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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5.狂瀾溯流之雨

  青銅寶樹依舊佇立在大地上,那些崩潰的血肉好像本身擁有意識,蠕動著連接成網,最后合攏,組成一個猙獰龐大的赤龍。

  燭九陰重新戴上黃金面具,遮住他臉上的疤痕。

  這張面具是一個至尊器,可以抵抗至尊對佩戴者時間線的探知,擁有這張面具,等同于隔絕了至尊能夠悄無聲息地抹殺一個生靈的詭異手段,逼迫祂們只能顯化尊位與道韻來對決。

  此前虺帶來的道韻侵蝕如今已經完好如初,黃金鐵面下,獨目燃燒。

  重錘的持有者站在彌天大霧中,祂身披黑色鐵甲,渾身都是鋒利的倒刺,粗壯的手臂握住重錘,在虺反抗前又狠狠捶打了一下,這次不僅將虺頭顱的碎末震飛,還打碎了虺上半身體,露出胸腔的肋骨和那顆跳動的心臟。

  那顆宛若紅瑪瑙般的完美心臟只在燭九陰面前出現了短暫的一刻。

  那重錘再次被掄動,這一次是橫著擊打過去,將虺的胸腔心臟,以及上半身軀全部敲碎,下半身的蛇尾因為慣性被拋飛出去,遠遠地砸在一處崇山峻嶺間,血液染紅萬里山頭。

  那揮動重錘的生靈吐氣,發出沉重的呼嘯嗡鳴聲。

  這時,重疊山石王座上的黑蛇蜿蜒,祂轉身,那王座下竟然露出了另一個鋼鐵覆面似的腦袋,那腦袋驚聲叫道:“你還活著?活得這般好?”

  “大荒三獸,嗔古之血脈!”

  另一邊,慘白的蛇尾擺動,一個女子的上半身很快被再度塑形,虺站起身,蛇尾蜿蜒在大地上,祂平靜地拾起掉落的碎裂心臟,看著心臟化作一攤膿血。

  “蠛。”虺喚道,“想不到我還能見到你這個姿態,這才是當初那個暴君啊。”

  “我們重逢,本該是一場幸事,但依現在的局勢看,你是我們的敵人咯,站在了大荒的對立面。”

  大霧散去,身披黑色鐵甲的暴君立足大地,祂將重錘扛在肩甲上,猩紅的復眼將眼前的畫面切割成無數面,祂的面龐威嚴而充滿力量,宛若戴著頭盔的將軍,也如一位怒目的帝王,祂口器張合道:“從枯對我們下手開始,我便一直站在大荒的對立面,你不過是繼承了我們遺產的小獸,安敢在我面前造次!”

  虺捂嘴輕笑,“您說笑了,若是全盛時期的您說不定真能讓我畏懼三分,至于此刻嘛…您還是麻溜地滾回歷史垃圾堆里吧,我會好心提醒死亡冕下將你徹底燒死的。”

  燭九陰在蠛的身上嗅到了很多不同尊位的氣息,看來是路上黎仙殺了幾位至尊,將那些尊位喂養給幼蟲,以此短暫地呼喚這位遠古時代的巨蟲暴君。

  蠛掃了燭九陰一眼,沒有理會,祂掄起巨錘,朝虺的方向猛地一躍。

  再然后,一切歸寂。

  道韻與道韻的撞擊引發可怕異象,分裂了這個大千世界。虺的崩潰之舞,蠛的嗔怒之血,祂們引發神秘,不斷地轟擊彼此的概念,不斷的侵蝕對方的國土。從某種意義上祂們之間的戰斗已經超越了王座,是獨屬于大荒獸與神的斗爭!死亡籠罩了三獸,而后才誕生四柱神,四柱神來自三獸的隕落,祂們本就是死敵!

