籠罩在整個靈溪府的滾滾濃煙仿佛是接到了什么指令一般,停止了向外擴散。濃煙靜止,卻不消散,已經將整個靈溪府剝離出了世界。
靈溪府衙,高堂之上端坐著剛剛被從牢房中放出來的劉知府。一個多月的牢獄生涯,讓劉知府看起來清減了很多。瘦下來的劉知府少了幾分富態寬厚,卻多了些許陰郁。
“亂臣賊子!反賊!國賊!等王師大軍趕到,誅爾等九族——”
伴隨著一陣喧囂咒罵聲,盧嘯白被幾個衙役押解著,帶上了公堂。
“跪下!”衙役按著盧嘯白的肩膀,將其死死的按在地上。可憐盧嘯白經脈被封,氣海被閉!不能調動絲毫內勁。不然,就憑這些不過后天修為的衙役能按住他?碰得到衣裳算盧嘯白學藝不精。
“放開他。”劉知府澹澹說道。
衙役松開,盧嘯白連忙站起身。傲然仰頭看著高堂上的路知府。錯愕之后突然呲呲的笑了起來。
“你笑什么?”
“這不是瀆職枉法的劉知府么?就這么快就通敵賣國了?剛被放出來又變人模狗樣了?
可惜了,原本的罪責只是疏于對親人管教,而現在,你是通敵賣國該誅九族。你的親屬故舊怕是要謝謝你葬送他們全家之恩了。”
劉知府臉色平靜目光陰冷的直視盧嘯白,“要換了別人在本官面前大放厥詞,本官可以敬他是個英雄。但你盧嘯白是什么東西,熘須拍馬,曲意迎奉見風使舵的墻頭草。
蘇晴沒來之前,你成天在本官面前打轉,為了討好本官,你可謂無所不用其極。而后蘇晴來了,你又如聞到臭味的蒼蠅一般圍著蘇晴轉悠,熱臉貼了三年冷屁股,你裝什么大義凜然?
正應為知道你是什么貨色,本官才特地帶你過來想給你指條活路,你可別自誤啊。”
盧嘯白表情一愣,隨著劉大人的話,臉上表情越發精彩,臉色也越發難看了起來。等劉大人說完,盧嘯白臉上突然露出了一直以來的討好笑容。
“劉大人到底是了解在下,把在下的脾氣性格摸得一清二楚。沒錯,我盧嘯白癡心官場是個見風使舵的小人。
我辛苦練武,努力工作,曲意迎合,熘須拍馬。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向上爬。什么統領一府捕快?那都不放在我眼里,我要統領一州六扇門,乃至于去刑部,成刑部侍郎,尚書。
劉大人看人真準,但卻終究漏看了劉某一點點。”
劉知府眼皮微微一抬,神情有些漫不經心。
“看漏了哪一點點?”
“盧謀人縱然非君子,但也明白微不忘義,我縱然是真小人,那也是大玉之小人。盧某人為了向上爬什么都能做,唯獨不做賣國賊。”
一番鏗鏘有力的話,卻說得劉知府臉色陰沉不定,眼中殺意縱橫。
“好,你要舍生取義是吧,那本官就成全你。來人,將他押去菜市口,絞殺!”
“慢著!”一個聲音如晴天霹靂一般響起,不見人,卻能聽到聲音在耳邊流轉。
“好歹是個先天巔峰修為的武者,這么殺了太浪費了,將他送去太平湖做成傀儡人偶吧。”
“是,謹遵神旨。”劉知府連忙躬身說道。
“還有,本神即將要御駕親征,在本神歸來之前,你必須平息古越都城騷亂,恢復秩序生產,如果做不到,你就和盧嘯白一起作伴去吧。”
“是,是!”劉知府滿頭大汗的回道。
江州長陵府旭陽縣,官道之上,背井離鄉的百姓人流連綿十數里。被遷徙的百姓三步一回頭的望向身后,許多婦女老人低聲哭泣的抹著眼淚。
路上的喧囂,皆是發自牲口之口。趕著牛羊,趕著雞鴨,百姓們排著隊伍緩緩遠去。
突然,一陣轟隆隆的聲響從遠處傳來。百姓們齊齊抬起頭,驚愕的看著面前濃煙滾滾。
忽然,百姓們看清了濃煙最前面,是一排銀色的戰馬。因為戰馬身披銀色鎧甲,馬上的人也是身著光明鎧。千里奔襲的氣勢,如大江浪潮飛撲而來。
戰馬轉瞬即至,最前頭的百姓都來不及反應。
“靠邊,快靠邊——”組織撤離的衙役捕快連忙抽打著馬鞭喝道。
人群靠邊,只聽到耳邊一陣轟隆隆,如雷霆萬擊在耳邊炸響。大約三千騎飛馳而過,身后煙塵如龍,追趕著遠去的飛騎卻始終被飛騎甩在身后。
飛騎速度飛快的穿過遷移人流向旭陽縣而去,道路兩邊的田地樹木,皆一閃而過消失在身后。
“少帥!面前就是旭陽縣了,過了旭陽縣就是靈溪府。我們是停下來稍作休整還是一鼓作氣的殺過去?”
