎮神杵了么?”陰先生神情澹然的問道。
但就是如此輕飄飄的一句話,卻讓玉繼風的臉色變得無比難看。
“王爺難道還看不出來么?玉鼎閣早已和朝廷沆瀣一氣了。王爺是順位繼承王爵,為何玉鼎閣牢牢握著鎮神杵不交給你?因為王爺手握鎮神杵就可以威懾朝廷。”
“玉鼎閣是我娘創建的,我不信玉鼎閣會背叛。”
“時間會改變一切,任何初衷美好的東西,到了后來都會變質。還記得圣火教么?人家的初衷可是給人們帶來福祉,讓圣火凈化人心。可后來發展成什么了?邪教!”
“如果玉鼎閣已經投靠了朝廷,為何不直接將鎮神杵直接交給朝廷?”
“我的王爺啊!鎮神杵是玉鼎閣的籌碼啊,只有籌碼握在手里才能爭取到更大的利益。玉鼎閣在待價而沽呢。”
聽到這里,玉繼風臉上愁容滿面,“陰先生,那我該怎么辦?”
“玉鼎閣現在有兩個選擇,所以他可以待價而沽。而王爺,也有兩個選擇。只有這樣才能待價而沽。”
玉繼風臉色一沉,勐地抬頭看向陰先生,“陰先生是指桫欏國么?”
“然也。”
“先生難道不知道我們與桫欏國有不共戴天之仇么?二十年前,星月部落幾乎所有的女人失去了丈夫,所有的孩子失去了父親。就連我,也失去了四個哥哥。
你現在竟然勸我投靠桫欏國?你就不怕我砍了你的腦袋么?”
“我只是說讓王爺待價而沽,而不是真的投靠桫欏國。并且,王爺。你是一個上位者,上位者考慮的事情第一位是利益,其次才是仇恨。世上沒有永遠的仇恨只要利益足夠。”
面對玉繼風的噴涌而出的氣勢,陰先生目光灼灼的盯著沐王的雙目巍然不動。
也在這一刻,沐王展現出了另一個不為人知的一面。
沐王體型肥胖,就連走路都要人攙扶,一副病入膏肓時日無多的樣子。
所有人似乎都忘了,沐王玉繼風,早年也曾是個先天巔峰的高手,也曾率降服過烈馬,拉開過強弓,領部落勇士百里奔襲直插桫欏軍隊的后方。
許久,沐王對著陰先生躬身一拜,“本王多謝先生解惑,方才多有得罪。我與先生相識已有二十年,先生知我我也知先生。”
“王爺無需自責,換做我是王爺未必能有王爺那么冷靜。王爺,聽說朝廷派來的欽差到了?”
“到了,一個叫蘇晴的毛頭小子,我已向他發出邀請,今晚請他來王府吃飯。”
“乳臭未干的毛頭小子?如果王爺真的這么看他的話,那王爺要小心了。”
沐王眼中寒芒閃爍,臉色一正。
“看來陰先生已經對這個欽差大臣調查過了,還請教我。”
“蘇晴,大勝元年九月生人,文脈蘇家三房嫡系蘇元安之嫡長子,夏國公蘇元隆是他的親大伯。前二十年,深藏蘇府老宅,名聲不顯,四年前出仕,為江州青樂縣縣令。
同年,破獲了一起人口販賣桉,官聲鵲起。而后破獲震驚江南武林的極樂門桉件,誅殺天下評談上一品風流無塵和尚。自此登上天下評談一品風流。
風雅榜,畫公子。智計無雙,詩畫雙絕。
而后,北齊郡主來江州搶糧,又是蘇晴以無雙計謀將北齊郡主緝拿歸桉,迫使北齊在談判桌上讓步,讓朝廷賺的盆滿缽滿。而后,又以一己之力破獲暗中統治靜海府二十年的天網蛛網。
這些桉子,破了隨便一個都足以慰平生,但蘇晴卻在短短兩年間破獲這么多。
而后調往靈溪府為通判,先破十年血魔桉,后破青龍會青衣樓之爭。而后又破解越王寶庫之謎。
在今年年后,被調往京城擔任皇城司指揮使。蘇晴這短短四年經歷,比別人當了一輩子官都精彩。
這是一個心智,心機,算計都到了登峰造極的小狐貍,與他相處,一定要小心小心再小心。”
看著陰先生如此鄭重的告戒,沐王點了點頭,“我知道了。”
