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朝夕勐地回過意,看向蘇晴。
“蘇大人這話何意?”
“方才我們不小心去了一趟蛛網的大夢空間,在里面看到了苗龍鳳的虛神斬,看到了杜飛的驚神指,也看到了沉傲天留下的幻日劍訣。
想來,映日山莊的幻日劍訣就是從這里外流的。
說明,天網操控杜飛,操控苗龍鳳,操控那九個天資卓絕的后起之秀皆是通過此大夢空間,那沉傲天為什么不也是被操控的人?”
顧朝夕表情一怔,臉上露出駭然,卻又閃爍著難以置信的驚訝。
“沉傲天…可是宗師之境啊。”
“宗師之境不可能被抹去神智么?”蘇晴疑惑問道。
“倒不是不能。方才,我趁沉傲天動作突然生硬的瞬間出手將其擊殺,現實交手尚且如此何況是精神識海之中。
但雖然有可能,卻也極不可能,除非…”
“除非出手那人是他信任之人,且突然偷襲直接上殺招。顧前輩,你可知道方才我們幾個是怎么進入的那個大夢空間么?”
顧朝夕緩緩搖頭,“不知道。”
“是通過大夢天羅心法。”
聽到這話,顧朝夕瞬間坐不住了。
大夢天羅他怎么可能不知道,乃是天元大師根據睡夢羅漢心法,由曹宇亭,沉傲天兩兄弟一起,耗時多年才完成的精神武道心法秘籍。
正是此功法,鑄就了曹宇亭宗師之境。
“你們四人竟然都練成了那個功法?此功法創出至今,只有曹宇亭一人練成…”
話到這里,顧朝夕突然頓住。
臉上再次露出了難以置信。
“你是說…那個幕后黑手是曹宇亭?”
“顧前輩,并不是只有曹宇亭一人練成,而是他是第一個練成。其余練成此功法的人可都成為了他盤中餐了。
那失蹤的九個驚才絕艷,哪個不是因為修煉了大夢天羅而慘遭毒手?”
“哈哈哈…哈哈哈…”
突然,顧朝夕放聲大笑起來。
但這笑聲之中,卻充滿了無盡的悲涼。
“是他…萬萬沒想到,竟然是他…
我找了十幾年的人,竟然一直就在我眼前。曹宇亭…好,好得很!”
“顧前輩且慢。”眼看顧朝夕要走,蘇晴連忙喝道。
“你還有什么事?”
“顧前輩這是要去哪?”
“我能去哪?自然是找曹宇亭做個了斷。”
“顧前輩知道曹宇亭下落么?”
顧朝夕眉頭一皺,卻也沒有言語。
“換做平時,您找曹宇亭易如反掌,可如今還易如反掌么?他剛剛精神受到重創,應該躲在無人的地方閉關療傷。
而且,我們現在已經知道了他是幕后黑手,但他卻不知道自己已經暴露,我們還有機會。
倘若顧前輩這么急匆匆的找他,說不準會有警覺。他要是真蟄伏下去,天下有誰能找到他?”
“你說怎么辦?”
“等!他現在不知道自己暴露,等一個出其不意的機會,一個讓他插翅難逃的機會。”
顧朝夕沉思了一會兒,默默點了點頭。
這個機會,并沒有讓蘇晴等太久。
第二天一早,手下就匯報了一個最新消息。
映日山莊莊主沉劍心,將于三日之后在蘭山寺與天下武林了卻恩仇。
殺害江南七俠全家,雙鷹派滿門既然是沉傲天,沉劍心身為沉傲天之子,父債子償天經地義。
映日山莊可以封閉山門一躲了之,沉劍心卻不想躲,所以在蘭山寺擺下恩仇局,歡迎所有武林豪杰來此做個了斷。
蘇晴眼中閃動著精芒,“曹宇亭以為江南七俠討回公道的名義出山,這次沉劍心了卻恩怨他無論如何都會去,正是大好機會。”
沉劍心之邀,瞬息間席卷了整個江湖。無論是與此事有關或無關的都在爭相告走,這兩天,江湖中的恩怨廝殺比起平日也少了很多。
十月十八,晴!
北地三國從月初就已開始下雪,而地處南方的玉國,卻已經連著半個月的艷陽高照。
雨雪雖然未到,但北方的寒風卻是到了。
雖然是陽光明媚,但卻也感覺寒風刺骨。
當然,感覺寒風刺骨的是那些明明未到先天,卻要故作勇敢,只穿著粗布薄衣的江湖武林人士。
無數武林人士,如過江之鯽從四面八方匯聚而來,而后齊齊涌向蘭山寺。
蘇晴坐在低調而不失奢華的馬車之中,馬車里燒著碳爐,碳爐上熱著一壺黃酒。
與顧朝夕西門吹雪等對面而坐,將武道境界做下酒菜,喝的好不痛快。
己時,蘇晴等人順著人群來到了蘭山寺,此刻的蘭山寺山門外人山人海。
在蘭山寺山門外,坐落著一塊高臺,規整的四方高臺如比武擂臺。
初看還只道是尋常,仔細一看,這長寬各近三十丈的巨大石塊,竟然是用一整塊巨石削出來的。
看著這塊巨石,蘇晴和西門吹雪兩人都沉默了。
別說蘇晴,就是西門吹雪也望塵莫及。難怪家族里的高手明明已經是修為絕頂獨步天下,卻一個個還這么謙虛。
每次,家族后輩問,咱都這么牛逼了,為啥要這么低調?
