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證人,請告訴我們,你的身份是?”
“我是武協外勤人員,負責街道巡視,近期我負責的轄區,就涵蓋了被告方云舒女士居住的街道!”
“這么說,你和被告其實是認識的,你在執勤期間,有見過被告嗎?”
女人點了點頭,認真回答道:“見過,而且不止一次!”
“哦,可否請你詳細說說,你們之間的交集嗎?”
藍正葉這次顯然是明知故問了,不過對于這位證人,張偉卻也在好奇。
一個武協外勤,和他的當事人能有什么交集?
“我是一個月前分管到被告所在街道轄區的,也就在那段時間,被告曾經多次報案,說她的前夫跟蹤并且監視了她…”
女外勤開始講述自己和被告的所謂交集。
張偉聽到后,恍然大悟,“原來是這樣,報案記錄都是這個女人處理的啊?”
方云舒曾提到,自己因為害怕曾祥的跟蹤,并且她發現曾祥多次黑入家中的安保系統,所以她報案多次。
但既然連趙青巖都無法追查到系統被駭入的痕跡,那么武協的外勤和技術人員,自然也無法追查到。
果不其然,證人開始訴說,那幾次報案的處理情況了。
“從我剛分管到街道開始,方女士就已經報過一次案,那時候還是我與同事交接工作前,所以我沒有去調查,但我同事在現場什么都沒有找到。”
“大約不到一個禮拜,方女士又再次報案,而這一次由我處理。我在第一時間趕到現場,也就是方女士的家中;我對房子進行了非常仔細的調查,可沒有發現人為闖入過的痕跡…”
藍正葉聽著外勤的回答,時不時點了點頭。
“在這之后,證人多次報案,我們也多次出動人員進行調查收集,可惜都沒有任何線索。”
“方女士說她的前夫一直跟蹤并且監視她,可我們并沒有在附近找到她丈夫的蹤跡,技術人員在安保系統中也沒有發現被駭入的痕跡。”
證人說完,看著方云舒,臉色有些許不快。
那段時間,她幾乎隔幾天就要接到方云舒的報案電話,不是被前夫跟蹤,就是在出門時遇到了前夫,他們每次都需要派人出去處理,結果自然是什么都沒找到。
所以這位女外勤,對于方云舒是十分無奈,也有一些頭疼。
一方面接到報案,他們必須要處理,尤其對方還是轄區內的居民。
但另一方面,他們明知派人出去是無功而返,卻還要浪費人力物力和精力去調查,這簡直就是浪費時間。
說實話,他們的心里能好受才怪呢。
“證人,聽你這么說,方女士所謂的報案,經過你們調查后,卻發現都是無效的對吧?”
“你可以這么說,我們沒有找到任何犯罪的行為,也沒有發現死者出現在被告居住地的附近!”
“那么是否可以這樣說,曾祥對于方女士的所謂跟蹤和監控,都是子虛烏有的事情,都是無法證實的虛假指控?”
“在我看來,只要沒有任何實質性的證據,那么這些指控就都是無效的!”
“在你們外勤這么多天的調查之下,你們可以確定,曾祥沒有跟蹤過被告?”
“我們可以確定,曾祥絕對不可能跟蹤和監視被告,否則我們早就會發現他!”
藍正葉聽到這個回答,臉上露出了笑意。
“真狠啊,這是要讓我們無法用正當防衛作為辯護理由!”
張偉只是片刻,就看出了藍正葉的用意。
張偉打算用正當防衛作為辯護理由,那么藍正葉就告訴大家,之前的跟蹤和監控都是虛假的,否則武協外勤早就發現曾祥了。
一個多月的調查和追蹤,都沒有發現曾祥,那么曾祥豈不就是清白的,你們辯方說曾祥威到方云舒的生命安全,不就是污蔑嗎?
一旦證實辯方在污蔑一個死人,那么辯方的用意也就很明顯了。
對一個死者進行甩鍋,簡直是太不人道了,就連陪審員估計都會嫌棄辯方。
張偉暗道一聲,藍正葉的用意太過于“歹毒”了。
不過在陪審團和聽證席的耳中,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要污蔑一個清白的死者,張偉這個辯方的用意才是歹毒!
藍正葉看到陪審團和聽證席的變化了,很多人對張偉和方云舒開始指指點點,陪審團之中也有人的態度產生了變化。
“第一個目的達到,接下來是第二個…”
讓陪審團揣測辯方的意圖,這只是藍正葉的第一個目的,而他傳喚這位證人,其實還有第二個目的。
藍正葉走到控方席,從趙靜手中接過一份文件。
“我手里這份,是一個禮拜前直到案發當日,方云舒女士家中的電話以及手機的通話記錄,請問證人,你能看出什么嗎?”
文件被遞到了證人面前,她看了一眼后說道:“這里都是外撥出去的記錄,沒有接聽電話的記錄,并且對象都是同一個號碼!”
“不錯,這個外撥出去的號碼,正是死者曾祥的號碼!”