  大千世界開裂,祂們滑入太虛的苦海。

  燭九陰與矩也是如此。

  苦海上,那只獨目鎖定了矩。

  這下子二對二了。

  至于黎仙,燭九陰并不擔憂。

  鎮封之山下,大霧彌天。

  仞覺得古怪。

  矩的封印不具備這種力量,而且這種封印對祂來說無法造成什么限制,但卻因為黎仙的到來,讓這山下化作了一片全新位未知的天地。

  “記得我么?”李熄安擦拭曦劍的劍刃。

  “當然!”仞露出飽含戰意的笑容,“想不到這短短一個紀元,你就強大到了這個地步!如何,你布置這片無人干擾的戰場并特意挑選我來作為對手,是想清算當年的恩怨么?”

  面對這個更加強大的敵人,仞反倒更加興奮。

  祂顯化王座,世間所有武器都在那王座上能找到原型。仞抽出王座正中心的長刀,透明的武器因為有霧氣的流動而顯得變化莫測。

  李熄安搖頭。

  “你膽怯了?”仞又抽出一柄劍,祂左手反握刀刃,右手正持長劍,殺機盡顯。

  “不為什么恩怨,即便當初你沒有在黑霧阻擊我,我依舊會站在這里。”

  “不為恩怨?那是因為我進攻九州,你仍然呵護自己的家園,所以要為過去的九州復仇?”仞想搞個明白,祂從王座上走下,在大霧里圍著黎仙緩慢踱步。

  “也不盡然。”李熄安說。

  聽罷,仞疑慮更甚。

  “那是為何?”

  “只有你們死了,新生的九州才會安寧。”

  “這不仍然是為了過去九州展開的報復么?”仞笑了笑,不以為意。

  “沉浸于過去的復仇與為新生未來的奮戰,區別太大了。”李熄安垂下曦劍劍鋒,不知究竟在指明誰。

  “無礙!我從不計較這種小事!”仞見黎仙亮出兵器,興奮起來。

  祂一動,便有萬般武器對著李熄安亮出鋒芒。

  并非真的是有兵戈出現在此地,這是道韻流動造成的威壓,至尊仞,強悍的王座的生靈,祂毫不在意王座上的缺口,祂只在乎有沒有對手能供祂試刀。

  但正因為王座上的缺口,讓祂忽視了大霧中逆流而上的雨滴。

  李熄安持曦劍與仞戰成一團,這位至尊的一招一式返璞歸真,但若是一不留神,落了下乘便會頃刻被道韻攪得粉碎。隨著刀劍交錯聲逐漸激烈,逆流而上的雨滴也愈發的多起來,最后在大霧里匯聚成一場逆流的暴雨狂瀾!

  曦劍劃開雨幕,像劃開了一道門。

  溯回的暴雨下,李熄安僅僅是踏出一步,便邁入一個未曾抵達的時空。

  無比久遠的時代,天央的古老圣族。

  這個族群的圣子正在涼亭下揮刀劈砍,突然一陣風掠過,只見他的面前出現了一個渾身披覆金光的奇異生靈。圣子收刀,警惕地打量,同時無聲地瞥向涼亭的一個角落,那里站著他的護道人。可不知何時,護道人消失不見,涼亭逐漸被霧氣吞沒。

  “你是何人?”圣子問。

  那生靈低眉俯瞰他,一步一步靠近。

  圣子的眼神空無,一個布滿透明刀刃的王座在他背后若隱若現,卻始終無法凝為實質。迷霧緩緩淹沒了涼亭的四角,庭院內那些從蟲鳥的細微叫聲統統不見,一股詭異的預感侵蝕了圣子的內心,他感受到死寂般的冰涼。

  “你是誰?”他又問。

  那生靈沒有回答他,只是抬起手。

  無聲的一瞬。

  圣子睜大眼睛,才愕然發現那生靈抬手是在揮劍。

  他倒在血泊中。

  霧氣覆蓋了他,又像是吃了他。

  溯流的暴雨,溯回的時空,李熄安殺掉圣子的剎那,濃霧散去。

  他低下頭,雨水將鮮血沖散,無聲無息倒在血泊里的是那手握無上權力的王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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