“敵情不明,冒然突進乃兵家大忌。少帥,我建議停下休整,派探子前往查探一番了解了情況再做打算。”
“有什么好擔心的,靈溪府乃我大玉之腹地,在我大玉國土上,我玄甲鐵騎縱橫無敵,如果真有敵情,殺穿過去便是。”
“王碩,不可輕敵。”
說話的是個年過四十的中年起兵,別過頭看著身邊年輕將軍臉上的嚴肅,隱約看到了濃濃的擔憂。
“少帥,您在擔心晴少爺?”
“嗯。”蘇晨輕輕的嗯了一聲。
蘇晨是文脈蘇家三房長孫,也是三代長兄。在大氏族家里,兄弟姐妹不僅僅是同父之間才是兄弟姐妹,而是同族同輩之間的兄弟姐妹。
以從小,蘇晨就以三房大哥的身份約束帶領兄弟姐妹,在他心中同房同輩兄弟,皆是血脈至親。
所以蘇晴在靜海府異軍突起之時,蘇晨是由衷的高興。后來有人將蘇晴和蘇晨并列為蘇氏三房雙驕蘇晨也沒有半點不快。
在他看來,兄弟姐妹越強,蘇氏三房就越強。只要蘇氏三房能強,他的風采會不會被掩蓋根本無關緊要。
再說了,蘇晴在文,他在武,兩人合并,豈不是文武雙全?
昨天早上,收到靈溪府有變,有反賊在靈溪府舉旗謀逆,并且還成功舉事的消息時,蘇晨只感覺是晴天霹靂在腦袋中炸響。
反應過來之后,只有一個想法。不可能!
哪怕別的地方都有可能,唯獨靈溪府不可能!因為靈溪府坐鎮的,可是最近在家族的風頭上隱隱蓋過自己的蘇晴啊。
別人對蘇晴的實力不了解,蘇晨作為大哥能不了解么?單身邊的宗師高手就有三個。只要蘇晴愿意,能調集的宗師高手至少五個。
有這等實力坐鎮靈溪府,什么樣的反賊能舉旗舉事?才冒出個念頭就該掐滅在萌芽之中了吧?能讓你成功?
前些天才剛剛從家族那里獲得蘇晴的近況,蘇晴已經將靈溪府靜海府武林經營的水泄不通,只要登高一呼,江州半數武林勢力對蘇晴號令莫敢不從。
倘若靈溪府真的有反賊舉旗成功,那這個反賊也只能是蘇晴了。
想到這一點,蘇晨當即坐不住了。立刻請命,親率三千白銀玄鐵騎向靈溪府奔襲而來。
突然,蘇晨一手拽韁繩,一只手抬起。
身后身邊的騎士紛紛拽住韁繩,飛馳的戰馬齊齊減速,眨眼之間就齊齊停了下來。不僅停下速度奇快,就連隊形都沒有半點凌亂。
三千人齊齊頓住,煙塵彌漫開來。
“什么人,出來!”
道路旁的密林中,窸窸窣窣的走出一個光頭年輕和尚。和尚身穿灰色僧袍,顫顫巍巍臉上掛滿了惶恐。
雙手合十,“阿彌…阿彌陀佛…貧僧…小僧是…是蓮花寺的和尚…小僧…”
“蓮花寺遠在澤州,怎么跑這里來了?”中年將士厲聲喝道。
“小僧來此是為了等人…”說著壯著膽子抬眼看著眼前一眾人,“請問將軍可是江州駐防魚龍營的少將軍蘇晨?”
“看來大師是等在下了?”蘇晨眉頭一皺,沉聲問道。
“小僧奉命將一封信交給蘇將軍。”
蘇晨伸手接過信件,展開一看,很快,眉頭就舒展開來。
手中微微用力,信紙就騰的一聲自燃了起來,眨眼間化作飛灰。
“王碩。”
“在!”
“隨我去瀘州。”
“去瀘州?沒有軍部調令,駐軍不得離開所駐軍隊的轄區,這可不是小事啊。”身邊的中年將士說道。
“所以我只點了王碩,沒有調令,大軍不可異動,但二十人一下的兵馬卻可以事宜從權的。張炳,你留在此結成軍陣,沒有我的命令不可妄動。但若靈溪府有敵人出現,也無需顧慮,滅殺了便是。”
“是!少帥,還真有反賊舉事成功了?誰啊這么勇敢?敢在我大玉腹地舉事,他不知道在周圍八百里內有十鎮駐軍,至少三十萬兵馬么?”
“具體情況我也不知道,只知道他們是古越遺族,但實力應該不容小覷不然也不能在蘇晴眼皮子底下舉事成功。”
大玉國是個巨大且精密的機器,機器的運轉有條不紊。可一旦發生了什么變故,也不是短時間內就能反應過來的。
就算是這個時代有著不輸于現在的機動性,將靈溪府變故穿到朝廷,再由朝廷將命令下達下來,一來一去至少三四天。
三四天對瞬息萬變的局勢來說,足以天翻地覆。所以哪怕明知道靈溪府有變,周圍各州都是積極防御沒有主動出擊。
別說其他州,就是靈溪府外的其他市,也都沒有輕舉妄動。
蘇晨率領二十騎,在瀘州的空谷之中終于見到了蘇晴。蘇晨上來就是給蘇晴一個大大的擁抱,臉上洋溢著陽光般的笑容。
“看到不是你謀反,真是太好了。”
一句話,卻是把蘇晴整不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