藍正葉說到此,將電話記錄拿在手中,大聲道:“根據記錄,一共有33通電話,方云舒女士用手機和家中座機,在一個禮拜內,給死者打過33通電話!”
辯方席上,張偉看向方云舒。
后者也正好看過來,并且咬著牙道:“我永遠,永遠,永遠不會給那個家伙打電話!”
這番憤怒的姿態,還重復強調了三遍“永遠”,顯然她真的不會去聯系曾祥。
張偉點了點頭,表示自己明白了。
但他卻在心中沉思,“這些通話記錄,難道都是偽造的?”
曾祥是黑客,而且還是水平非常高的黑客,連安保系統都能騙過去的話,偽造一些通話記錄,反倒是不難。
可他說的這些,都沒有證據能證明,都屬于缺少實證的猜測。
而陪審團能看到的,就是實實在在的通話記錄,這可都是白紙黑字寫著的。
“請問證人,一個禮拜的時間,有這么多通電話記錄,并且在案發當日,就有超過十通電話,這代表著什么?”
“這個…”
女外勤懵逼了,他也不懂藍正葉詢問這些的目的,一時間也不知如何回答。
但藍正葉卻微微一笑,“這是不是代表著,被告方云舒很可能誘導證人來家中,為了方便她殺人呢?”
此言一出,全場嘩然!
是啊,一個禮拜的時間,你打了這么多通電話出去,案發當日就打了十通以上電話。
你肯定是有急事要聯系曾祥啊,可能有什么急事,你們不都已經離婚了?
結果曾祥去了你家里,就被你干掉了,豈不是說你想著將人誘騙過來,然后殺害掉對方?
想來想去,藍高檢的這個理由,反倒是最符合實際的!
“反對,誘導證人猜測!”
張偉自然要提出反對,不去誒他還補充道:“通話記錄的內容無法查證,控方對我當事人的指控,完全是子虛烏有的抹黑!”
“反對有效!”
陳法官點了點頭,隨后轉向陪審席,“請陪審團無視控方的最后一句發言,被告是否進行過電話誘導,都屬于無端猜測,無法證實,也不能作為本案的判斷依據!”
法官說完,卻在心中嘆了一口氣。
因為他雖然這么說,但他心里頭也清楚,陪審團可不會真聽他的話,甚至他們心中都已經對被告產生懷疑了。
張偉也無奈,因為陪審團的態度,在藍正葉的“莫須有”指控下,果然產生了變化。
他們看向方云舒的目光,帶有濃濃的猜忌。
他們就差當面問:你是不是真的誘導死者來家里,然后準備干掉他?
“法官大人,對于這位證人,我方沒有問題了!”
雖然最后法官打斷了他,但目的已經達到,藍正葉笑著走回控方席。
法庭的風向幾乎都倒向了控方,少數人眼中,現場的氣氛好似變得無比壓抑。
不過站在控方這邊的人,卻感覺到了勝利在握的暢快感。
“不愧是藍高檢,手段了得啊,每一次傳喚證人,每一個提問,都大有深意!”
趙春明看著淡定而坐的藍正葉,忍不住連連點頭,在心中夸張了好幾句。
高級檢察官就是不一樣,自己手下這幫人那是完全比不了。
趙春明身后,新人檢察官們是一刻不停,恨不得多長一只手出來,好很快的記下庭審細節。
隔壁的鐵如云和林雨萌二人,則相對消極了一些,他們都看得出來,張偉這邊有壓力。
再隔壁的趙青巖,依舊沉默不語,但眉頭比剛才還要緊鎖。
“小張,現在優勢都在對方那邊,不知道這一次的交叉質詢,你是否能夠改變局面?”
趙青巖也有些不自信了,雖然面色表露不多,但雙手卻不自覺的十指緊扣起來。
法庭上。
控方提問結束,那么就輪到辯方進行交叉質詢了。
張偉走上法庭,看向證人席。
“請問證人,我的當事人在社區的口碑怎么樣?”
“口碑?”
女外勤楞了一下,但還是依照事實回答道:“方女士在社區內名聲不算差吧,她一個人住,但也沒有和什么人結過仇,也沒有得罪過別人…”
“請問,我的當事人是否有詐騙或者偷竊的記錄,是否有任何違法犯罪記錄?”
“那倒是都沒有,方女士的身份很干凈,背景清白,沒有任何犯罪記錄,連一張交通罰單都沒有!”
“既然身份背景這么清白,那你認為方女士是一個誠信的人嗎?”
“算是吧,她應該也沒必要對我說謊!”
聽到證人的回答,張偉點了點頭。
“那么證人,你應該不止一次到過我當事人的家中調查吧?”
“是的,根據報案記錄,我們每次都要去被告加重調查,前前后后已經去過五六次了!”
“那你在我當事人的家中,看到了什么,看到了和你印象中不一樣的東西?”