總會被家族長輩撫著頭頂問,因為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宗師之下皆螻蟻,圣人之下皆芻狗。做人要低調,要謙虛。
曾經的蘇晴不是很理解。
牛逼就牛逼,為何要低調?強過百分之九十的人還不囂張,豈不辜負了一身實力?
但現在,看到眼前這塊被沉劍心削出來的大石頭,蘇晴突然有了更多的感悟。
強過百分之九十的人,確實牛逼。可這百分之九十人的實力加起來,也許只是占大海中一瓢的成分。
就好比眼前的青石,幾乎是赤裸裸的告訴在場的所有人,別看我才剛剛踏足宗師之境,今天來的所有人一起上,也不夠我沉公子削的。
但是,似乎。
在場只有蘇晴和西門吹雪看懂了沉劍心的用意。
聽聽周圍的這群貨在討論什么?
“我二舅老爺的女婿的侄子是雙鷹派的弟子,死于雙鷹派滅門之夜,此仇此恨,不共戴天。
今天映日山莊要賠我個九品秘籍,一把好劍,百八十兩銀子梁子算掀過去。倘若不愿意,今天我們一人一口唾沫淹死他。”
“你這算哪門子的不共戴天?老子的親姐夫是江南七俠家中的護衛,慘死于沉傲天之手,你這八竿子打不到一起的親戚都要賠這么多,我該要什么?”
“嘶——此仇此很確實難以用紅塵俗物來消弭了,恐怕只能在沉劍心身上砍一刀才能消此恨。”
蘇晴聽著這兩人說的話,悄悄向后退了退。
周圍的人越聚越多,很快就顯得擁擠了起來。
武林群雄都到齊了,眾人突然發現發起者沉劍心竟然一直遲遲沒有出現。漸漸的,人群中出現了呼喚沉劍心的呼聲,且呼聲越來越高漲了起來。
“沉劍心!你不是要替你爹向武林群眾請罪認錯么?我們都來了你怎么還不出來?”
“沉劍心,認錯也該有個認錯的姿態,你遲遲不現身是要做什么?”
這些還算是文明的,更多的不知所謂之人,卻是直接罵了起來。
正在人聲鼎沸之際,突然,周圍的空氣變得厚重了起來。
雖然看起來沒有一點變化,但這微妙的變化卻能讓所有人清晰的感覺到。
風停了,云定了。
天地之間,蕩漾著一種不可形容的道韻,好似這方天地被一個無形的罩子罩住,所有人成了罩子中的獵物一般。
突然,一陣丁零當啷的聲音響起。
所有武林人士手中的刀劍都齊齊發出震動,就像是恐懼的顫抖。
“快看!”
一個武林人士仰頭看向天空,臉上露出了濃濃的驚恐。
一道劍氣,桁架天空。
劍氣如一座橋梁,卻隔斷著生死。
一道白衣身影突然出現在劍氣之上,閑庭信步的從劍氣之上走來,一步步的來到青石之上。
沉劍心一身白衣,白衣很素,也不是什么好的布料,衣擺處,還有著熨不平的褶皺。
沉劍心的臉上明顯的多了許多滄桑,厚厚的眼袋,唏噓的胡渣子,看起來蒼老了十多歲。
雖然此刻的沉劍心看起來很是憔悴,但他披頭散發的模樣卻又給他平添了一份逍遙氣質。
坦白說,此時此刻的他,竟然頗有幾分帥氣。
蘇晴一直以為,帥氣這個詞,應該永遠不會和沉劍心掛鉤。
方才還喧囂的現場,被沉劍心這個出場的氣勢震懾的鴉雀無聲。
蘇晴瞅了眼方才大言不慚的兩人,此刻已經縮在人群中低頭不敢看臺上的沉劍心。
考試前:以我的能力,這種難度題目豈不小菜一碟?輕松拿捏!
考試后:明年再來,告辭!
沉劍心視線掃過在場一眾人,兩道劍芒從他的雙眼中射出,敢與他對視的,無不被刺的眼淚橫流。
“諸位武林同道,在下沉劍心!我爹,就是近幾日被你們口誅筆伐的沉傲天。
我爹詐死二十余年,創立天網為禍武林!雖然,這二十年已和映日山莊斷了關系,但我身上流著他的血,斷是斷不了了。
既然如此,我沉劍心就不避著。以前我爹欠下的債,我沉劍心接下了。在場的江湖好漢受我爹殘害的盡管出來,有怨抱怨,有仇報仇!”
話音過后,現場一片死寂。
過了許久,才突然響起了一個回應。
“這可是你說的!”
人群中,一個頭上扎著白布的青年大聲喝道,“我大哥,雙鷹派內門弟子,死于你爹幻日劍法。殺人償命,天經地義!你可是要父債子償?”
“江湖人說話,一個唾沫一個釘!說我接下就接下,你既然說殺人償命,那好,這位壯士上來便是。”
“你…不還手?”
“我讓你一招,一招過后你若放下恩仇,我們兩不相欠,你若還要報仇,江湖規矩怎么辦就怎么辦。”
“臥槽!”
此話一出,蘇晴瞬間聽取臥槽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