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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二章 意志

  清晨的金室山,林中上彌漫層層薄霧,樹葉花草,盡是露水。

  一個青瘦的背影,撐著根竹竿,踉蹌走在濕滑的山林中,瞧他步履蹣跚,

  顯然不似個時常爬山涉水的。

  林間除了“喀擦…咔嚓”腳踩枯枝敗葉之音,還有那消瘦身影略帶急促,恐慌的嘟囔之聲。

  “金室山…不會錯的,就是這兒,但怎么也沒個階梯、道路,完全跟荒山似的,不像有道觀,宮閣樣子呀…”

  “莫非那兩個仙長是住窯洞里的”

  隨著往山上走,艱難得穿過一片陰暗的松林之后,

  眼前略顯明亮,而這人的面貌也依稀顯露。

  十七八歲,臉上略有稚嫩之色,唇紅齒白,倒像個富貴人家的。

  見前面明亮些許,這青秀少年試探著喊道:“劉仙長!劉仙長…”

  “常仙長!!”明朗的嗓音在深山中回響,震徹林樾。

  然而回應他的,卻是一聲響徹云霄,傳遍數十里的虎嘯聲。

  “嗷!!”

  耳聞虎嘯之聲,青秀少年嚇得臉色煞白,連忙頓下身子,不敢再大聲喊叫了。

  “遭了!遭了!這仙人沒尋到,反召來個大蟲,這可如何是好…”少年心里怯怯的想道。

  “啪嗒…咔嚓”似有踩踏枯枝之聲,自一旁陰森的松林中愈來愈近。

  “完了,大蟲果然來了…”少年下得雙腿瑟瑟,

  脊背發寒。

  耳聽那腳步聲越來越近,

  少年撿起地上一截手腕粗的枯枝握住,蹲在草叢中,想著就算被老虎咬死,也得戳瞎它眼睛。

  驀的,面前草叢“颯颯”聲響,眼前一亮,似乎什么東西走到面前,撥開草叢遮蔽。

  “啊!”少年驚叫一聲,閉著眼睛不敢睜眼看,只用力用那樹枝朝面前一戳,隨即手上一股大力傳來,根本握不住,枯枝便被扯走。

  正驚懼間,忽聽一個渾厚聲音笑罵道:“小子,憑你手無縛雞之力,還想打我”

  “阿…是常道長”少年聞這熟悉的聲音,只覺如聽天籟,連忙驚喜的睜開眼睛看去。

  果然面前站著個高大身影,

  足有丈二高。

  身形雄壯好似一堵墻,青靛臉,

長獠牙,戴蓮子金箍,披發銑足,一身青衣薄衫,不是常龍是那個  常龍疑惑道:“周三郎,你不在家里讀書,跑這深山里來作甚”

  原來這少年正是上次劉樵師徒過周家莊借宿時,那周太公的三兒子,周清。

  周清聞言俊臉一苦,哭喪著臉道:“說來話長,還請二位仙長救命,對了,劉仙長呢?”

  常龍笑問道:“要見我師父”

  周清剛點頭,便覺一股失重感傳來,只來的及一聲驚呼。

  “啊…”肩膀被一只大手捏住,耳邊呼呼風過,腳下的數林飛速變小,眨眼功夫就到了百丈高空。

  還不待回過神來,便又穩穩落地,反應過來時,已身處懸崖峭壁之上。

  底下似乎萬丈深淵,看不見底,只要縷縷云霧繚繞,好似身處仙境,崖頂一塊丈寬的頑石上,盤坐一位黃衣道人。

  周清略微回過神,見道人含笑看著自己,忙躬身道:“見過劉仙長,求仙長救命啊!!”