“嗯,我記得她家里有很嚴密的安保系統,他家的寵物門用木板和釘子封死了,她家的窗戶上、門上、走廊上安裝了各種各樣的保險措施…”
聽到證人講述這些,張偉眉頭一挑,“那么證人,用你的眼光來看,我的當事人為什么要在家中布置如此嚴密的安全措施呢?”
證人猶豫了一下,思考片刻后,猜測道:“她可能,覺得自己很不安全吧?”
“發對,引導證人猜測!”
藍正葉立馬起身,提出異議。
“反對有效!”
陳法官自然同意了,這就是明擺著讓證人猜測其他人的心理狀態。
張偉倒也不惱,阻止了一下語言后,再次提問:“請問證人,我的當事人是不是指控過他的前夫多次篡改家中的安保系統?”
“是的,但我們也請來了技術人員調查,沒有發現痕跡,也沒有證據證明這些指控!”
“那么再請問,你們是否知道死者曾祥的職業是什么?”
“根據詢問他公司員工得知,他是一位網絡安全專家,自己開了工作室,為企業提供網絡安全服務。”
“那你是否知道,曾祥的技術,在行業內都是頂尖的?”
“這一點,我不清楚,我不是IT相關人士。”
“那么是否有一種可能,曾祥入侵了安保系統,并且在后臺篡改了數據,讓你們的技術人員都無法發現蹤跡呢?”
“反對,引導證人猜測!”
見張偉提出“不合理”的旨意,藍正葉自然是立馬打斷。
他可全程都在盯著張偉,見這小子要將禍水轉移到死者身上,他自然是立馬出手了。
他不否認曾祥確實是一位技術人才,但只要沒有證據,那么張偉所作的一切,都是為了給死者身上潑臟水。
“反對有效,張律師,你的行為很卑鄙哦!”
陳法官警告了一句,意思已經很明顯了。
你小子要是沒證據,就別往一個死人身上潑臟水!
看你小伙子年紀輕輕的,怎么手段這么臟呢?
“抱歉,法官閣下,我的錯!”
張偉嘆了一口氣,看起來自己的提問,效果并不理想啊。
不過他還是要繼續提問。
“請問證人,我的當事人當初對死者曾祥的指控,你們沒有找到證據來證明此事對吧?”
“是的!”
“那你們有找到反駁這些指控的證據嗎?”
“這…”
這位女外勤都懵逼了,這尼瑪也需要反證?
沒有證據來證明曾祥做過這些事,那不就得了?
為什么我們還要找證據來證明曾祥沒有做過這些事呢?
“也就是說,曾祥其實有可能真做出了這些事吧?”
“反對!”
藍正葉又一次站了出來,打斷張偉的逼問。
“抱歉,法官閣下,我收回剛才的問題!”
張偉在法官施法前,快速打斷,不給法官點頭的機會。
陳法官看了一眼側邊正在記錄法庭信息的黎青花,嘆了一口氣。
這小子要不是我書記員的女婿,我可不會這么縱容啊,只能說下不為例!
既然法官沒有繼續開口,張偉也打算問最后一個問題了。
“證人,我還有最后一個問題,請你以一個女性的身份來回答,我的當事人家中安裝了密集的監控安保系統,門窗都設置有多重保險和科技鎖、窗戶甚至還額外插了定位銷,請問在你看來,她是否生活在極度恐慌之中?”
“反對,引導證人推測!”
藍正葉自然不會給張偉機會,當即就提出反對。
但這一次,陳法官卻意外的看了黎青花,還有陪審席一些女陪審員一眼,見這些人也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后,只能搖了搖頭。
“反對無效,證人可以回答這個問題!”
藍正葉的眼中,略有驚訝。
他沒想到,陳法官居然不支持自己,要讓證人回答辯方的提問。
不過他也沒辦法說什么,法官都決定了的事,他無法改變。
“我認為有可能吧,被告給我的感覺像是在害怕什么…但這只是我的猜測,我也不確定…”
“我清楚了,感謝證人的回答,我對于你的交叉質詢結束了!”
道謝一句后,張偉的視線連忙掃向陪審席。
他要看一看,最后這個問題,能夠挽回多少劣勢。
他發現有幾位女性陪審員低著頭,看起來略有深思,也有幾人好似在猜測著什么。
同一時間,張偉還的眼角余光瞥到了角落處的黎青花,后者居然也陷入了沉思中。
張偉能夠感覺到,包括自己未來岳母在內,這些人看向方云舒的眼神,都有一些變化。
她們眼中的敵意減少了,猜測增多了。
“果然,能夠理解女人的,也只有女人了…讓一個女人害怕的事物,果然能引發其他人的關注…”
張偉再次坐回辯方席,而證人也同時離席。
法庭陷入沉默中。
審判席上,陳法官不自覺的看了眼時間。
“現在要中午了,那么暫時休庭,等吃過午飯后繼續庭審;我看看時間,我們下午1點半準時開庭!”
庭審是耗費體力和精力的事情,法官既然給張偉等人休息的機會,他們自然不會反對。
上午的庭審結束,法庭解散…