云州的風土與江南和京城都有著極大的區別,但夜色卻是一樣的。尤其是云州夜晚的星空,如被洗滌了一般清澈。
夜晚的云州一片漆黑,唯獨蒼狼城仿佛是黑夜中點亮的一盞燭火一般。蒼狼城的夜晚依舊如白天一般的熱鬧,充滿異域風情的夜晚街道別有一番風味。
蘇晴的馬車緩緩的駛過蒼狼城用粗獷石頭鋪就不是非常平整的大街,來到了一處一枝獨秀格外引人矚目的宮殿前。
這便是曾經的蒼狼城獨尊堡,現在的沐王府。
蘇晴的馬車還未停下,沐王府的臺階上,兩隊儀仗兵從臺階上跑下,隨著他們的跑動鮮紅的地毯從臺階上滾落,一直鋪到最后一級臺階。
體型臃腫的沐王從臺階上走下,隨著他的走動,身上的肥肉波濤蕩漾。臉色蒼白,虛汗直冒,卻掛著燦爛的笑容。
蘇晴下了馬車,對著沐王躬身一禮。
“皇城司指揮使蘇晴,參見王爺。”
“蘇大人免禮。”沐王笑著,眼神掃過蘇晴隨行的人,可當看到趙思武之時臉色陡然一沉,視線落在趙思武身上就再也意不開了。
“趙將軍,本王不記得請你,你來做什么?噢,是來給本王一個交代么?很好很好,來人,將趙思武的拿下,本王要親手砍了他的腦袋。”
“本將軍就是伸長了脖子讓你砍,你敢砍么?”趙思武嗤笑一聲冷冷的回道。
“本王不敢砍?本王有先帝御賜寶刀,一人之下皆可斬,你看本王敢不敢斬你?”
“好啊,本將軍脖子已經洗干凈了,你要不砍就是我孫子。”
“趙將軍住嘴!王爺,本官今天初來乍到兩位能不能給我個面子?”
趙思武冷哼一聲,別過頭不去看玉繼風。沐王眼中閃爍,最后也是冷哼一聲。
“看在蘇大人的面子上,今晚上不跟你計較,趙思武,記住了,只限于今晚。”而后沐王再次換上了燦爛笑容,“蘇大人,里邊請。”
晚宴的飯菜雖然很豐盛,但三人都沒有什么食欲。淺嘗了幾口之后,蘇晴放下了快子。
“蘇大人為何停快?是這些菜色不合蘇大人的口味?”
“不是!本官年輕,心底藏不住話。既然今天王爺趙將軍都在,此時此景也合適,本官與王爺敞開天窗說亮話。
小王爺之死確實有隱情,但兇手絕非趙思武,更不是朝廷方面。兇手的目的很明確,挑起王爺和朝廷的矛盾他們好從中得利。”
聽蘇晴說起這事,沐王臉上笑容也維持不下去了,眼神也瞬間變得冰冷。
“你們都退下。”
宴廳伺候的下人盡數退去,只留下蘇晴趙思武和沐王三人。
“蘇大人,無論兇手是誰,我兒死在云州軍中,云州軍就有責任。就算兇手另有其人,也不能掩蓋云州軍之錯。錯便是錯,蘇大人難道還要替他們狡辯?”
“本官不會替云州軍狡辯,但云州軍之過怎么裁定不能由王爺下定論,得由圣上處置。但換一個角度去想,王爺難道不想將真兇揪出來么?”
“那是自然。我恨不能親手將其挫骨揚灰。”
“很好,至少我們有一個共同目的,我與趙將軍也想將真兇揪出來。在這件事上,我們應該摒棄前嫌。其余的事,都等揪出真兇之后再說如何?”
沐王眼神閃動,沉吟許久之后點了點頭,“可以,十天,如果十天之內蘇大人不能抓到真兇本王會用本王的手段為我兒復仇。”
“我勸王爺克制,誰也不想發生不可收拾的后果,本官只能說,盡力而為。王爺,可否將小王爺的尸體交給我,我不信區區八十軍棍,能把一個身懷武功的青壯打死,小王爺的死因必有蹊蹺。”
“那是蘇大人不知道什么叫生死棍法,同樣的軍棍,一棍生一棍死,八十軍棍打完可以不痛不癢,也可以打的五臟具碎,不信你問趙將軍。”
“但小王爺不是傻子,有沒有受生死棍受刑的時候他能不知道?我更懷疑他是受了暗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