  “慢來…”劉樵抬手一阻,緩緩說道:“莫著急拜,倒底有什么事,先講清楚…”

  卻是前天剛服食丹桂,增功三百年,但法力虛浮,火性太旺,劉樵師徒便在這金頂臨崖處靜坐,以求平復法力中的火氣。

  這般功夫,后世稱九年面壁,待詔飛升。

  就算放在前古時期,沒有這些繁雜的仙人品佚,但有三百年功行,大多也能練就陰神,算是中下水平煉氣士了。

  然而早上剛趺坐峭壁,劉樵功力大漲,神思感應靈敏,就察覺山下有人來了。

  恐這周清為山中虎豹所食,遂著常龍下去接他上來。

  說來挺奇妙的,前幾天劉樵還一臉怕怕的跑去青峰山,請道德真君救護。

  轉眼之間,又有人同樣跑到金室山,求自己救命,這轉變,簡直太快了罷。

  “自前些天仙長走了之后,莊中先是連續死人,三天兩頭就辦喪事…”

  周清神色驚恐的說道:“前天我家里也死人了,先是莊客健婦忽然暴斃,我父親覺得還是有妖精作怪,著我帶著幾個青壯,到洛陽來尋仙長救命…”

  “還求仙長大慈悲,仙履塵勞,再去救我等一救吧!”周清說著跪倒在地上叩首道。

  劉樵一擺手,常龍上前將之扶起,不讓他再拜。

  疑惑道:“不是說來了幾個壯丁么,人呢?”

  “路上遇上些事情,都…都走失了,就我一個了…”周清神情低落道。

  原來前天他跟著同鄉四個年輕后生,一行五人離了周家莊,日夜兼程,遇人問路,逢村借道,朝洛陽趕來。

  只是這一路,周清都覺得怪怪的,時不時身后一片陰冷,毛骨悚然,好似有個看不見的鬼神,貼在背后跟隨一般。

  說道這兒,周清露出后怕之色,仿佛想起什么極為恐怖的事兒。

  劉樵則仔細看了看周清相貌,心下略微疑惑,嘖嘖稱奇道:“怪哉,怪哉,貧道從未見過你這般怪異的相貌…”

  常龍和周清都摸不著頭腦,不解的道:“有何怪異”

  “你明明烏云蓋頂,這是是必死之相,按說活不過一夜,早已是死人了…”劉樵也帶著幾分不解。

  又有些驚奇道:“按理來說,你兩日前就該橫死,但在在你又精神飽滿,氣數旺盛,眉心死氣還在,卻又活的好好的…”

  劉樵的相面之術,學自姜尚,雖不能說如姜尚一般精深,但一般沒有修行的凡人,他看的還是極準的。

  也算是一語判陰陽,能觀凡人禍福生死。

  但這周清的面相著實有些怪異,第一次見時,只覺天庭飽滿,地閣方圓,純紅齒白,雙耳垂長,這是富貴容華之相,又是福緣仙家,美玉之資。

  總之,就是一副主角光環的模樣。

  此次見時,根本福相還是沒變,卻氣數大漲,還有死氣臨身,人還依舊活蹦亂跳,這可真是怪異。

莫非姜尚所傳相術,尚還有誤差  也不可能啊,后世山、醫、命、相、卜等方仙五術,這相、命之道,姜尚可是純純的開山祖師爺了。

  劉樵盡得其真傳,怎么會看不準確所以才覺得奇怪。

  又仔細打量,心下沉吟,略有猜測,便問道:“你把來時的經過,講詳細些,特別是做了什么奇怪的好事!”

  “奇怪的好事”周清有些疑惑,貌似自己也沒做啥好事啊,但是仙長問起,也不敢怠慢,當即苦思冥想此來經過。

  “前天夜里,我們過臨潼清流澗時,那四五丈寬的小河沒有渡橋,我們搬著七塊大石頭,勉強弄個了個橋,涉水過河,但走失了兩人…”

  “除此之外,我三人就昨天夜里,宿于鄧州北郊破廟里,又走失兩人…”周清懵懂說道。

  劉樵若有所思道:“昨晚下雨,你在破廟里,做了什么”

  “那廟是軒轅圣帝廟,是個破頂的,瓦頂上面有個大洞,剛進去就下雨了,我見那圣帝泥像被雨水淋著…”

  周清頓了頓,又道:“想圣帝金身,竟受雨淋,心下不忍,便把斗笠蓋在那泥像頂上了。

  今早上起來,兩個同伴都不見了僅我一個,今天早上還迷了路,是個老伯伯,杵著拐杖,給我指的路…”

  劉樵聽得眼睛一亮,不有撫掌笑道:“好小子,你可真是造化來了!”

  “造化”

  常龍與那周清皆是一驚,卻又云里霧里,不知何意。

  “嗯…不錯,那清流澗源頭有條蛟龍,天陰時常發水,山民苦不堪言,你擺下七塊石頭,正應七星。

  所以陰差陽錯,鎮了龍脈,自稱不僅添橋一座,供山民經過,還阻蛟龍作亂,此為功德矣…”

  劉樵捻須道,越看這周清,越覺其不凡,這簡直主角光環啊。

  又騰一下站起來,道:“給你指路那個,可不是什么老伯伯,乃軒轅上帝也…”

  言罷,劉樵還整理衣袖,神色肅然的朝鄧州方向,稽首一禮。

  “軒轅圣帝!”周清和常龍皆是驚訝,滿臉的不敢置信。

實話說,劉樵也不敢相信,但這一切跡象,都說明這位“大佬”確實是顯圣了,還指點周清過來,莫非天意  周清來時,身后肯定有惡神妖魔尾隨,想害其性命,他的幾個同伴,明顯已葬身妖魔腹中。

  然他卻真是福緣深厚,先是填石為橋,上應七星,鎮壓惡蛟,一時福氣大漲,功德再身,妖魔亦不敢侵害。

  又一時善心,不忍圣帝金身受雨水,便把斗笠蓋在神像身上,自己淋著雨水。

  因此得軒轅圣帝垂青,竟然親自顯化,給周清指點路徑,讓他來尋自己。

  當然,這些都是劉樵推測的,不一定準確,也可能是其他神仙顯化,但不管怎么說,這周清都算大福源之人,有鬼神庇護。

  劉樵朝北拜了一拜之后,負手轉身,心下有些琢磨不定。

  本來劉樵是不想管閑事的,但如果真是圣帝降化,指點周三郎來找自己救命的話,那可就不得不管了。

  “上天垂象,原來如此…”看著崖下云霧翻涌,劉樵若有所悟。

  方才劉樵暗中占卜金錢卦算,求元始祖師指引,依舊毫無反應,毫無所得。

  但想起臨別時,道德真君曾言:“煉氣士當順天意而行,應天垂象,總不會錯…”

  當時劉樵還一直不解其意,不知所云,但現在卻略有所悟。

  三教教主,皇天后土,上帝媧皇,這些人的意思,不就是天意么?

  順著這些人的意志去行事,必不會錯。

  除非真得罪了其中一個大佬,人家把你往死了坑,換言之,就是淪為棄子。

  但是不按其意志行事,更不行,估計當場就得報應倒霉,連成為棋子的機會都沒了。

  如果此事,確實是圣帝指點他來的,那么不論如何,劉樵也得出手了。

  就算萬者不行,劉樵得靠山還是道門三祖,三教主執道之牛耳,也是下棋之人,應該不至于讓門人被其他“大佬”弄入坑中。

  祖師的意志劉樵不敢違背,軒轅圣帝的意志,也不敢不尊。

  這些神圣,得罪那一個,以后都“前途無亮”

  既然教祖不會應,那就代表默認,劉樵也只能按軒轅圣帝的意思行事了。

  心下計議已定,劉樵拂袖轉身,扶起周清,豪氣道:“好孩子,且莫慌亂,把此事原委,你知道的都講出來,有何妖魔作亂,貧道給你做主…”

  “此事,貧道管了!”

  看著仙長那如觀“奇貨”的曖昧眼神,周清不由打了個寒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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